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开始

“若惜”

我小声唤她,连声音都在发抖,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到活着的她。安若惜缓缓睁开了眼睛,“看”向我,眸中毫无光彩,唇角却漾出笑来。

“是…周菁之吗?”

她的声音干涩,我欣喜若狂,急忙使了水诀将她围住,轻轻放了下来。她的眸子呈现出极淡的灰败。这是邪术的一种,曰:摄瞳,被摄瞳之人虽能视物,但眼中的灵气被尽数取走,眸中再无颜色。

“周菁之,你变了,好看得要命!”安若惜轻笑着,声音亦是透着虚弱。

“那我好看吗?”周青鸢的声音自我身后传来:“这双眼睛,鸢儿喜欢得紧,谢谢若惜姐姐!”

周青鸢一身浅青色金莲裙,颗颗金珠细密地落在裙摆,行走之间似踏了金云,眸中含笑,似乎藏了数颗星辰,明亮得不像话!

我起身扔出一团蓝色真火,周青鸢尖叫一声竟轻松避开,接着便咯咯笑出声来,她的笑声甜腻又带着丝丝魅惑。

“姐姐,你总是对鸢儿这么凶!”周青鸢将手中的橙色铃铛摇响,那是从安若惜手中抢来的:“姐姐,你为何不喜欢鸢儿?鸢儿明明已经很乖了……”

铃声阵阵,恍惚间我似是回到了前世,小小的周青鸢在我身后甜糯地喊着姐姐,乖巧、懂事,我万分疼惜……

手背一阵剧烈的疼痛将我唤醒,抬手看时手背已然是多了带血的齿印,耳边安若惜焦急地大喊:“周菁之!不要听!不要听那铃铛的声音,不要听她说话!”

我使出水诀将所有景物冲刷,刚刚欺近我身的两条傀儡虫,此刻亦是翻滚了肚皮。

“周青鸢,将若惜的眼睛还回来!”我绕到她身后,用匕首抵上了周青鸢的脖颈:“是谁给你的勇气伤我身边的人?”

周青鸢身子僵了僵,我将匕首又近了几分,血光顺着她的光滑的脖颈淌下。

“姐姐,这双眼睛鸢儿喜欢得紧……”周青鸢的声音竟自另一个方向传来。

片刻之间,四个方向竟出现了四个“周青鸢”,个个皆是妩媚纤弱,顾盼生辉。而我面前的“周青鸢”化作一只尺长的多足虫,飞速逃走了!竟是只死傀!

“哈哈,姐姐,你可是毁了鸢儿的五只傀儡虫呢!我只是拿了她的眼睛来赔我,算下来依旧是鸢儿吃亏啊!”周青鸢笑道。

“莫说五个,只要是你的傀儡,我见一个,灭一个!”我道。

我将安若惜扶起,抬手使出冰火二诀,与那日在南宫祁恒房内一般,用了四个冰桶将“周青鸢们”禁锢,后以真火燃之,渐渐势大,她们亦是发出了瘆人惨叫,显然这些小傀儡虫并非都像那只会说人言的一般,即便剧烈挣扎,也无法破冰逃走。

“若惜,对不起…”我自责没能早点找到她。

安若惜倒是爽朗一笑:“没事啦,只是看不见颜色,又不是瞎了。”

她拿起蛇形钉呼痛又轻叹:“我要留个纪念!此生身上第一个窟窿,就是它留下的!”

她这般豁达又没心没肺,我羡慕得紧,又心疼得紧。

当夜,安国公风风火火地赶来书院见了安若惜的惨状后,大哭。他一生战功赫赫,近六十岁才得了这么个宝贝闺女,也算是老来得女,放在手心里疼还来不及,哪能容忍旁人这般作践?他气得浑身发抖,走到云山书院中央破口大骂。

“无尧!无尧你个孙子!给老子出来!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安国公的骂声引得无数学子纷纷围观,无暇却是给安国公搬来个太师椅,又遣人送上云溪茶。他曰:站得累了可坐坐,骂得累了可歇歇。

如此一来安国公更是气得红了眼,举剑便向无暇砍去:“格老子的,你凑什么热闹!”

此时我方才看清,无暇的本命武器,竟是一截金竹,唯五寸余,却在一瞬之间长至丈长。他以金竹挡下剑光,即刻心疼。

“哎呦呦,疼死了疼死了,金铃儿不怕,我帮你吹吹。”说罢果真轻轻吹着他手中的五寸金竹,心疼之色溢于面上。

安国公见他如此,长叹一声,指着他怒道:“有师长如斯,云山不保矣!”

“爹爹!”安若惜远远地便喊。

只见来的少女巧笑嫣然,眸中脉脉清波,在安国公面前转了个圈。

“爹爹,那个死鱼…无尧国师为我治好了眼睛,你看我,是不是更好看了?”

安若惜眸如灿星,露着两排小贝齿,衬着浅浅的笑窝,这个少女明媚如春。

安国公惊得笑了两次才笑出声来,不住地点头:“好!好好!惜儿好看!爹的惜儿最好看!”

安若惜咯咯笑着,冲我眨了眨眼,我一回头,师父便站在我身后,云锦制成的墨色长袍上还沾着“十年君子”的酒香。

我问师父如何治好安若惜的眼睛,师父扔给过来两株莹莹碧色光芒的草,曰:相逢,可聚灵气、修仙脉。区区摄瞳之术,‘相逢’轻轻松松便可医治。

“相逢?”我喃喃着:“那金风玉露呢?能治什么?”

师父冷冽的眸子看向我,没有情绪,我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炙热,微微垂下头,却听到了师父的回答,依旧声音低沉,依旧语气缓慢。

“金风玉露,可活死人、肉白骨…”

安若惜终是被她爹爹带走了,安国公说,云山书院不太平,闺女若是不走,他便死在这里。无暇说这老头恁霸道,接闺女回府还以性命相挟,我听了放下心来,安国公虽年迈,余威犹在,安若惜在府中,当是比在此处安全许多。

‘相逢’在手中渐渐生热,我忙将它们带回琉璃珠内,却发现那片原本是药田的净土之上,有大半皆种了‘相逢’,大片大片的碧光甚是壮观,而其余百种草药全都被移栽到一处灵气稀薄的地方,拥挤不堪。

此情此景,师父轻飘飘一句:“你日后修炼用”便去找雷兽喝酒,风轻云淡的语气仿若这大片被修仙之人抢破头的‘相逢’如狗尾巴草一般随处而生。

次年三月初九,第一枝迎春花开,爹爹来了,因为周青鸢的失踪,亦是因为我的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