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蜀和旋龟认识得很早,大概是它们最初出现在这座杻阳山上时,它们就相遇了,他们的初见算不上美好,甚至鹿蜀想起来都咬牙的那种,不过那大概是带点羞愤的情绪吧。
它们初见的时候,鹿蜀还是一匹小‘马’,还没路边的野草长得高,它那一日在林间穿行,不知怎么摔在泥坑里,彼时身上的虎纹还未长出,整个就是一匹小白马的它登时一身黏腻,鹿蜀不是很开心地循着水声找到了附近最近的一条水流,然后撒蹄子狂奔。
看着水镜中泥马一样的自己,鹿蜀摇头晃脑的生气,方才是哪个混账东西将它绊了一脚,待他清洗干净,定要去,狠狠揍它!
“噗哈哈哈哈。”从水中忽然传来什么东西的笑声,随后便是几个水泡泡喷在鹿蜀脸上,露出那泥浆子底下的一点白,看得底下那东西更是笑得欢快了,鹿蜀有些羞愤,正要发作,去听那少年声音道:“抱抱歉,实在是……算了,我先替你洗干净吧。”
那声音落下,自水中涌起一道水柱,直直从鹿蜀头顶浇落,不过是到他头顶一只脚的距离又分成了千万的小水滴,轻柔地吸去他身上的泥点子,倒不至于让他害怕,鹿蜀本来闭上的眼睛又睁了开来,几滴水落入眼中,感觉世界都明亮了起来,那隔水看着的黑红的小东西也格外顺眼了起来。
就这样,他们成了好朋友,也是杻阳山唯一的兽族,虽然鹿蜀后来才知道……这个傻子为了跟他交朋友伸手又收回,没有那么及时导致他摔在泥坑里的事情,呵,什么友情,都是假象!
嘴里这么说,但杻阳山上只有他们二兽,他们相处得还挺愉快的。
“鹿蜀!”鹿蜀在林子里远远地听见旋龟喊他,停了脚步去细听下一句话,“我捉到了好大的鱼啊,你快过来尝尝味道呀!”
鹿蜀咧了咧嘴,嘴里的尖牙长出来他又收了回去,也并不回应旋龟,而是撒开蹄子就往旋龟那边跑过去,这已经是他们之间无声的默契了,他们之间,旋龟较为主动,鹿蜀较为被动,但无论主动被动,对对方的付出总是默默的。
杻阳山之上,去往怪水的路,尤其是以他们处于地方的路为中心的路,鹿蜀是最熟悉的,不过半刻钟,鹿蜀便到了地方,他看到穿着黑红衣袍的少年支着架子火堆,坐在那里,见他来了,少年对他招招手,“快过来,吃东西都这么不积极,有问题嗷。”
鹿蜀还不会化形,是以他只能原形走到少年身边,拱了拱少年的手,道:“好过你,叫半天就不回我。”
少年可冤枉,又可无语,噎了半天,才拿了一根叉子递到鹿蜀嘴边喂他,嘴里还颇有些不甘心不服气道:“就那么一回,我不过是跑得远些,你何至于记了这么久,唉,吃吃吃,多吃些堵上你的嘴。”
只是想开口赞美一下今天的鱼肉的鹿蜀:……
少年看着鹿蜀吃的开心,自己也笑了,摸摸鹿蜀的脑袋道:“你看看你,长得是匹小马模样,却偏偏吃肉,还无肉不欢,真是比我都吃得开,我还啃两根草呢。”
鹿蜀一口咬下鱼,连骨头搅了搅,最后吞到肚子里,才看向少年道:“我虽生得马儿模样,但我又不是马,我是鹿蜀,玄夷,你要是再说这件事,我就真的生气了。”
鹿蜀最讨厌别人说他长得像马,马是马,鹿蜀是鹿蜀,分明完全不同的两个种类,只因为马常见一些,便要天上地下都这么描述他吗?真的不开心,这就像说到九尾就是狐狸,可那青丘九尾一族,就是九尾,人家和狐狸没有半毛钱关系,他们凡是遇到这样的事情,总是会很生气。
即便这个人是玄夷,说得多了,鹿蜀也会生气。
“我错了,对不起。”玄夷倒是很直接地认了错,他向来性情如此,只是因为第一印象太过清晰,以致他常称鹿蜀为小马驹,但若是鹿蜀因此事不开心,他自会尽力改掉,朋友之间,忍让一时是情谊,一直忍让,是伤情,他很珍惜鹿蜀。
见玄夷认了错,鹿蜀点点头,便有无芥蒂地小口小口撕扯着玄夷递过来的肉,烫是烫了点,但是心窝子都暖了,更何况玄夷的手艺一绝,虽然他也没吃过别人的手艺,但是……真香!
吃完这一顿,天有些暗下来了,玄夷便回到水里泡着,他才化形不久,还不能离开水很久,但鹿蜀可以在岸边陪着他,鹿蜀趴在水边,任由玄夷抚着他脖颈间的鬃毛,实在觉得痒了,才对着玄夷鼻子出出气。
玄夷看着鹿蜀这样子,十分想笑,弯了眉眼,看得鹿蜀不由得哼了一声,鹿蜀道:“玄夷,你我都是孤身一人,为何你不叫旋龟,要取名叫做玄夷呢?”
这是鹿蜀内心好久的一个疑问了,鹿蜀是一族也是一人,所以鹿蜀以鹿蜀为名,但是为何玄夷要叫做玄夷呢?他不知道。
玄夷听到这话愣了一下,又见到鹿蜀非常认真地看着自己,一脸疑惑的样子,玄夷笑了两声,拍了一下鹿蜀的脑袋,道:“一天天的这脑袋瓜子里都在想什么呢,我叫玄夷自是因为龟啊龟的不好听的,而且这四方天地之间可不是只有一种龟,再说了,你要叫我阿龟阿龟的,你不嫌拗口,我还嫌难听呢!”
说着,又顺了顺鹿蜀的鬃毛,道:“你是这天地间唯一一只鹿蜀啊,若没见过你的,听名字都不知道你是什么,自然不会有什么东西找到你的弱点,但若知我是龟,像找到我的弱点,那还不容易吗?”
这个道理倒是比之前听起来正经一点,鹿蜀点点头,道:“原是如此,不过玄夷这个名字真好听,你是怎么取的啊?”
“嗯?玄取旋的同音,至于夷嘛……”玄夷笑了笑,道:“取平安的意思,你也知道嘛,龟都很长寿,平安最好不过。”
鹿蜀点点头,觉得玄夷的名字取的真是不过,可不知为何总觉得底下有些……震荡?
“呵呵。”玄夷低笑两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