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评论
1.对解释所做的总评
虽然看起来好像是一个接一个的一系列幻象,但这些幻象的一再重复出现和令人吃惊的相似性更表明,其本质上是一个单一的幻象,是以它所包含的那些主题的一组变化呈现出来的。至少从心理学上讲,认为这是一种寓言式的发明是没有依据的。其突出的特点似乎是要表明,对佐西莫斯来说,这是一种他希望能与别人沟通的非常有意义的体验。虽然炼金术的文献中包含着很多寓言,毫无疑问,这些寓言只是一些说教式的神话传说,而且也不是建立在直接经验基础上的,但佐西莫斯的幻象完全可能是一件真实发生的事情。这似乎被下述方式所证实,即,佐西莫斯本人把幻象解释为是对他自己的先入之见的一种证明:“难道这不是水的组成成分吗?”不管怎么说,对我们来说,这种解释似乎就是要我们不考虑在幻象中给人留下最深刻印象的那些意象,把那些非常复杂的事实还原成为一个非常简单的共同特征。如果这个幻象是个寓言,那么那些最明显的意象就是具有最重大意义的意象。但是,它也具有任何主观的梦的解释所共有的特点,即仅仅满足于指出一些表面的关系,却没有考虑到一些最根本的东西。需要考虑的另一件事情是,炼金术士们自己能够证明,在炼金工作(opus)中出现过梦境和幻象。我倾向于认为,佐西莫斯的某个幻象或某些幻象就是这种体验,它是在工作中发生的,并且揭示了在背景中发生的这种心理过程的本质。注1所有那些内容都在这些幻象中出现,炼金术士们无意识地把这些内容投射到化学过程中,然后又在那里感知到这些内容,仿佛它们是物质的属性。这种投射受有意识的态度促进的程度是通过佐西莫斯自己做出的多少有点过于草率的解释而表现出来的。
注1:炼金工作在一段时间内没有固定限制地扩展。在这段时间内,工艺师必须“用宗教的方式”使自己献身于这个转换过程。由于这个过程既是主观的也是客观的,因此毫不奇怪,它包含着梦的体验。G.巴蒂斯塔·纳扎里(Della tramutatione metallica sogni tre,1599)实际上代表的是以(寓言的)梦的形式表现出来的炼金工作。“哲学之水有时是在睡梦中被呈现给你的”, Sendivogius的“Parabola”如是说(Bibliotheca chemical, II, p. 475)。我们不能认为作者对佐西莫斯的幻象有任何了解;参考文献很可能是“Visio Arislei”,如下文所示(p. 475 b):“我在梦中看见萨杜恩把太阳树上那个唯一的果实强行塞给了我们的墨丘利。”参见“Vision Arislei”的结尾:“我们在梦中看见了大师你。我们恳求你让我们来帮助你的徒弟霍夫尔图斯,他就是营养品的制作者。”——Codex Q. 584(Berlin), fol 21v, Ruska ed.,Turba philosophorum, pp. 327f.“Visio”的开始展示了怎样采摘“那棵不朽树”上的果实。
尽管他的解释最初因为有点牵强附会而使我们感到吃惊,确实很牵强和武断,但是我们千万不要忘记,虽然“水”这个概念对我们来说很陌生,但对佐西莫斯和一般的炼金术士来说,它具有我们绝不会设想到的意义。很可能“水”这个概念的提及开阔了我们的视野,肢解、杀死、折磨和转换这些观念都在其中有一席之地。因为,从德谟克利特和科马里奥斯的论著(这些论著写于公元1世纪)开始,一直到18世纪,炼金术主要关注的就是这种神奇的水、神圣的水(aqua divina)或永恒之水(aqua permanens),这种水是通过遭受火烧的痛苦而从哲人石或原初物质中提取出来的。这种水就是强烈的潮湿(humidum radicale),它代表被囚禁在物质中的自然灵魂(anima media natura)或世界灵魂,石头的灵魂或金属的灵魂,也被称为水的灵魂(anima aquina)。这个灵魂不仅是通过“蒸煮”才被释放出来的,而且是通过那柄把“蛋”分开的剑,或者通过分离(seperatio),或者通过溶解成四个“根”或四种元素而被释放出来的。这种分离经常被描述为人体的肢解。关于永恒之水(aqua permanens),它把身体溶解成为四种元素。这种圣水就完全具备了转换的力量。它通过不可思议的“洗浴”(ablutio)而把黑化(nigredo)转换成为白化(albedo);它使惰性物质活跃起来,使死人重新站起来,从而具有了基督教仪式中洗礼之水的美德。正如在《祝福之泉》中那位牧师在水上画了个十字符号,从而把水分成了四部分那样,那条代表永恒之水的水银之蛇(mercurial serpent)经受了肢解,这是对身体分割的另一种类比。
我将不再进一步详细阐述这个其中充满了如此丰富的炼金术内容的相互联系的意义网络。我说过的话完全可以表明,“水”的观念和与此有关的操作活动可以很容易地给炼金术士们展现一个愿景,实际上这个愿景的所有主题在其中都已经很清楚了。因此,从佐西莫斯的意识心理学观点来看,他的解释似乎并非那么牵强和武断。有一句拉丁文谚语说:“canis panem somniat, piscator pisces。”(狗梦见面包,渔夫梦见鱼。)炼金术士也以他自己独特的语言做梦。这就要求我们非常细心谨慎,当这种语言格外模糊的时候尤其要更加小心。要想理解它,我们就不得不去了解炼金术的心理学奥秘。那些古老的大师们说,只有当他认识到石头的秘密,他才能够理解他们的话语,这种说法很可能是真实的。早就有人宣称,这种秘密纯粹是胡说八道,不值得花费力气进行严肃的研究。但是这种轻率的态度很不适合心理学家,因为使人们的心灵如此着迷达2000年之久的任何“胡说八道”(这些人当中有些是很伟大的人物,例如牛顿和歌德)一定有一些与此有关的事情,让心理学家来了解这些事情是很有用的。再者,炼金术的象征作用与无意识的结构有很大关系,对此我已在我的《心理学与炼金术》一书中做了说明。这些事情并非只是一些罕见的好奇之物,任何人,只要他想了解梦的象征作用,就不可能闭目不见这个事实,即现代男人和女人的梦恰好经常包含着我们在中世纪的论著中发现的那些意象和比喻。而且,既然对梦产生的生物学补偿的理解在治疗神经症和发展意识方面都非常重要,因此对这些事实的了解也具有不应低估的实际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