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是非之间

“虽然只是触及皮毛,时日尚短,变化还不太明显。但毕竟已伸足踏上了武学修炼的路途,只要你勤勉精修,坚持不懈,总有一天能够初窥堂奥,到那时候啊,吊打元锋、言老大这样的成名人物,那是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

顿了一顿,才想到一件要紧之事,哦了一声,肃然道:“险些忘了,我跟你说,这门掌法牵连重大,不到性命攸关的紧急关头,可千万不能施展出来,而且,你练武的时候,也要确保不为人知,否则的话,只怕会招来杀身之祸。萧瑜,这番话你要记住了,要紧,要紧!”

两人相处之际,万仲平一直为老不尊,爱开玩笑,少有这样的严肃认真,显然确实事关重大,非同小可。

萧瑜似是不置可否,沉默了半晌,突然哽咽起来,然后放声大哭,哭声响亮,直上九重云霄。

万仲平以为是这番叮嘱吓到他了,本欲柔声安慰,随即又想到,这等事情,关乎生死安危,实在轻忽不得,不能有丝毫大意,便也就沉默着陪伴左右,伸掌轻拍萧瑜的后心,助他畅气。

半晌,萧瑜哭声渐止,摇头道:“我不明白……万伯……我一直想问,可我不敢问……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从来,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过。”

万仲平心中一酸,眼眶也红了,沉声道:“瑜儿,你记住了,我是你世上唯一的亲人,你也是我在世的唯一亲人……我自然会疼你爱你,孩子,江湖诡谲,人心险恶,我不来疼你,又有谁来疼你爱你呢?”

他说着这些话,颇为动情,似乎又感到不好意思,干咳了两声,放开萧瑜,站起身来。

萧瑜心中奇怪,不知他的话里有着什么意思。怎么说我是他在世的唯一亲人,他也是我唯一的亲人?真不知从何说起。

难道,他真的是我的亲戚,失散多年之后,终于找到了我吗?他认识我的爸爸妈妈吗……

从小到大,萧瑜每次问起自己的亲身父母,单伯总说是染了疫病,先后去世,他和梅姨无意之中见到正在襁褓之中的自己,便捡了来养大成人。

他们已详细的访查过,他所有的亲人,都已染病死去。

多年以来,这些个话语深烙心底,萧瑜已深信不疑。但在他小小的心灵之中,总是一直存着侥幸之想,盼着自己的亲人并没有全部都染病过世,一定还有幸存的亲人,他们一直四处奔波,在坚持不懈的寻找自己。总有一日,他们会破镜重圆,亲人相逢。

这时候梦想成真,真的有一个亲人从天而降,萧瑜却又莫名害怕起来,既想发问,又生恐自己想得错了,得到否定的答案。欲要不问,这个问题却越加清晰,已不可避免的呈现面前。

其实从一开始,他就心存疑问,只是基于这样患得患失的心思,想问又不敢问,才一直拖到了今天。

言念及此,萧瑜鼓起勇气,正要开口询问。

万仲平却似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挥手打断,道:“此事说来话长,会耽误不少时候,眼前还是先救出你的那位好朋友要紧。我答应你,明天,就在这个地方,你来找我,我一定将事情的始末原委全部讲给你听。”

萧瑜点头称是,默默吃饭。他平日很少能吃到肉,这时闻到肉香,明明肚中饥饿无比,却就是吃不下去。知道是力气透支得很了,长年很少沾荤,这时肠胃接受不了油腻。他便将两碗米饭扒了精光。

饱了肚子,当即拿起万能钥匙,包好纸筒,准备出发。

走出了院门,才见到万仲平坐在堂屋的门槛上,手中拿着两个扁扁的小布袋,在仔细拿捏,毫无同去的意思。

他见萧瑜一脸错愕,道:“什么呀?你以为我要一起去呀?开什么玩笑,那是你的好朋友,又不是我的好朋友,我才不去冒险呢。我跟你说,你万伯我一生谨小慎微,是个胆小……呃,我从来不贸然涉险的。”

萧瑜还欲求恳,就见万仲平面色不愉,道:“瑜儿,实不相瞒,你在刘家的时候,跟刘华梅的一应对话,我都听在耳里。你那位梅姨,为了保住这个宝贝儿子,竟想让你葬身火窟,做他儿子的替死鬼。真是最毒妇人心,这份恶毒,令人齿冷。要不是我知道你重情重义,断然不肯放任不管,我也不会不辞辛劳,四下里寻访那刘小铁的下落。”

萧瑜如遭五雷轰,道:“不是,梅姨向来对我很好,怎么会要让我做替死鬼呢?不会……”

回想当时的情景,梅姨确实提议让他快去逃命,但那似乎仅限于口头上说得好听。那黑衣人近在咫尺,梅姨不说话也还罢了,开口说话,声音压得再低,也必能被那人听得真切清楚。

在这样的情况下,梅姨仍然口口声声要让他快去逃命,确实用意不明。可说是无心之过,也可说是有意为之。

她后来闻到自己身上的箭伤中含有剧毒,说是难逃僵毙的厄运,她脸上却露出如释重负的神情。那是亲眼所见,丝毫不虚。那是为了什么?

还有,那黑衣人却似无意取自己性命,但后来见火势太大,才借力外逃,也只是把自己当做了踏脚石,用以逃开。却并非有意谋害。这又是为了什么?

联想到这里,萧瑜不寒而栗,牙齿相交,咯咯响个不停。

他连连摇头,否认道:“不是,不对,不可能,不能够……”

万仲平长声叹息,道:“刘华梅不是坏人。不但不是坏人,她能不远千里的将你带来这里,便可见忠诚侠义,是个大好人。虽是女流之辈,也能一诺千金,忠人之托,很是难得。那白宗正虽然作恶多端,死有余辜,但以你梅姨的性情,临终前累他惨死,想必也心中抱愧,非她所愿。”

万仲平说到这里,面现不忍之色,似乎是将事实讲述出来,便是将生活的残忍本色又强调了一遍。他不喜欢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