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最初是一片竹林。
青葱节节高,生满了方圆数百里的土地,万方青绿,在这片青绿之中,琴音淙淙,如流水一般传入耳中,只觉清脆泠泠,循声而去,是在竹林偏南方处,有一间亭子,简简单单漂白石,泛着些微的灰色,与那竹绿对比却很是鲜活好看。
庭中有一个红衣人,他的面容偏向美,美得雌雄莫辨的那种,若非他那显然的喉结,怕是无人能辨得雌雄,他双手在面前的琴上来回勾拨,发出的声音一如这竹林清雅。
“呜……”箫声忽起,只闻铮铮琴声一顿,男人手一翻,变调呼应,琴箫和鸣,倒是好一阵和谐之音。
曲终,叶落,人起。
“阿凰,此曲只应天上有。”亭外之人缓步踏入亭子,看着桌边的红衣男人,轻笑,道:“你的曲艺又进步了。”
“还是不及炎兄箫音。”被唤阿凰的男人看向那人,微微一笑,倾醉了天上正飞的鸟儿,以及这一片青绿竹林,他对着人道:“炎兄,我来此已经三月了,不知何时才能看到炎兄为我准备的生辰礼物?”
那人对着阿凰笑了笑,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道:“正是请阿凰去赏的,忙活了数年,总算完工,今日是你生辰,请。”
阿凰对着男人俯了俯身,拂袖收了琴之后,应着那人的动作,先一步出了亭子,但在亭外的小径上,两人又是同行,一路向北而去,走了约莫半刻时辰,阿凰忽然眼前一亮。
那是一座竹林深围的院子,由竹制,依竹生,阿凰快步上前,那全部都依着他的喜好搭建的院子真是叫他从心底喜欢,阿凰回头望着男人,眼中尽是惊喜,道:“炎兄,这便是礼物吗?”
那人颔首,又见阿凰欣喜,摇摇头,笑道:“喜怒不形于色,你倒是一点风范都不存了。”
“我要那风范做什么,既吃不得又用不得,还不如做自己来的实在。”阿凰瞥了那人一眼,随后便将全部心神都放在了眼前的那座院子,不待那人说话,向前一步踏入了院子。
那人弯了下眼睛,跟随阿凰一同进了院子,满园欣喜,只因此礼送得知己欢喜,只因知己是知己。
时间不知过去了多久,阿凰被人约见在竹林之外,那是一个同他一般火红的男人,阿凰看到面色难看的男人,不禁唤道:“大哥……”
“大哥?这时候知道唤我大哥了?”男人压抑着即将爆发的愤怒,望着阿凰,一字一句地道:“凰儿,你可知他是谁?你可知,若是让别人知道你同他交好,会是个什么下场?他就是个灾劫!”
听到男人说自己好友的话,阿凰不禁上前一步,认真地说道:“大哥,炎兄他是个好人,而且他在箫上的造诣绝不比我们低,人都说听音听人,炎兄他……”
“够了!”男人拂袖,却见阿凰难过的神情,紧了紧拳头,转身离去,只留下一句话,道:“我再给你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你回,也得回,不回,也得回!”
男人化作一道火红巨影离去,徒留阿凰伸出在半空欲争辩的手,以及一声只能消散在空中的“大哥”。
暗处一道身影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切。
一月的时间过得很快,到了最后一日,阿凰邀了炎兄来院子里和曲子,一曲不由带离愁,便是琴音染哀伤,一月时间,怕是大哥能够给他的最多的时间了,而此一别,怕是日后再难有此知己和曲了。
阿凰按琴,轻叹一声,微微蹙着的眉头,却也是那样好看。
“阿凰,汝在愁什么?”那人望着红影,却不待阿凰回答,而是抢先道:“是要离我而去吗?”
阿凰一惊,正要说话,却见头顶莹绿的光芒自百里竹林四面八方而来,将整座院子包裹在其中,而那人低着头发出一阵低笑,“呵呵,可惜啊,你走不了了。”
“炎兄!”阿凰震惊地看着他,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炎兄。
外面风云变幻,仿佛有什么威势压逼而来,阿凰知道,这是大哥来了,他紧张地看着天,却听炎兄低笑一声,他的语气从未如此疯魔,“我本以为我误会了你,却未想你自己也是这个心思,但是阿凰啊,你走不了的。”
炎兄抬头看了一眼天,天上的红色巨影叫人心惊,他笑望着阿凰,道:“你指望着他吗?那我便把他打落,叫你只能留在此处,说好的,朋友,一辈子,不可变!”
“炎兄!”阿凰急唤,却抵不住那一道身影窜向天际,而他想要离去时,却被这万里竹林阻拦,就算是竹林也有自己喜好,就算是强留美人,为了美人的陪伴,也甘愿做了。
红色巨影幻化出男人的形影,手中一柄红尖枪,“我便是知道你对凰儿不怀好意,炎魔。”
“哈哈哈哈。”炎魔哈哈大笑,好一阵才收住音,只面对至交好友的和善面容不见,只留下疯魔与过去无数日子沉淀下的阴鸷,“凤……启是吧,与我而言,你是哪个毛头,想要带走炎魔的朋友,这世上还没有任何一个人敢!”
“呸。”男人狠狠地啐了一口,握紧了红尖枪,怒意在眼中显现,“似你这等万古之魔,心中只有占有与自私,凰儿同你交好,本就应该隐晦,你却弄得举世皆知,叫他们将凰儿排至在外,吾岂能任由你坑害凰儿!”
“那又如何?”炎魔清清淡淡地看着男人,两手抱肩,道:“魔之心自私了些,不是合理该然?我从未曾害过阿凰,那就够了,人性本恶,自私善妒,于这世上人,世上灵,此理都说得过去,伊是我的朋友,吾自然将他护在一方,此,何错之有?”
“你!”男人的双眼仿佛都要冒火,一字一句都隐含着滔天的怒火,道:“吾未免凰儿伤心,是以从未提过,你杀凰儿一族,可是事实?这也是为了他好?”
炎魔闻言,笑了,“他做炎魔独一无二的至交好友,炎魔自也要做他的独一无二。”
“那你为何不杀了吾?”红衣男人质问。
“哈,正是此理。”炎魔身上火焰凝聚,望着男人轻笑,“今日,正是你之死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