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的冬天,万物凋零。白皑皑的【雪】将丛林给冰封,化为寂寥孤傲的王座,然后上位,做了个冰雪丛林里的国王。雪是属于自己的主宰,只是冷漠地审视丛林里发生的一切。但其实它不想,这不是它想要的。
雪希望能够找到令自己感兴趣的事物——什么都好,只要能让自己感兴趣就行。
......
扭曲的丛林里,到处都是刺耳难听的呼呼声,不过听起来像是没什么劲儿的样子。
是【风】。
是的,它的名字叫做风,它是自由自在的风,它是无忧无虑的风。
它喜欢到处跑来跑去。尽管万物都沉寂,没有人与他作伴儿,它也还是在闹腾着,一刻也不停歇。其实,风是明白“孤独”这个含义的,它不是人,但却能体会到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它能够明白:现在,它是孤独的。
孤独的风,不停地吹着。它有时会将力量汇聚在一起,将枯萎的树枝吹断几根;有时又会散开,在这无边的丛林里散散步。这是它每天都会做的事。
当然,风也很勤勉,将那些还不肯归根的残叶给从树枝上给刮下来。虽然不知道有什么意义,但似乎也没什么可做的了。
风还是给自己做的这一切下了一个定义:这是为了作来年大树与小草重新萌发的养料。没错,是的。风太孤独,以至于这般无聊。你想,一个孤独无聊的孩子能够做什么呢?
它觉得这不能怪它,是这片丛林变得太过于无聊了。都怪这场突如其来的雪,让自己变得太过于孤独,以致于连做那么一点点事都要给自己找个意义,然后才觉得这是应该做的。
风决定逃出这片被雪覆盖着的扭曲丛林。尽管它知道,它听过那个传说:这片永恒的扭曲丛林,没有尽头。
它听过很多朋友的传言:那些想要逃离这片丛林的,都失败了。无数的失败,意味着所有的尝试都是枉然。
风可不一样,它不信,不信这世界上存在没有尽头的丛林。
风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丛林里那呼呼声顿时大了起来,就像是被注入了活力,风开始变得欢快,愉悦。它翻了几个跟斗,又翻了好几个跟斗......原谅我,充满活力的风只会翻跟斗这一个动作。
不过,有了一个目标,真好。至少现在并没有觉得自己会是孤独的了。
风开始了自己的旅途。
风的速度很快,因为它确实是迫不及待了。就像人们一旦有了最初的想法,就会等不及地想去实现,想要快速地实现这个目的,以证明自己是最厉害的那个。你们知道它有多快吗?不过离变成冰天雪地的日子七八天,决议去穷尽丛林的尽头开始,它已经跑到了一个自己完全陌生的地方了。
要让风完全丧失方向感很简单,只要换了一个环境,换成它所陌生的地方,就能轻易地阻断风的前进。它不知道自己跑到了哪里,周边依旧是不变的,被积雪覆盖的扭曲丛林,树干依旧是弯曲,斜着生长,阴森森的样子。
现在它稍微能明了失败者们的感想了,自己的速度超过它们何止百倍千倍,却依旧是不能穷尽这片森林的尽头。
也许是,差了努力?
努力?努力是【一直坚持下去】这个意思吗?这个词好像同孤独没有什么关系,但风还是有感受到稍微的失落......失落,好像是会感觉【不开心】。这是什么体验呢?失落的同时又能察觉到孤独。努力——失落——孤独——三者存在什么必然的联系吗?
风是懵懂,且单纯的,因为这些实在是太难以明了,它决定抛却这些短暂的感受,重新踏上了征程。虽然不知道哪里才是真正的前方,但如果丛林有尽头,只要朝着一个方向前进,那就是风前进的方向。只是感觉有些踌躇,行路过于枯燥,没有像之前那样充满着活力了。
雪停了,阳光像是有些胆小,微微地从厚厚的云层里探了出来。看到这一副被冰封的从林,又害怕地躲回了云里。然后又偷偷地探出一只触角,一缕阳光撒下来,照在了一面镜子上。阳光透过镜子看到了自己,愣住了。
天底下怎会有这如此可爱的一小缕微光!
风经过了被冰冻结的小湖,它第一次见到这种凝结而成的白晶,在微微的阳光下闪烁着微弱的光泽,煞是好看。
风选择在此短暂的逗留,欣赏这之前它未曾见过的景色。虽然小湖只有单调的白晶,但......不对,不对!风开始了狂舞,如同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它为自己的发现而感到欣喜!这种感受,与失落是完全相反的。
原来,湖底下依旧存在活着的生物。它们悠闲地游来游去,有的在嬉戏,大的追着小的;有时大的将小的吞进去,又吐出来,顺便再吐几个不大不小的泡泡;累了就歇一歇,静静地躺在水里,安详地假寐。这里稍稍能看见一些太阳,透过阳光照映在清澈的湖里,一切都显得如此灿烂,美丽。
这一切,风从没有见过!它像是个好奇的孩子,停驻在这儿,忘神却又仔细地一直观察它们的活动。风依旧狂舞着,它很欣喜,以至于它最开始的目标都完全忘记了。你看,美丽这东西多诱人,它拥有神奇的魔力,让世间多少的生灵都愿意停留在美丽的地方?更奇妙而又最恐怖的是,美丽能让这一切在不经意间,忘记自己最初的方向是在哪里了。
是的,当风意识到自己又再一次迷失了方向时,已经是临近黄昏了。也得感谢将至的黑夜,将自己沉溺于那一小缕阳光的美丽给赶回了云层里,将风从这虚渺的幻境中解救出来。
风醒了过来,这些白色的晶体不再散发光泽,湖里的一切都已黯淡。小湖不再绚烂,雪又纷沓而来。白色又再一次统御了这片丛林,白茫茫的,望不到尽头。
风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了。雪将它过往的一切痕迹给覆盖,像是它从来不曾出现,经过它走过的路。雪果然是统御这片丛林的王,至少在这严寒的冬天里,它是。
雪能够轻易地将风的努力给磨灭,让它迷失方向。大雪呼啸,像是无情地嘲笑着风:不要挣扎了!丛林何其的广阔,你又如何能够将其穷尽?凭借那可笑,只能吹断残枝的力量?还是自以为拥有不顾一切的决心?
雪的嘲弄是突如其来,毫无依据的。
是的,不过路上一点小小的诱惑,就能让风完全的失败了。它真的完全没有注意后退的路早已消失,就如同之前无数的失败者那样。也许它们并不是不努力,也并不是没有方向,只是因为美丽的诱惑让它们短暂地放下了坚持,再无情地摧毁它们前进的方向,它们就是失败者了。
而自己就连后退的方向都没有了。
很简单不是吗?成就一个失败者太容易了,失败者才会这样多。
失败者喜欢隐藏自己失败的经验,因为自己失败了,所以见不得成功的典范。它们都希望世间的一切都是失败者,这样才能掩盖自己卑微,平庸的事实。其实这不能完全怪风,它什么都不懂,所谓的朋友也没有任何的告诫,只是一个劲儿地诱使它:去呀,去呀!你可是无所不能的风!你能飞,你比我们所有都要强大!
失败者的嘴脸,永远都会给你展现最善意的面具。
风还是不懂。不过这样也好,懵懂的孩子总需要我们尤为特殊的照顾。
风受到了雪无情的嘲弄,那一股难以言明的情绪又一次浮现了出来。风察觉到了失落这种讨厌的感觉,比之前的更大,更浓。这份失落似是化不开,如同那小湖结成了冰晶一样,凝固了。虽然湖面下方依旧是流动着的,存在着难以言喻的美丽,但风的心里却再感受不到那样的一份美好。
因为那一缕调皮的阳光没有从云里探出来呀。
过了很久,也不知是过了多久,雪下了,又停了。白天黑夜不知轮转了多少次,时间逐渐失去它存在的意义。风还依旧停驻在这里。尽管美丽的冰晶下再一次展现在风面前,但风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它没有再沉沦,再去享受这虚渺的幻境了。
风感觉自己变了,自己不再是那一道只会呼呼吹着的傻风,它是一个失败者——风,却不过也是少有的,能反省自己的失败者。
它决定重新踏向旅途——更少有。世间上所有的事物都是善变的,这算是物竞天择吗?不会变通的就灭亡,只有通过不断的改变才能通向胜利的彼岸。
风懂得了这个道理。失败是宝贵的教训。这是它选择前进后懂得的第一个真理。
旅途还得继续,风得让自己少一些【失落】和【孤独】这种感觉,因为它不喜欢。
时间又开始变得充满意义。
风带着稚嫩的坚定,朝着前方吹去。虽然不知道前方会不会是之前走过的后方,但这次它可不会被轻易地被美丽给迷惑了!不走到丛林的尽头,它绝不能再因为自己的好奇心,被美丽的诱惑假象所迷惑,再一次失去自己前进与后退的路。
风还是呼啦啦地吹着,朝着远方走去,伴随又一次到来的银白色,寒森的主宰,将风过往的痕迹轻轻掩灭。
这是雪对风无声的嘲弄。
孤傲的王似乎找到了令它感兴趣的东西了。
......
这个冬天可真长!雪还在不停的下,比之前还要来的大,来的更加汹涌。周遭全都是白茫茫的,更加难以辨别方向。风不知道自己又走了多久,走了多远,丛林还是那个丛林,白色的世界依旧是这样单调。
单调,无聊,孤寂。风和雪做不了彼此的朋友。
尽管风坚定了前进的方向,决心是不会让自己的脚步停止向前了。但请不要否认风为之而做的努力!风又产生了停下来的想法,它感觉到疲倦了。有感情的事物都会感受到疲倦的,这是失落,麻木,是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交杂在一起所导致的。
风只是有了这个念头而已,但还不敢稍作停留。无情的雪会扫除它所有的痕迹,风可不愿再一次胡乱选个方向了,太冒险了。想稍微停驻下脚步,但却又只能被逼着向前走去。无情的雪,真像残酷的时间。
风很幸运,真的很幸运,因为它看到了与丛林不一样的,可以作为标志物的东西。那是一间小木屋。小木屋从烟囱里冒出淡淡的青烟,慢慢飘向远方,化为虚无,消散在空中。但这一缕缕青烟却让风一下就注意到了这小小的木屋。
是的,只要确定了木屋的位置,雪即便又掩灭风过往的痕迹,它也能够迅速的判断出前进的方向了。
风尽量让自己变得安静,小心翼翼地透过未完全关上的木门里的缝隙,悄悄钻了进去——好吧,单纯的风还是抵挡不住自己的好奇心。
木屋里面充满了温热,与外面的冰天雪地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风能感受到不一样的感觉,这与雪不同,是两种极端的感觉。这对它来说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因为它更喜欢呆在这儿。虽然地方很小,但却可以不用总看见那无尽的白雪。
当然,可能后者的原因要更大一些,两者之间存在必然联系。
风看见了一个老人,他躺在茅草床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微微打着鼾声。头发花白,脸上布满了皱纹,看起来很慈祥。风轻轻地碰了碰他,很温柔,非常的小心。
老人翻了个身,看起来是再平常不过的。但对风的意义却非凡。这是真正意义上的,风能够触碰到真正的人。风的想法,感受,感觉,它的一切能够切实感觉得到人的体温!它一下子喜欢上了人这个生物。风有些激动,动静稍微大了一点,老人突然打了个咀咧,在熟睡中被惊醒了。他睁开眼,打了个哈欠,发现了未被完全掩盖的木门。
“这丫头,怎么忘记关门啦?”老人笑着摇了摇头,将门紧闭,风被赶出了门外。
风有些委屈,其实它还想再逗留,再感受下小木屋的温暖,还有老人身上的味道,是一股淡淡的青草味,那是春天的气息。
又要离开了,踏上像是没有尽头的旅途。雪依旧威胁着风前进的步伐。
看起来是缠上它了。
然而,风还没有离开几步,却注意到了不远处有一抹小小的黑色。在银装素裹的世界里,除了乌色扭曲的树木偶尔能够显现于此,黑色在这个世界显得是多么突兀,但却又是多么的鲜艳,与众不同,令人惊奇。
风快速地移动,将白雪中那一抹黑的画面给放大。那是一个女孩儿,黑色是她清丽的秀发。一个人类的女孩儿。她穿着白色的裙子,旁边散落着两根像是树枝的东西。她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如果风不凑近一点看的话,还以为这只是一团变了色的雪。
人类的女孩儿,原来是黑色的头发。这让风对人类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判断:男的头发是白的,女的头发都是黑的。当然,形成这种错误的认识也情有可原,风只见过苍老的男人与一个年轻的女孩,有限的经验也只能做出有限的判断。
不过,风感觉很奇怪,为什么这个女孩儿是没有面孔的?为什么她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裙子?为什么她要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难道她是喜欢雪吗?雪难道是会令人感觉到美好的一种东西吗?
风很疑惑,它不明白。这个世界上它不懂的东西实在太多了。
虽然这一切都令风感到惊奇,让它迫不及待地想去知道所有的真相。然而它得走了,它已经承受过一次失败的感觉,那种感觉它不想再经历第二次。趁着雪未来得及将它的痕迹扫灭。
风准备离开,将女孩丢在雪中。
不远处的小木屋的门开了,风看见老人急急忙忙地从那温暖的世界里冲进冰天雪地,脸色的慈祥不见了,他的脚印深深踩进了雪里,然后又踩出来。慌慌张张的老人发疯似地到处跑,东张西望,呼唤她的名字,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风很聪明,它立马就明白了老人是要找他口中的“丫头”。那一抹点缀白色世界里的黑发,应该就是她了。风觉得自己还有充裕的时间,甚至是在未来无限的时间里去穷尽这片丛林。风能看到老人脸上的急切,感受到老人的惊慌,他内心之中藏着一份难以言喻的混乱,这是让风没想到的。它以为人类表里如一,还以为人是将所有的东西,不留一丝,淋淋尽致的都展现在表面上的。
原来人类善于隐瞒。
风决定去帮助他,可怜的老人。风能感受得到他心中还透露出一丝孤独,这是它感受过的。风啊,风,这是你的优点,也将会成为你的缺点。
风将力量汇聚在老人身旁,想要带着老人去到女孩那里。老人感受到了两股力量,推力和拉力,但目的都是想要让他朝着某一个方向走去。“风?你要带我去哪里?”风不回答,只是一昧使劲儿地将老人朝着那个方向拖去。
老人很着急,但他已经很老了,不能再望向远方,也知道这样漫无目的寻找实在困难。没有办法了,老人也只能顺着风,任由其带着他走向不过几十步路,那藏于一抹黑色的雪中。如果会有人愿意带着风去往最终的终点,那该有多好?负重前行也在所不惜,风是有一种怎样的魅力?
风带着老人来到了女孩跌倒的位置。
“丫头?丫头?”老人轻轻地喊了两声,女孩没有做出回应。老人摇摇头,叹了叹气,然后将女孩翻了一个身,将她背在肩上。随即又弯下腰将那两根看起来像树枝的东西给捡了起来,最后急匆匆地朝着小木屋的方向跑回去。
这时,风才能一睹少女的脸——原来她并非没有面孔。
看起来不过是人类十六七岁的年纪,穿着洁白色的裙子,及腰的黑色长发,长长的睫毛,紧闭着的双眼。苍白的小脸上写满了淡淡的满足,你看她的嘴,在荡漾微不可查的笑。她像是有一股淡雅的气息,悄悄地蔓延在这白色的世界里。你只觉得,她身上笼罩着安静,柔美的气氛,令万物倾倒,倾倒在这绝美的容颜中。
如果大自然是一个雕刻家,这个女孩这一定是大自然最杰出最骄傲的作品!
风见识过世间瑰丽的奇景,然而这似乎不及女孩的万一。如果这个世界真的存在无可挑剔的美景,那就是——有她在的地方。
风,一见钟情,无可自拔地爱上了她。【爱】是喜欢浓郁到了极致,化不开,就像是猛烈无比的无解毒药。风感觉到了,感受到了,他爱她,尽管风并不是人类,但这也不能成为他不能爱她的理由,不能成为不爱她的阻碍。
风决定不走了。是的,它再一次沦陷在了美丽的诱惑中,不管它之前再怎样坚定,风还是选择深深地沦陷。这一次,它心甘情愿。为什么要去穷尽这丛林的尽头?为什么?风提出了对自己的疑问。难道不是因为无聊吗?还不是因为孤独吗?既然找到了比“穷尽丛林”这个更有意义的目的,为什么不能选择放弃?这样的美丽,并不是雪弄出来的把戏。这样的惊艳是它自己寻到的,且具有无比的意义。于是风决定陪在这个女孩身边,它决心去守护这世界上最美丽的风景。它在为自己之前所下定的决心予以否定。它不知是否正确,但至少现在,它不后悔。
雪又下大了起来,将地上老人的脚印和风过往的痕迹又一次掩灭,这像是对风再一次发出无声的嘲弄。然而风已经不在乎,它象征性地在厚厚的积雪上翻滚,画了一个圈:雪,你笑你的。
老人很快就将到了小木屋,然后打开门,跨进温暖的世界里。风有些急迫,刚要迎进去,却被老人给无情的关上了门:“风太冷了,会让丫头受寒的。”
将风留在雪里。
我是会让人感觉到寒冷吗?风再一次感受到疑惑。问号,一下子就占据了风的全部,还丝毫不能够反抗。寒冷,这是与木屋里的温暖是不同的。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风不需要依靠温暖来生存,但却冀望去理解温暖与寒冷的差别。
风是有耐心的,甘愿地守在小木屋外。好像事情总会演变成这样,一接触到新鲜可做的事物,刚开始都是充满了耐心,内心充满了坚持与无畏。然而耐心总是会被消磨殆尽,不过时间的长短而已。为了这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就放弃了刚刚确定的梦想,真的值得吗?
值得。风对自己说。
小木屋外冰雪的世界似乎永远也没有变化,白茫茫,白色,单调的没有其他色彩。在这被白雪侵染的世界里,风啊,风,你会是一个永远没归处的孩子吗?风会爱上人类,这样的事还真是稀奇,就像你指望人会跟风过上一辈子一样,人会喜欢扑面而来的风,但却永远不可能活在只有风的日子里。不过,这个世界上难保会有这样可爱的人。
爱能够永恒吗?风太单纯,会不会这只是一个小孩子的宣言?我们自然不能指望风能直接给我们一个很好的答案,但可以希望它用自己的故事来好好的诠释。
又不知是过了多久,时间一直流逝,从未失去过它的意义。小木屋的门,开了。温暖与寒冷这两个世界的桥梁顿时被建立了起来。风看见了那美丽不可方物的白裙女孩,手里撑着那两根木枝,一步一步,慢慢走了出来。虽然走的很慢,但脚步却是如此的坚定,她明媚而深邃的眼睛里有无数壮蔚的星辰。她带着淡淡的微笑迎向了冰雪的世界,踏进了雪里。
坦白说,如果风能够静止,风也不能叫做风。但它似乎感觉自己真的被凝固在了时间的夹缝中,周围开始凝滞,白雪停止了坠落,那女孩的笑被做成了画,连带着风,都被大自然这神奇的画家捕捉到了吹过的痕迹。
“风。”女孩开口了,声音也是如此的婉转动听,清脆,优雅,不带一丝躁动,如一抹来自春天的,另一阵风。她喊出了风的名字。
“风,在吗?”她问这片广阔的白色世界。
“风!你在吗?”她的声音高扬了一些。呼唤的声音传向远方,又若有若无地传了回来,她相信呼唤的声音已经响彻了雪的世界里,激起千百回响。风,它一定能听到。
其实女孩轻轻吐出第一句时,风就听到了她在呼唤它的名字。婉转的回音,这是有多么的享受,甚至不愿动弹——它也不过是想再听几声而已。
“风!”“风!”
......
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它有些迟疑,像是怕唐突了佳人;但却又想让眼前的女孩知道,它就在她的眼前,手指间的距离便可触碰,但仿佛又像是咫尺般那样的遥远。靠近,后退,再靠近,又后退。原来风也是会害羞的,它只是想让眼前的人知道,风一直有守在她的身边,没有离开过。
但女孩像是有知觉一样,噗嗤地笑了笑,然后将脸朝前探了过去。风看到女孩的脸渐渐与他的距离变短,它能闻得到女孩身上那股清香的味道,那股幽香从指间之距渐渐变成零的距离——她的脸,她的脸!她的脸将要被风触碰,就像灵魂与灵魂之间的交流那样将要被实现!风轻轻摆动,任由这张精致的脸触碰到它。
终于,触摸到了。
很平静,很稀松平常,雪的世界并没有因此而掉色,树桠也没并没有重焕生机。风只是轻轻触碰女孩的鼻,一下,却又像受了惊的小鸟一样瞬间逃向远处。
真的感受到了,风实实在在地触碰到了女孩那富有肉感,灵动的鼻。只是稍微碰了下鼻子,如同蜻蜓点水般短暂,但却能非常清楚地感觉到那平滑又带着稍稍的弹性。
“嘻嘻,风,我能感受到你了呢。”女孩又朝前走了几步,又笑了一笑,凝视眼前她看不见的那一片虚无:“能抱抱我吗?我想感受到更多的你,风。”女孩丢掉手中的树枝,然后伸出双手,面向它。
画面又不经意地稍稍停滞一下,风为此而悸动。它深深凝望她,她的眼睛,大而深邃的眼睛里似乎容纳了壮阔的大海与蔚蓝的天空,映射出雪的世界,却也像是充满了明媚,带着笑容一样,这让风差点错认,无情的雪竟也会笑?
这是一双会笑的眼睛。
风凝视了她一秒,两秒,三秒......风猛然扑了上去,扑上了女孩的脸,掀起她白色的裙子,吹起她细长的黑色长发,风深深地抱住了她。它闻到了女孩身上的清新,柔顺的长发里有淡淡的温热,裙子也是,她裸露的一寸寸乳白色肌肤,也是;她身上的一切,都是这样温暖的味道。
风抱住了女孩儿,女孩也抱住了风。
风穿过了她的双手,为少女穿上了风的冬衣。
“风,谢谢你救了我。”
“风,为什么你这样的冰冷?”
“风,你会感觉到孤独吗?”
“风,我想让你得到温暖。”
“风,我带你回家,做我的朋友。”
“风,我还认识一个朋友,介绍给你。”
“风,它的名字,叫【花】哦。”
“风,希望我们都能成为彼此的好朋友。”
少女放下环抱着风的双手,随即向它伸出一只手,微微荡漾纯洁无瑕的笑,冰天雪地仿佛是要融化了一般。这就是风至终焉都要守护的笑容呀!这就是风要奔赴的远方!
风吹起少女的白裙,她才应该是这片森林的主宰。
“风,你听到了吗?”风又轻轻抚摸她的双颊——这是表示肯定的意思。
“风,太好了,你答应我了。”少女欢喜地“牵”起风的手,像是有些迫切地想要带着风进入温暖的世界里去。然而她还没走上一步,却又突地跪倒在了雪里。风紧张地望向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它也不知道自己该做些什么,只呆呆地在原地呼呼刮着,来表达自己的不平静。
“抱歉,风。”女孩挣扎地翻了个身,然后歉意地笑笑:“让你担心了。”女孩颤巍巍地伸手,捡起落在旁边的那两根树枝,然后微微皱起眉头,似有些辛苦地,慢慢将自己纤弱的身体给撑起来。
“这下我们可以走了。”女孩慢慢地,又一步一步地慢慢前行着,向着温暖走去,“风,我不能拉着你了哦,你跟着我的脚步就好了。”
一步......两步......三步......女孩一步一步地走着。
一步,两步,三步......风怎么会用步数来形容?但就像是不可思议的,充满了奇迹,风前进的脚步真的是可以用一步步来形容,有些踌躇,小心翼翼的,缓慢地前进着。它其实是渴望得到这一切的。
风在前进着。
小木屋不算离得太远,再慢的脚步也还是很快就到了小木屋门前。女孩将门打开。“风,进来吧。”风有些犹豫,不敢贸然地直接进去。虽然之前风有偶然地进去过一次,但那不并不算是正式的进入。不速之客的那种心情还是稍有不同的,现在才是真正的第一次。风要明白,一旦踏入了温暖的世界里,它需要明白自己是想要为了什么,是真的为了守护在女孩身边,还是只不过为了解答心中的疑惑,想要知道的答案——温暖,究竟是什么?到底是火炉中散发出来的温暖,还是女孩身上传递到风深处里的温暖?
二者皆有吧。它说。
寒冷作为温暖的对异,只要能得到温暖是怎样的答案,就能明白寒冷是什么意思,刺骨又会是怎样的体验。雪就是代表寒冷吗?面前的木屋,眼前向它敞开的世界也许能解答它的疑问。
风猛然地吹进木门里,里面那股温暖的感觉很怪就浸入风的全部,那有一面之缘的狭小的温暖世界,又一次相遇了。
少女天籁般的声音奏起:“风,欢迎你。”她微微绽放脸上的笑,将身后的门关上,关上了温暖与冰冷的通道。“来,我给你介绍。”少女将两根树枝放置在墙边,随即坐在茅草的床上,然后将手托起,指向在她手边枕头的方向上:“这是,花。”
风顺着少女的手势望了过去,看见了那朵躺在枕头上,枯萎的,并不鲜艳的花,它好像是死了一样。风觉得这朵花应该是死去了,季节轮转,雪的降临让世间上的万物都凋零了,无一例外。这样的季节,这样冰冷的世界里,怎么还会有花的幸存?
花存在,残存的躯壳而已。
“不,并不是这样的。”少女反驳,“它只是在沉睡,并不没有死去,它还活得好好的。”风无力地撩拨起她的长发,以示自己知道了。
“风,你知道吗?”女孩躺在床上,将花贴在自己的胸前,“我从小就没有朋友,我甚至都不知道我的父母是谁,谁都不肯告诉我答案。只有我的爷爷一直养育我,陪着我长大。这片森林是那样的广阔,人又怎么进的来,又怎么出的去呢?风,你听过那个传说吗?这片丛林,是没有尽头的。”少女沮丧地摇了摇头,“我才不信这片森林没有尽头呢!爷爷从来都不告诉我任何事情,我什么都不知道!”风觉得女孩与它是同病相怜的,都想要穷尽这个世上所有问题的答案,然而现在的它也还只是在追寻温暖和寒冷的意思。
“风,我们一起去穷尽这片丛林吧,带着花一起!”女孩又摇摇头,有些丧气,“我一直都忘记自己的脚已经......不能再走动了。”她绽出灿烂的笑,“总是会忘记呢。”
风不解地望向她,慢慢撩拨她的长发。女孩很高兴能够有人能询问关于她的事,好的坏的都可以,因为有人关心真的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好吧,虽然风并不是人,但其实这也没什么关系,只不过是想找一个倾听的对象而已。
“我想想呀。”少女作冥思苦想,歪着头,“也不过是几十天前,几十天呢?我也记不清了,也就是雪下的那几天吧?那时候雪下的就很大了,一下子就将整个丛林给占满。”少女将双手画了一个大大的圈,又画了一圈,“真的,放眼过去,全都是白色的,根本就没有不是雪的地方。”
“雪下的很突然。虽然我并不惧怕彻骨的寒冷,但我的朋友们都因此离去。风,你知道吗?爷爷前些日子生了一场大病,也就是秋天临近冬天那会儿。我很担心他,因为爷爷那几天一下子就变得很瘦,头发也突然白了很多。他躺在床上,只是紧紧捂着嘴,说话也是“咿咿呀呀”的听不清楚。我当时很害怕,因为爷爷是我唯一的亲人,我不想他死,不想让他离开!”她轻轻将残败的花朵托在手中。
“当时我有一个朋友【月】,她告诉我,这片丛林里,只有【月露】这样的东西能够救活他。而月露......”女孩始终凝视着躺在她手心里沉睡的花,“是它给我的,月露是它所有的力量来源。我不知道......它用善意的谎言欺骗我,它说将月露给了我也会没事的。我以为花是不会说谎的,可是......它现在变成这样,这都是我的错。”女孩的声音变得有些嗫嚅。风摸摸她的脸表示安慰。
毕竟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也要勇敢的去面对现实。风变得严肃起来。不要因为觉得自己错了就后悔。这是你们的选择,不是吗?风很犀利地解剖问题,感觉它好像突然什么都懂了一样,难得说出这样的话。
“风,谢谢你。我感觉好多了。”女孩微叹一口气,“就算双脚残废了,我也没有后悔,因为我救活了我的爷爷。”女孩绽出淡淡的笑容。
“当时,我想要去救我的爷爷。我在路上问了很多丛林里的朋友,它们告诉我花的领地,是在很远很远的地方。然而我不怕,无论多远我也要去。它们告诉我这段路程非常的惊险,说,单靠人类的力量是很难翻越这些难以前行的路,还说我随时都有可能会死去。我当时很害怕,但想到爷爷还在床上辗转反侧的痛苦,我吃点苦又算得了什么?爷爷当时还在昏迷的状态,什么也不知道。”
“我很顺利地到达了花的领地,不知是不是因为冬天的原因,我所遭遇到的艰苦比想象中要少的很多。是不是我的诚意感动了上天呢?”
“我不知道明明是第一次见面,它却这样信任我,帮助我。花......它直接将月露给了我,还告诉我,它能在冬天好好活下来的。我对此深信不疑,我相信善良的花是不会骗人的,尽管第一次见面......然而,它还是变成了这样。我也不知道它是如何来到这附近的,又刚好让我看见了它,灰暗,失去了七彩的颜色。我将它捡起,想我要负起责任来,保护好它,让它不要再受到伤害了。”
少女感觉稍微有些委屈,“也许是我太心急,太急切了。我很开心能够回来,因为觉得很顺利呀。于是就有点......”少女歪着头想了一下,“得意忘形吧。”
“我光着脚踏在雪里,我跑的很快,因为我不惧怕寒冷......可我没有注意到藏在雪里那凸起来的石头。它也在睡着呢,它并没有错,石头只是安静地躺在原地冬眠,只是我太不小心了......太不小心了。”
“我被石头绊了一下,不,它没有绊我,是我故意的...不对,不对,诶呀,总之说不清!就是我太不小心了!”少女将花贴在自己的额头上,用双手捂在双眼,“我在雪里滚落了好几圈,然后就昏迷了。”她吃吃一笑,“我穿的本就是白色衣服,躺在雪里几乎看不出来,还以为我是雪的一部分呢。风,谢谢你,我再一次跌进了雪里,这个白茫茫的世界,但你能找得到我,还救了我。”少女露出感谢的神色。“再次感谢你,风。”
风又发出不解的信号——撩她的长发。
“你问我我怎么还活着?”少女问:“你连死【活着】和【死去】都知道什么意思吗?”风表示肯定。因为自己也认识了很多的朋友,见惯了周边朋友们的生死乱转,这可是风少数不多能够懂得的东西,虽然自己并不会轻易死去,并不能完全的懂得它们真正的意思,但表面的意思也足够使风去判断很多的东西了。
“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没有死。”少女也不太明白,“我虽然不怕冷,但我依旧需要补充能量。如果我一直昏迷在那,那肯定会死去的。”
“然而当我醒来的时候,我却已经躺在了木屋里,爷爷正给我煮着热汤。我当时很惊喜,因为爷爷又变得很精神的样子了。我问爷爷是不是月露的力量让他苏醒的,他不语,只是宠溺地摸摸我的头。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这样的感觉。爷爷说他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醒来后就发现了我倒在木屋前,像是快要死去了的样子。”
“当时爷爷哭了,我从来没见过爷爷哭呢,当时他哭得好伤心,我怎么劝也没用。我就只能等爷爷哭的差不多的时候,告诉他:为了爷爷,我没有没关系的。嘿嘿,这是不是很狡猾的回答?”少女狡黠地笑了笑。
“风,就像你说的,这也算是自己的选择吧,没什么可后悔的。只是......”她捋了捋自己前额的头发,望向由全木质的天花板。
“我不知道自己是被谁救的,我想知道它的名字。它会是谁呢?风——”少女用双手撑起双颊,“风,要是你知道真相,该多好?我就想知道它的名字。”风自然不知道答案,但它抚摸她的脸,告诉她,它一定会帮助她去找的。
“风,谢谢你。”少女又笑了,“尽管我不能再远行,但至少现在有你们在,有你,还有花。虽然它还在沉睡,但这个冬天,我也不会孤单了。”她抬头望向窗外阴霾的天空,眼睛里露出思念般的神色。她在思念谁呢?
风郑重地答应了她。它已经不再是自由,无忧无虑的风了,它开始有了牵挂的人。
风又撩她的头发。
“你说我用的那两根树枝是什么?那个呀,叫拐杖,可以让我稍微动一动身体,不至于总是呆在一个地方,那样就算不孤独。不然总待在一个地方也会很无聊呀。”少女苦闷地笑了笑。
“风,谢谢你,能一直倾听关于我的故事。有时候我一直觉得,被关心真的是很幸福的一件事。风,你知道幸福是什么意思吗?它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吗?”风不知道,甚至不曾体会过。
“【幸福】就是爱到了极致,内心的空虚得到了满足,心里不再是空荡荡的。”少女用手摸摸空中风轻轻吹过的痕迹,“风,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爱与幸福,会是什么意思的。”
风懵懵懂懂,假装听明白了,随即吹了吹她的秀发。你看无知多好,可以名正言顺地一直问着自己不懂的问题,还可以再闻闻少女身上散发的清香。无知真好。
“你问我为什么不怕冷?对吗?”女孩指着火炉,“其实我也不知道呀,可能我也是有寒冷的感觉,只是感觉不到。我不能体会到具体的寒冷,但我能感觉得到一个人的内心是否寒冷。很奇妙对不对?你看,风,我要是像我爷爷一样,出屋子外都要穿着厚厚的大棉袄,睡觉也要盖上好几层的被子,我想我一定会发疯的。穿着我最喜欢的白色裙子,轻便能在两个世界任意穿梭,这不是很自由吗?”女孩又微微一笑,“虽然我的双脚不能再行走,不能再随意走动,但我还是喜欢穿着白色的裙子,喜欢就是喜欢,就不管其他什么了。嘻嘻,风,我真觉得自己实在是有点任性了。”女孩歪着头,将视线又重新望向天空。
风只是愣愣听着,看着。
风,自由自在的风,你在温暖的世界里,幸福吗?那不同于失落,失望,这是能够充盈你的力量。这份力量,是使你在冰雪的世界中,也能够感觉得到温暖的来源,是能够支持你一直前行的。风,无忧无虑的风,假使有一天,幸福变成了升华的空气,变成了向东流去的水,这样周而复始的生活,你会喜欢吗?如果这样就像泡沫一般短暂,流星般稍纵即逝,你会为此心痛,为此而感到烦恼吗?你还会是无忧无虑的风吗?力量将会成为你的累赘,对,寒冷,这就是寒冷的感觉,到时你就能切实体会到了。
是谁?你是谁?你在说什么?风感觉周边的一切都静止了,很安静,它突然听到这一段说给它听旁白。女孩像是睡着了一样,什么话也没说;火炉里的火没有在燃烧舞动;枯萎的花依旧熟睡。
风,你不再是自由自在,无忧无虑的了。
它决然不理会。
“风,我感觉到困倦了。”少女闭上眼睛,打了个哈欠,“我想躺在床上,什么也不想,将自己所有的想法都放空,然后就慢慢的,慢慢的......慢慢的,进入了梦乡......”
风看着女孩逐渐地沉睡,脸上还留着恬美的笑容,风的心中充盈了力量,令它愉悦,并感到快乐。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吗?
风又感觉自己成长了许多。
不过,困倦是什么意思?风又去撩她的长发,但无论怎样也得不到女孩的再一次的回应。
困倦,就是要沉睡吗?这不同于死去,沉睡只是短暂的,一觉醒来又可以俯瞰大千世界;而又会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风就是因为疲倦而滞留于此,但也是因为这样那样说不清的情绪,才能让风遇见它所喜欢的女孩。疲倦不等同于困倦,风不能停止它翻滚的动作,没有那种扑面而来的感觉,风,怎会被称为风?
风沐浴在温暖的世界里,仔细地享受火炉传递过来的温暖,让自己也变得温热起来。它偷偷地找到另一边正熟睡,打着微鼾的老爷爷,然后悄悄地摸上去,抚摸他失去光泽,因为年老而生的鱼纹,干巴巴的,不同于少女脸上的润滑,富有光泽。摸起来,风似乎也能有所感知到一些老人过往的故事,那是智慧与经验的象征。
老人用手摸了摸脸,风本以为老人会像上次那样突然惊醒,然后将风赶出门外。但并没有,老人只微微绽出菊花般的笑容,继续心满意足地睡去了。风于是终于能够明白,所谓的温暖与寒冷,不过是人身上的一种感觉,温暖是能够令人满足的感觉,寒冷是它的相反,也就是风曾经感知过的孤独,失落,如此这般的感觉。
这个世界上人最想要的,是这种温暖吗?只是感官上的吗?当然,无论是怎样意义上的温暖,有感情的事物是都会去追求的,因为有时候,寒冷,真的可以让感情麻木,没有知觉,这才需要温暖去对抗寒冷,无论是任何意义上的温暖,我们都需要它,并藉此活着。
人不例外,风不例外,有感情的事物,都不会有例外。
......
小木屋外,雪一直下着,还是这样的大,还依旧是这样白色苍茫的世界,如此单调,也还是这样寒冷。尽管风感觉不到,却能从另一方式感知到雪是寒冷的,冰冷的,是难以捉摸的。
雪啊,你什么时候会变得温暖?会有这一天吗?还是在等待春天来临,等你慢慢融化?
雪还在下着。
日月轮转,虽然云层厚的连太阳和月亮都看不到,风知道,那天稍纵即逝的阳光是雪玩的把戏。但现在,新的一天又降临了。女孩醒来,第一眼,她看见了花,绽出笑,“花,早上好。”然后又朝着眼前,“风,早上好。”风不解,这又是什么意思?这个世界上还是有太多太多你不懂的了。【早安】是什么意思?“就是早上,希望你好的意思。就这么简单。”
“风,其实这个世界上的很多道理你是知道的,你是懂的。”女孩打了个哈欠,睁着迷胧的眼睛,“其实你很多的知识都知道,只不过你不相信,你一定要亲自经历过,才能肯定你所能理解的才是正确的。不可否认你是对的,风。”女孩伸手去拿她的拐杖,“但这个世界上有太多,太多你不能理解领悟的东西,道理,这些实在是太多了,多的领会不完。我们需要来寻求一个办法来解决我们所面临的这样的困境。而我的解决办法是,用自己的想象,去描绘所有事物大致的轮廓,用想象,来勾勒这个世界。风,你瞧,雪的世界也不一定是单调呢......”
“风,答案你都知道,只不过你没有去想象罢了。”风轻抚她的脸,懵懂地告诉她自己懂了。
“才怪,你肯定没听懂。”女孩笑了笑,柱起她的拐杖,走到窗边,将紧闭着的窗户打开。所谓的窗户也不过只是一个小口,用两根小木条做支架而成的。一股寒冷的气息顿时透了进来,风能感受到雪的气息。寒冷与温暖的世界再一次的相通了。
少女指向窗外的世界。风细细揣摩,但丝毫没有感觉与昨日有什么不同。
风一直伴随在女孩的身边,形影不离,在接下来不知道还要过上多久的冬天里。
它还是没有听懂女孩的话,也许是真的不懂,风很想知道这个世界的所有,关于它的一切,它真的很想看的明白。女孩也不过只是生活在偏隅的丛林里,甚至也不知道这片从林有多大,所知有限,无法将风问的所有问题都一一道明清楚。不过女孩并没有觉得厌烦,甚至是喜欢这样的感觉,风无声的询问,她洋溢着热情去回答它所有的问题,为它解答她所知道的所有答案,在雪中,在火炉边,在梦里......
【梦境】是什么?“梦境?梦境,是在我们呀,熟睡之后,产生的景象。里面是一个什么都有的虚幻世界。”
【火炉】是什么?“火炉,炉子火的载体,这是能给我们带来温暖的来源。”
爷爷喊她去喝汤。【汤】是什么?“汤,是可以补充能量的。”汤冒出阵阵热气,少女拿起汤勺啄了一小口,突然脸色变得通红,“好烫,真烫!”
【烫】又是什么意思?“你看,烫,就是将汤放在火上烤,这就是烫了。”“风,能不能让它变得凉快一些?凉快?“【凉快】就是比温暖稍微寒冷,比寒冷要稍微暖和一些,就是凉快了。你只需要吹一吹,就好了。”
风于是憋了一口大气,然后吹向汤,将汤吹洒一地。少女连忙道:“不,不是这样吹的,要轻轻的,轻轻的。”风又吹了一吹,小心翼翼的,又吹了一吹,直到汤不再散发着热气。女孩又一次端着汤勺,“风,可以喝了,谢谢你。”
女孩喝了一勺汤,然后露出满足的笑容,“真好喝。多亏有你,风,让我能这么快就能享受到美味的清汤。”女孩细细品尝,风在旁轻轻吹拂着那过剩的温暖。汤尽,意犹未尽。女孩闭上眼,双手撑起自己的脸,喃喃道:“我真觉得自己这样已经很幸福了。要是能够跳舞......”
是不是温暖已经走进了你的心里呢?
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吧。风,你能感受得到吗?
“花,我真希望你此时醒来,和我们一起得到这样的温暖,你能不能听见?这样你能不能重新焕发出光彩,不再是这样沉睡,枯萎的样子?”
花还在沉沉的睡着。
......
此时的雪。
它还是那样的孤傲,是这方世界里唯一的王,统治着整片丛林。它拥有广袤的国土,但依旧觉得自己是孤独的。
这片丛林唯一让它能提的起兴趣的,是风,还有那户人家,那里面有着令它望而却步的力量。虽然雪能够轻易将这小小的世界给埋葬,摧毁。
它只不过是感觉有些怅然,又有些着急。雪很孤独,它只知道自己是从天上而来的,上天派它而来的使命,便是毁灭与统治。然而上天显然忘记了一点,这个世界上有感情的事物,都会感受到孤独这样的苦痛——他不能理解这样是怎样的一种感情。人们曾有一句话,很贴切:“人生真是寂寞如雪啊。”雪都是拿来形容寂寞的,孤独就是寂寞。
它很痛苦,却又不想去摧毁这个温暖的世界,明明知道这样是矛盾的。还有风,因为它不理解自己,让雪觉得自己所作所为简直毫无意义。它产生了愤怒,无奈与痛苦,这些总是想要将自己给淹没的负面情绪,它逐渐失控。每每此时,心中总会有另一种压抑的力量去安抚它,让它所有的憋屈都封在心里,化为绵绵不绝的雪。
宣泄真的不好吗?压抑又真的好吗?
雪,到处都是雪,洁白无瑕的雪,全都是雪。雪将憋屈化为了无尽,一直下,一直下着,几乎从未断绝,越下越大。
有没有看见汇聚了数不清的,藏于峰顶之上的雪?
......
“风,我好久都没有见到太阳了。”少女嘟囔地望了望屋外的天空,云层还依旧是这样的厚,厚的望不到穹顶。“月,美丽的月,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她了,不知道她在遥远的穹顶上过的怎么样?”女孩憧憬地望向天边,躺在床上,怀里依旧抱着那朵枯萎的花。
月?风倒是记得太阳,一缕阳光,那个调皮的孩子。
“你知道她吗?月是我的好朋友,也是她告诉我救治爷爷的地方,上次有和你说过。她是游离在丛林之外,比云层还要高,高很多的好朋友。只可惜我们只能遥遥相望,不能像和你们一样,一起牵着手,能够时时刻刻感受到你们的存在:风,花,还有雪。”
这样的幸福能持续多久呢?如果说温暖的整个世界是化为风自由的囚牢,不如说摆了个选择在风面前,是选择寒冷中的自由,还是温暖的囚牢呢?这简直就不能成为选择,而觉得这样会显得尤为公平。你看雪还在下,这并不是愤怒,而是忍耐,孤独的忍耐,对风甘愿被囚于温暖里的忍耐,对自己使命的忍耐,对自己,爱的忍耐......
雪,你不会疏导自己的情绪,你不知道将所有的负面情绪背负是有多么的可怕,这一片丛林没有能阻挡你的力量,因为你是王。你看藏于木屋之上的峰顶,雪,你将所有的不满都堆积于此,你发现了吗?你发现了你将要控制不了的力量,倾泻,汹涌而出,小小的温暖世界将要被你湮灭。雪!你听到了吗?雪!
听到了又怎么样,发觉了又该如何?雪,你能够将所有的负面情绪一扫而尽吗?雪,你的忍耐已经到了极致,是时候了,将你内心的不满宣泄而出吧,将这个虚伪幻灭的温暖世界给摧毁的一干二净吧,高傲的冰雪王国里,怎能容忍这样像是安全屋一样的存在?这里的每一片土地,都应该是你的,雪,你可是王啊!最后一片细小的雪花慢慢地从天空中垂下来,很慢,很慢,慢慢地坠落于峰顶,它将是缔造这片伟大王国最后一块的拼图!
某处的意志在酝酿......
厚厚积成的雪,有了一丝松动。
女孩和爷爷在各自的床上安详地睡着。白裙女孩恬美的笑,怀里还在紧紧地抱着那朵枯萎的花;爷爷的微鼾声,火炉里还残留着舞动的苗儿,风正愣愣地盯着火苗,想要看它一点一点的,熄灭。这样勾画而成的美轮美奂的景。啊,要是有个大自然的画家该多好?愿意勾勒这转瞬即逝的美景,想必绘画之人也能体会得到其中的幸福吧?
风行将看到火苗渐渐地衰小,熄灭。无数化成小小的雪粒,突如其来,无声而至。它是不速之客,温暖的世界容不下冰寒的力量,雪又渐渐地融化了。
快......快逃!快跑!走!雪在将要被融化之前,疯了似的向风传递这个消息。风很疑惑,它不知道雪是什么意思,不知道雪为何要让他们逃跑。尽管与雪并无共同语言,但风还是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风想询问,然而那一粒粒雪只是不断地重复这一句话,然后再维持不了自己短暂的生命,化为了水。
为什么,雪?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它不懂。
风,结束了。已经没有时间了。
雪崩而至。雪将所有的不满汇聚于此,它发现了,它终于发现了!但也很可惜,它才发现,却已经酿成了无可换回的后果。雪崩的力量是很惊人的,甚至超乎你们所能想象,它的力量无比的强大。雪,成就了自己,可是它却约束不了自己即将狂暴的力量。最后一片小小的雪花压了上来,如同累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雪,崩了。
雪的负面情绪无可阻挡,因为压抑的实在太久了。它将所过之处的一切轻松湮灭,所过之处如同不存在了一般,摧毁的干干净净。雪崩是如此的可怕,就连雪也控制不住自身的力量,它是要让丛林完完整整的变成独属于它的王国吗?扭曲的树木本来还能见到它们本来的样子,没有了;小湖的深处还残留着很多活着的生命,没有了;给风温暖的港湾,给它幸福的世界,也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雪将整个木屋湮没,很快,快到没有任何的反应时间,温暖的世界就沦陷了,如此的简单轻易。正如大海翻过了一阵微不足道的浪花,漫天的星辰忽然有一颗变得黯淡。
谁注意到了呢?
小木屋顷刻之间被雪崩摧毁,将他们都埋在了大雪之下,埋葬在雪里。雪,你真的是这样的霸道吗?恭喜你,温暖的彼岸被你给摧毁了,你变成了完完全全的王,可以继续孤独下去,直到春天的来临,你的死去。
雪,你的心,是冰冷的吗?
厚厚的云层慢慢消散,雪不再下了。月光渐渐探了出来。
光亮渐渐铺洒了整片从林,一轮明月挂在了单调白色的世界之上,这也不算是这么单调了吧?
雪中的月,真美。
只可惜了,风,你没有看到。
——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