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胆小鬼前辈

他自知武功相差太远,这时候已不敢冀望将那人一并拦下,只求救下萧瑜。他也是急了,又是直肚直肠惯了,心中想着什么,就直说出来,倒没想过这样直言示弱,会惹人鄙视。

那人仍是两招连用,将严迅打倒,抱拳说道:“严二爷,我敬你是条汉子,不愿与你为敌,盼你也知道进退,好自为之。”

话语之中,也颇为客气。他扛起了萧瑜,转身便走。

严迅扶着墙壁,艰难站起。

要是换成平时,那人几番容让,严迅也就知道好歹,不再纠缠了,但今日他们栽的跟头委实太大,损失惨重,他实在是窝囊气受得够了,一肚子的怒火鼓胀来去,正要找个出口喷薄而发。

这时候跟那人打斗,又是接连吃亏,登时红了眼睛,浑了脑子,二百五脾气发作,什么不管不顾了。他狂吼一声,弓着腰疾冲过去,一个头槌,向那人的腰腹间顶去。

他又没练过铁头功,这样头槌撞人,已然是没头没脑,差不多算是无赖行径了。

那人恍若不知,等他来到了跟前,才忽地转身让开,左腿伸出,将他绊倒,左手抓住衣领,嘿的一声,往上抛起。

受到前冲之势的惯性,严迅一个偌大的身躯登时飞上墙头,后腰撞上了墙头,疼得他呲牙咧嘴,又头下脚上的栽了下来,两条腿搭在墙壁上,一张脸从裆部露了出来,鼻孔朝天,眼睛望到满天繁星。

到了这个时候,严迅还是不依不饶,一边翻身站起,呸呸连声,吐出几口带血的唾沫,挥刀又上。

那人的声音中也透着无奈,道:“严二爷,何必呢?”

严迅骂道:“他妈的胆小鬼,什么何必不何必的?有胆的就杀了二爷,我刀头上舔血,反正是早将生死置之度外。”

那人怒了,音量提高,道:“我不是胆小鬼……你不要逼我……”语声颤抖,似乎是对“胆小鬼”这三个字特别敏感。

严迅骂道:“我就是要逼你,他妈的胆小鬼。”

尖刀斗伸斗缩,疾刺那人左肩右胸和小腹三处,正是短打杀招“梅花三出。”

这刀法甚是凌厉,那人快步后退,扛着萧瑜转了小半个圈子,看那样子,是见到严迅以命相博,有些不知所措,等到严迅挥刀再上,他右足顿地,似是终于下定决心,俯身探掌,迅捷无伦的拍击在严迅肩头。

严迅吃痛,身体后缩,被他反手拿住了严迅的手腕,一抖一扭,严迅腕骨剧痛,尖刀脱手。

那人横里抄起,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刀尖斜挥,对准了严迅的脖颈。

严迅这时候向前俯冲,等于将咽喉送给了别人。

眼看着便是一场溅血惨剧。严迅势必要尸横就地,一命呜呼。却见那人五指松握,刀尖下沉寸许,擦着严迅的衣衫一划而过,从咽喉一直延伸到右胸腋下,衣衫裂开好大一道口子。

肌肤崩裂,微见血痕。幸好那人分寸拿捏得精准,入肉不深。

严迅胸袋中的东西散落下来,一个巴掌大小的皮囊掉下,落在那人脚上。

他足尖勾起,将皮囊往上一踢,连同那把尖刀一起攥在了手心,立在当地,呼吸粗喘,竟似是也受了不少的惊吓,心有余悸一般。

严迅则前扑倒地,蜷缩成一团,右手捂住腋下。

饶是他胆识过人,这样死里逃生,也感脊背发凉,四肢无力。

两人一个站立,一个横卧,相对无声,正僵持间,听到萧瑜喉咙中发出模糊的哽咽,道:“梅姨……”

却是梦中呓语,犹然带着哭腔,显见他是经历了方才的惨事,现在还噩梦缠身,恐惧相伴。

那人干咳一声,道:“严二爷,请你明白,是我侄子受了重伤,需要及时医治,不能有片刻的延误,我才没有杀你。这是唯一的原因……呃,绝不是因为我是胆小鬼,正告你一句,我不是胆小鬼!”

他撂下了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便快速去了。

严迅喘息片刻,越想越奇。

黑衣人在说萧瑜是自己的侄子吗?

他们调查清楚,明明萧瑜无亲无故,是个从小就没人要的弃婴,他没有叔伯长辈的。

黑衣人到底是谁?为什么自命为是萧瑜的长辈?

而且,明明是他心慈手软,是个名副其实的胆小鬼,这才没有下狠手杀了自己。他却推托说是因为急着要给萧瑜疗伤,这样欲盖弥彰,可着实古怪。

严迅可从来没有见过不管实际行动如何,口头上却要极力否认自己是“胆小鬼”的人。

他实在按捺不住好奇,便又站起身来,追着那人离去的方向奔去。

那人负重,行走缓慢,过了一会儿,就被严迅追上。

他远远的跟着,只见那人步幅迈得甚小,右臂曲肘托在腰间,走上片刻,便要将萧瑜放下了,倚墙喘息一阵子。

他这样的行状,确切无疑,是因为受了重伤,才导致气力不继。

出了西城门,再走里许,穿过了西南边的一大片土岗,便见眼前房屋老旧,荒无人烟,又是一片废弃的老区。

这里倒不像南城,是因为遭到了悍匪洗劫,人们为了逃难才离开家园去另谋生计。这里是因为临近淳溪,最近几年降雨频繁,水患多发,人们不堪滋扰,便都搬到了岗东的新宅子里。

他眼看着那人背着萧瑜进入一家院落,便悄悄的挨近过去,蹲在半截围墙外边,向里窥看。

只见那人将萧瑜放到房中的地上,喘息一会儿,便取出火刀火石,连续撞击几下,点燃了一盏油灯。

灯火昏黄,灯焰飘摇,隐见地上铺着干净稻草,旁边是凌乱放置的被褥衣物。看来这里是他落足安歇的地方。

只见他将手放到萧瑜的额头,试了体温,然后将萧瑜翻转过来,让他头脸朝下,随即从胸前拿出了两个小小的瓷瓶,放在旁边。

他做完这些,搓搓双手,咳嗽几声,抽出了严迅的那把尖刀,对着萧瑜的肩背比划几下,似乎是要疾刺下去,将要戳到肌肤,却又放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