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七如少年所说的来到了一片深蓝海境,也见到了那个只在记忆中才见过面的男人,男人一身蓝白衣袍嵌软甲,坐在海底一块隆起的大石头上,沉默而无声。
齐七飘在很远的地方,她慢慢地靠近,那个男人一动不动,仿佛是个死气沉沉的雕塑,但是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以知道,他显然不是雕塑哇。
齐七一点一点地靠近,最后挪到了男人近前,咫尺的距离,她打量着男人,这个最原始的朝天骄。
朝天骄虽然睁着眼睛,但眼睛一眨不眨,不知聚焦在何方,身体定在那里像是石头一样。
像死了一样,但却又真切地活着。这是齐七看到他的第一个念头,随后情绪就有些跑偏,若非眉心忽然一股炙热,烧得她回神的话,怕是齐七就要陷入那个低沉的气圈里了。
齐七别开了眼神,尽量不直视朝天骄,他仿佛天然身上有一股致郁的感觉,只要看到,心绪就会不平静,就会被他带着跑一样,齐七一边凝神,一边偷着观察他。
“小姑娘。”不知道过了多久,朝天骄忽然开口说话了,他仍旧维持着那个姿势动都没有动一下,死寂得没有任何变化,所以他是用灵念说的话,他的声音沉默而又生涩,像是许久没有被拨弄的琴弦,发出沙哑的声音,他道:“离开吧,我放你离开。”
这就很生气了,齐七直直地看向他,朝天骄的‘雕塑’,道:“凭什么?”
“你敢看我吗?”朝天骄只是淡淡地说,那双眼睛忽然有了神,“你敢看我的眼睛吗?”
那有什么不敢的。齐七心中哼了一声,看就看,她直直地望向那双忽然有神的眼睛,心一下子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捏住了一样,连呼吸都有些费力,但是齐七苦撑着,看着朝天骄有些倔强。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呢,齐七说不出来,就是,就是一种好像没有人在乎,没有任何人将她放在心上,就是站在世界的边缘,就是仿佛是所有东西的过客,只是过客而已。
很难过,很难过啊。齐七捂着心口,不自觉地皱起眉头,但是那些感觉都来源于她自身,那么她有什么能说的呢,有什么能做的,无论什么事情都非常的无力,好难过,好难过啊。
那是一种无力的自我挣扎,没有人能够拉她一把,没有人能够护她,没有人能够……
“放弃吧。”冷冷的声音响起在齐七的耳边,将她整个人都唤回了神,齐七捂着心口痛苦地坐倒在地上,急促地喘了好久的气,方才缓过神来,这一缓神,才发现自己竟是惊出了一身冷汗,齐七抹了把脸,看向不在她身上聚焦的那双眼睛,咬了咬下唇,道:“我不放弃!”
“你连只是我的眼睛都做不到,那你还想要在这里费多少力气,用多少时间?”充满了嘲讽的声音在齐七耳边响起,这是一种心灵上的打击,齐七连他的面都没有见到,就已经一败涂地了,“我可不是金头发的小鬼,有那么大的缺陷,苛求一些不需要的东西。”
说她可以,但是说她的朋友不行。齐七自己将目光对准了朝天骄的眼睛,道:“不许你这么说阿骄,阿骄是个好孩子,也没有什么缺陷,不过是无人引导所以孤独而已。”
齐七的话说的急了,但是朝天骄能够明白她的意思,朝天骄冷漠地看着她,心里却想起了那个淡黄衣裳的姑娘,午儿很好,却也很倔,如果……罢了,没有如果。
朝天骄收回将齐七盯得浑身发毛的目光,眼睛一眨忽然破开了什么筋骨似的,‘雕塑’一下子活了过来,他起身动了动,然后缓步走远了,只留下腿软坐在原地的齐七。
齐七不知道花了多久的时间才从那种不好的情绪里走出来,给自己使了个清心咒,齐七看着方圆十里之内没有丝毫鲜活生物的海域撇了撇嘴,小声嘟囔道:“大的小的都一样,嘴硬心软。”
小小地哼了一声,齐七拍拍屁股想坐起来,但又忽然想到朝天骄那愁人的目光,齐七泄了气一般地坐下了,齐七捏着下巴道,有些思索,该怎么办呢?她真的撑不住啊。
无人知晓的,齐七眉心闪了闪莹蓝色的光芒。
朝天骄的目光没有多大的杀伤力,就像任何人都会看向你的目光一样,最可怕的是伴随着那目光而来的一种莫名的情绪,会引发你许多的负面感觉,身处那种环境里,齐七感觉自己仿佛一只迷途待宰的小羔羊。
从没有人来过这里。朝天骄坐在一道冰蓝的水柱旁边,看着那道水柱,他在这里数千数万年,从没有人能够来到这里,阿骄还小,需要多接触接触新鲜事物,所以阿骄见到的人会多一点,不管是误入的还是故意被放进来解闷的,总归是有个乐趣。
但是这些人一个都没能留下,他们连阿骄表面的喜欢都讨不到,更何况通过阿骄来到他这里了,不过偶尔他也会对那些人施以惩罚,免得阿骄上了他们的当。
金发的少年没经历过什么事,所拥有的恶欲是最纯粹的,却也是最纯然的,所以他容易被染上颜色,心怀不轨之人,朝天骄不会放,所以说这个姑娘,可以说是被他允许进入这里的人,但也仅是允许而已,小姑娘不能够承受他的存在。
朝天骄望着那道冰蓝色的水柱良久,或许是因为负担得久了,一个人活得久了,所以也真的觉得孤独吧,不然,直接将小姑娘赶出去就是了,何必放她进来,还几番提醒。
这边情况不知道是否算明朗,那边句芒却有些着急,小姑娘进去良久了,一点回音都没有,回头看看朝天骄,这小子从刚才开始就闭上眼睛了,不知是在干什么。
句芒握着茶很久了,手中凉透了,眼睛却一直看着水镜,小七,若有危险,定要唤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