第46章 石大哥是什么鸟

那高堂主晃动几下,忽地向旁歪倒,双手放了下去。只见他的喉管溅血尺许,喷涌而出,将颏下的山羊胡子染成一片深紫。

黄梁栋站在元锋身旁,闪避不及,被血溅了一脸,登时吓得跳脚惊呼,嗓音都变了。

事情逆转太快,萧瑜无论如何想不到元锋会突然出手杀人,而且手段狠辣,一剑毙命,不由得惊咦一声,叫了出来。

那元锋是何等样的人物,稍有异响,便已察觉,喝问道:“谁?”正欲举步过去察看,便听到对面的房顶上有人扬声长笑,道:“多年不见,元帮主丰彩优胜往昔,可喜可贺。”

接着是两声惨叫,有两个人从房顶上滚落下来,跌倒地上,随即又起身跳开,显见只是被人用重手震落,却没有出手伤害。

那人缓步走近,又哈的一笑,道:“元帮主有心了,居然派这么多人四下里迎接,小的何以克当,鄙上若是知道了,只怕要怪罪下来。”

元锋闻言,脸上一热。原来,他昨天将计就计,在飞瀑峡重创白竹门,收获良多,却也怕白竹门暗中寻仇,派人过来刺杀,便加强戒备,随身有大批的人手前呼后拥,所到之处,还另有帮中好手暗中隐伏,明暗呼应。

对面房顶上有人靠近,两个暗哨便拦截过去,孰料那人身手不凡,一举手间,就将这两个好手震落屋顶。

黄梁栋一直对帮主奉若神明,这时见到来人出手伤人,又出言不逊,对帮主很是不敬,心中大感不忿,叫道:“大胆狂徒……”正要喝骂下去,却见元锋左臂竖起,要他止声。

黄梁栋登时住口不说,喝骂的话就像被剪刀拦腰剪断,停得突兀。

元锋注目凝视,等到来人走到身前七尺开外,手腕外翻,一块银牌闪耀白光。他看得真切,才神情剧震,讶然道:“原来是石大哥家的朋友大驾光临,小弟不知,多有唐突,还请恕罪。”

快步迎上,一边躬身揖礼,恭谨之外,还多了几分惶恐和惊喜。显见得对那位石大哥又敬又怕,顺带着不敢丝毫轻忽石大哥的来使。

那人站在阴影之中,不再前进,也看不清他的面貌身形,声音倒是随和,道:“元帮主请借一步说话,咱们边走边谈。”

他转身走了,元锋诺诺而应,堕后几步相随而去,一边招手让黄梁栋过去,低声嘱咐他埋尸善后,带刘小铁径去总坛。

两人穿过院墙,往西北方向而去,只听那人说道:“我在北墙那里制住了一个老者,行踪鬼祟,很是可疑,说是什么玩火术的卖艺人,要在这里找个住处。你派人去盘问吧,若是我搞错了,就赔偿老头几两银子,代我向人家道歉。”

元锋应了一声,笑道:“原来是那个卖艺人,误会一场,误会一场。黄梁栋,去将那老先生放了,再奉送十两纹银,礼敬他离开。”

黄梁栋听令,晃动着一身肥肉,飞也般的办理去了。

萧瑜待在原地,大气也不敢透一口,知道又是万伯暗中保护,却被这个什么石大哥的属下撞见。还好虚惊一场,他们没有深究。看来,搭救刘小铁一事,只好从长计议了。

注目看去,只见那两个帮众扶着刘小铁坐上骡车。他们震慑于刚才的剧变,不知帮主要如何发落刘小铁,便对他不敢怠慢,到显出小心翼翼的害怕来。

刘小铁脸色惨白,乱发披散,盖住了左边的眼睛,但神情还算镇定,细心看去,他嘴角上甚至有一抹笑意,若有若无,时隐时现。

等到残局收拾定当,永安帮帮众四散,萧瑜才溜下墙头,悄悄离开。他先去北墙那边察看,见并无人影,料想是万伯已安然离去。

他不敢再去西郊跟万伯碰头,唯恐再有意外,便直接回到家中。

却见房中灯火昏黄,单伯趴在桌子上已然睡了。桌上杯盘狼藉,一片杂乱,显见是饶中和老莫两人离去之后,单伯便没有收拾桌子,重又就着酱豆剩菜,独酌独饮,一直喝到深夜。

萧瑜叫了两声,见他没有回应,便要将他抱起,放到卧室的床上,却见单伯忽地啊的一声,睁眼醒来。

他似是神情振奋,情绪特别高涨,道:“萧瑜,你回来了,连着两夜一天没有回家,我可着实担心。有件喜事,我要告诉你。”

萧瑜看他喜不自胜的模样,心中难过,暗道梅姨惨死,尸骨未寒,小铁被人抓走,生死未卜,又能有什么喜事呢?你真的是毫不顾念旧情,将宅子和菜园卖给了周员外抵债吗?

单伯欲言又止,道:“险些忘了,萧瑜,这杯酒你可要喝了。”从桌上的酒坛里倒出一碗酒来。

这酒坛釉质光亮,色泽鲜明,倒与他平常喝的廉价酒不太一样。

萧瑜心中难受,也不问是何缘由,端起酒碗,仰头便灌了下去。

他过惯了苦日子,甘守清贫,虽然已经长到了十五岁,算是半个劳力了,每天都看到单伯酩酊大醉,自己却从来没有喝过,这是他平生第一次饮酒。

但觉入口灼烧,一股火辣辣的痛感从舌尖流到喉咙,再蜿蜒流到肚中,肚中便如突然起火,火势熊熊,来回翻腾。

他只感难喝无比,被呛得连声咳嗽,而后泪流满面。

单伯笑道:“慢着点,慢着点,这孩子,头一次喝酒,看把你馋的。”

他在萧瑜的对面坐下,抬手捋过颏下清疏长须,便开始讲述起来。看他滔滔不绝,兴致高涨,萧瑜却感头昏脑涨,眼前的身影不住晃动,耳中只听到他说的头前几句话:“我们还过债了,萧瑜,你再也不用上街行窃……”

萧瑜迷迷糊糊间想到:“万伯说得不错,我去偷钱还债,单伯是知道的,他只是假装不知……”

接着便不省人事,噩梦连连。

次日醒转,萧瑜头疼欲裂,刚站起身来,便被单伯拉着,坐到了门口的一辆马车里,一阵颠簸,去到了周家大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