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师外城,南北不过六里,朱慈烺一行因为汇合了李士淳一家,速度一下慢了起来,好不容易一个多时辰才出了右安门。
南城虽然破败,但好歹是个城市模样,这一出了京城,眼前一下豁然开朗,逃难的官民虽然不少,但是洒在华北大平原上,如同大海散沙一般。
朱慈烺在那世时,丰台大兴都是常去的,父亲一脚油去趟廊坊也不过个把小时。
但此时的大明,京城南下最快捷的其实是走运河,陆路南下不仅费事而且辛苦。李士淳就是打算入通州,走运河南下。朱慈烺要去山东,正好可以走一段运河在临清上岸,直入济南。
朱慈烺权衡之后,决定还是走陆路,虽然他也赶时间,但是他现在对山东形势完全两眼一抹黑。
他知道李自成发兵山海关前,曾派郭升领兵去占济南,如今济南是在战还是降了?山东各府县如今什么情况?有何资源可资利用?这些都是他要实地考察一番的。
所以朱慈烺打算这么一路偷偷摸到济南,看看有没有机会浑水摸鱼,如果没有机会就直接去即墨。
反正他的第一计划是以山东做根据地抗住清兵南下,正好借此机会了解下山东的实际情况,也好日后有的放矢。
出了城来,朱慈烺倒是放松了很多。自从穿越来大明,一直都是在紧张悲观的情绪之下,此时终于摆脱了各种枷锁,不论未来到底如何,此时他却是第一次掌握了自己的行动。
正所谓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朱慈烺不由得仰天长啸。
李来顺被朱慈烺突然的放纵吓了一跳,本想说些什么,但看到朱慈烺眼中噙泪,心中一软,到了嘴边的损话终是没说出口。
李恒温不知朱慈烺受的苦楚,加之年幼无所顾忌,于是好奇开口问道:“太子为何长啸?”
一声长啸纾解了心中的郁闷,朱慈烺感到神清气爽,看了眼李恒温,微笑答道:“温儿,你可知做太子有多苦?”
“皇太子也,国之储君。生于宫掖,天之贵胄。呼喝相随,锦衣玉食。经史典籍,汗牛充栋。侍讲伴读,国之大儒。他日得承大统,君临天下,执掌万民,何来之苦?”李恒温颇有些羡慕道。
其实如此评价当朝太子已是犯上,只不过朱慈烺不讲究这些,李来顺本就是造反头子,李恒温年少无知,唯一封建卫道者的李士淳离得远没听见,倒是让这李恒温为所欲言了。
“呵呵。”朱慈烺听罢一阵苦笑:“温儿,你可知这紫禁城的墙分隔了两个世界,外面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却想出去。你说的不错,太子生而富贵,锦衣玉食,前呼后拥。你却不知,天家无亲情,为了那把椅子,古往今来多少父子相残,兄弟相戮的惨事发生在那道墙里。即使顺利登基,做了皇帝,你以为就是无边的权利与富贵?你看本宫父皇,每日起早贪黑励精图治,本宫母后管理后宫省吃俭用,最后结果怎样?本宫为李自成所擒,整日如履薄冰,好不容易今日逃出生天,自然心中舒畅。从今而后,本宫的人生要自己做主,本宫要复兴大明,却不要做以前那样的大明太子,皇帝。我就是我!我朱慈烺!不再是原来那个大明太子,我将打下我自己的江山!温儿以后非重要场合不必称我太子,随顺子叫公子即可。”
朱慈烺可不想遵从老祖宗的轨迹生活,他的本性毕竟属于几百年后,他想要自己和所有大明百姓,活的自由,无拘束。
“温儿誓死跟随公子,也去做个跟以往不一样的大明臣子。”李恒温本就是个孩童,平日里祖父规矩甚多,他也会经常做些无伤大雅的反抗,如今要追随一生的人如此随和,小家伙当然高兴。
“公子既然想要发泄,不如纵马狂奔如何?俺就喜欢纵马,任风吹在脸上,速度可以使人放松。”李来顺建议。
“速度与激情?”朱慈烺看了看李来顺。
李来顺听了眼睛一亮,频频颔首:“公子不愧是有大学问的人,总结的到位。”
朱慈烺嘿嘿一笑道:“正好现下无聊,日后我等只怕离不开沙场征战,马术一定是需要的,也是个保命的本钱,顺子骑术颇佳,不如指导我和温儿一番。”
李来顺听到,很是自负的回答:“公子放心,我们西北汉子虽不如蒙古人,但汉人里却是最会骑马的。我自幼给主家放羊,马政之下主家也养了不少马匹,一来二去就学会了骑马,闯王亲兵里俺李来顺说骑术第二,就无人敢称第一。”
朱慈烺一般来说是很看不惯李来顺得意的,每次都要怼他,只是这次的确发自内心想要学骑马。
他继承太子的记忆是会骑马的,但也只是会而已,毕竟在大明马是最快捷的交通工具,皇家教育体系还是有骑术教学的,只是晚明时节,崇尚文治,太子即使骑马也要有皇家气概,马匹温顺走起来四平八稳。挥鞭驰骋,朱慈烺以前是一次都没有过。
在融合了会武术的朱慈烺之后,这具混合体,身体素质急剧上升,经过这几个月跟着闯王跑来跑去,骑术已经大为进步。
却说朱慈烺一马当先,飞驰下去。李恒温初生牛犊,狠狠抽打马匹,那坐下那匹温顺的小母马唏律律一声长鸣,负痛追了下去。李来顺微微一笑双腿一夹马腹,不紧不慢的跟了过去。
跑了几里地,李恒温就慢了下来,本来他的马就非战马,他又暴力逼迫,要不是李来顺赶上唤住了他,只怕非要小马力竭,把他摔下来才罢休。
这边安抚好李恒温,让他慢慢跟来,李来顺急忙去追远远只剩下个背影朱慈烺。
李来顺也没想到朱慈烺骑术颇为不错,要是再年长几岁,打磨一番,换上匹上等的战马,只怕和他也不相上下了。
足足两刻钟,李来顺才追上了朱慈烺。此时朱慈烺正站在一颗大树下,马儿拴在树边。朱慈烺单手扶着树干,另一手插着腰,目视远方不知在看着什么。
李来顺收住马势,下马来到朱慈烺身边问道:“公子在看什么?”顺着朱慈烺的目光,李来顺除了农田,土路,大树,乌鸦其余的什么也没看到。
朱慈烺不觉苦笑回道:“看个屁,我是腿麻了,扶着树缓缓腿。”
“......公子,以后勤加练习就好了。”李来顺随便安慰了一下。
“不过,顺子,我喜欢骑马的感觉!”朱慈烺发自内心喜欢那种飞一样自由的感觉。
不多时,李恒温追了过来,三人栓好马,坐在树下,坐等李士淳等人。
“顺子,骑兵作战用何兵器为佳?”朱慈烺不想浪费时间,趁机向李来顺请教。“我看兵书,大明骑兵以火器为先,辅以腰刀、大棒、钩镰枪,你觉得我如果练骑兵应当如何配置?”
李来顺听朱慈烺问兵事,一下来了兴趣:“公子,大明只边军骑兵有战力,多是世代边地军户,自幼弓马娴熟。正面对敌步卒之时,立马射弓箭与火铳,而后以腰刀横于马身冲阵,枪棒兵寻机杀敌甲兵,敌溃而追,敌未溃则需尽快侧翼杀出,一旦陷于敌阵就凶多吉少了。骑兵互相对阵,那就看双方的兵力与勇气了。大明骑兵太少,一般来说还是侧翼扰敌为多。我大顺骑兵不讲阵列,就是仗着骑术冲入敌阵胡乱砍杀。清兵战法观山海关大战,与明军无异,只是看得出军法森严,令行禁止。真正以骑兵主战的只有蒙古一家,蒙古人自幼生活在马背之上,人马几成一体,只是他家无甚战法,胜则如雷霆万钧,败则如清风落叶,真要对阵胜之不难。”
“公子日后欲建骑兵,李某不才,愿为一小卒。”李来顺说着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请命,纵马敌阵,征战沙场一直是这个西北汉子的理想。
“哈哈哈,顺子之才何止一小卒?来日方长,汝必为我统军大将!挥十万兵马,为我驱敌拓土。”朱慈烺豪气满天的签下空白支票。
“公子公子,那我呢?”李恒温忙问道,男孩,谁不幻想自己能指挥千军万马。李恒温听得起劲,也想向朱慈烺寻个许诺。
“你不是要学富强大明的文,开疆扩土的武吗!这文你随我学,武嘛就跟随李来顺将军学吧,日后做个文能治国,武能安邦的不世之材。”朱慈烺拍拍李恒温的肩膀鼓励道。
“温儿叩拜两位师傅!”李恒温倒是机灵,顺坡下驴给二人磕了个头,算是把师徒名分定了下来。
这太子的徒弟好大的名头,李来顺也是有真本事的,适逢乱世,学得一技傍身怎么也是不赔的买卖。朱慈烺与李来顺相视一笑,没有斥责李恒温鸡贼。
他俩都是都很看好李恒温,也喜欢他的性子,所以并不抵触收这么个徒弟。
“顺子,咱俩较量一份,看温儿最终文武哪个成就更高,如何?”朱慈烺挑衅的对李来顺说道。
“好呀,就比试一番!”李来顺豪气干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