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雨声回响

不知何时下起的下雨,下不停的雨,为夏日最后的天空绘出鲜明的色彩。我想着路国生所讲的。无法忍受他的懦弱,他也看出我对他的不以为然。

“你我都清楚他过的是什么日子。”他声音颤抖地说。

“这是你的事。”我说。

“如果这事让你遇上了,你会怎么做?”他问。

“我还从没见到过有谁像你这样没有自尊心。”

路国生一点没有生我气的样子。他可能猜到了。

“我想赎罪超过了一切。如果在爱情这事上考虑起自尊了,当她被人抛弃,而她也不能原谅他。如果你也是这样,这种事谁还会认为很自然?”

“我承认你说的话很合逻辑,”我笑了,“大多数男人的确会这么想的。”

他沉默了一会儿,最后他说的我知道是压在他心里的话。

“我真不该这么没耐性。我该多等些日子,那样也许就会好点,也许就有机会了吧。啊,真是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我耸耸肩,什么也没说。我对路国生一点也不同情,但我知道,如果将这可怜人的话没有变成现实,或许我也不会变成现在的我。爱的主要内容就是包容,而我恰恰最没有的就是这个,残缺不全的月亮早已失去了光芒。

回去过后,我就一直躺在沙发上,一整夜没睡好,翻来覆去地思索这个可怜的人的故事。

路国生的故事我很容易理解,我认为他做出那种事来只不过是屈服于金钱的诱惑。或许金钱在每个人心中的分量都是不一样的,它充满了诱惑,许多人在追逐财富的过程中便被迷了心智。一些人忘了金钱以外的东西,他会放下一切人该有的东西,成为一只野兽,没有感情也没有生命。我深深喟叹:最后一起都化为尘土随风飘扬去了。这其实是一种可以让任何人产生的被动感情,正像藤蔓附在随便哪棵树上。可是我们依旧不完美,还是未成品。

丰富的物质生活能带来满足感、荣誉感以及他人的认可;女人们秉性善良、喜爱虚荣,认为这种感情一样富裕精神价值。但在冲动的金钱面前,这种感情毫无防卫能力。

第二天,先生还是没有回来,但我估计先生一时半会也不会出现。先生的内可能希望白一龙和顾染并不知道他的过往,但事实很残酷,先生一些零碎故事已经摆在眼前等着他取走。

当晚。我建议让我在回住所的必经之路上徘徊,当见到先生经过时,就站在对街的墙角。这样的话,即便是待在客厅的顾染也能看见先生回来的信号。

“这样下去一点用也没有,”他说,“依我看,你更应该做的是揍他一顿,他反而能清醒一些。”

我劝顾染别搞笑了,这种样子显得很让旁人生气。

“我先出去了,他要是没在街上出现,我会通知你的。”

对此顾染也只能点点头。

但当我打开房门那一刻时,却看见先生就站在门前。先生同我眼神交汇在一起,似乎有意识互相逃避。

“这两天你跑到哪去了?”我问他“还以为你到外地去了。”

“没有,”先生直截了当地说,“我没到外地去。”

“那为什么昨天没回到这儿来?”

先生这时伸出手举着一袋酒。不知道为什么,我本以为他的样子一定狼狈不堪,但他仍然是老样子;穿的是件新的大风衣,内衬却没有换过,眼里多了一丝忧虑和烦恼,这和平时的先生简直像是另一个人。

“来喝一杯吧。”先生微笑着说。

我不懂为什么当时我会没回绝。我们两一肚子闷气地跟在他后面,走到沙发那。顾染取来了杯子并倒上威士忌。对这次的事情,我俩看不出丝毫的情绪波动,完全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似的。而我也只能装作若无其事。三人脸上的表情淡然,丝毫猜不透任何人的心思。先生从头至尾也没说话,不过他一直都这样沉默寡言。我打量他的眼睛,希望捕捉到他从那泄露的某些内心的活动,也许是惶恐或者愧疚的神色,告诉我他正在组织语言。但他就像是戴着一副面具,你根本不可能看出任何来自他的内心情绪。

这次的事件让我有些激动,引来很多隐晦信息。但我还是尽力把精神记集中在喝酒上,因为不胜酒力,但我也不能不喝,所以我每次拿起酒杯只抿一小口。有人认为酒精是麻醉剂的一种,只有喝酒后才能最真实的吐露真言。

喝完酒,先生终于开口了。

“听说你见过路国生了?”

“你怎么会知道?”虽然我之前就猜到了,但还是忍不住一问。

“看见你同他站一起聊了很久。你干嘛不告诉我?”

先生情绪有些激动,两手紧握在一起。

“准备看我笑话吗?”先生牙关咬紧,用尽了力气说。

“啊,”先生长叹,“我只能把我所知道到说给你们听,当然了,这些故事对你们无所谓,可对我太重要了。归根结底......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什么问题。这件事与当前的问题并无多大关系,但我觉得这样的说法反倒十分实用。正是我的这一秉性逐渐加重了我的烦恼和苦闷。

请让我内心深处自然而平静吧。总而言之,路国生所说的确正确,除了他所不知道的。

辞职之后,去就在家里消极度日。那时是互联网时代的高峰期,远比现在要能赚钱。在我认识的人中,就有人做这个,我顺理成章的挣到了钱。不料自己对生活又一次失去了激情。生活陷入窘境,境界之中常常能梦见早已过世的奶奶。依稀记得她临走前说的话。不过最后还是在朋友和家人的多方周旋、百般努力之下,这件事才总算解决了。此种幻想般的经历听起来一定存在笑点吧。其实我也觉得可笑。但人身上所具有的质朴本性,却是当时的我所缺乏的。

我每月从父亲那里收到的钱,就拿去消费在虚幻的地方。不过我并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事。因为,每个月除了固定的汇款之外,我还常向叔叔索要买装备的钱,还有一些临时费用。因此我完全可以随心所欲、痛痛快快地花钱。

不谙世事的我,当时还遇上了父亲大病,觉得自己的生活彻底完蛋了。我父亲是个忠厚朴实之人,只知道小心翼翼地守着祖辈传下来的家业。他的爱好,无非是品品茶之类的。因为没必要与世相争,所以不行。比起豪放、阔达的叔叔一家简直相提并论。父亲常常夸赞叔叔有出息,说他比自己能干很多。我父亲如此信任、夸赞的叔叔,原本已经成为我引以为傲的亲人。而在我父亲大病之后,就不在是引以为傲的事了。因此,我寻找朋友开始正常打理生活的一切,在此期间工作也如愿以偿的找到了。

那时,弟弟认识一位中学女老师,跟多个培训班有业务往来。就这样,我脱离了窘境,比起每个月拿家里的钱去充游戏要自律得多。我是打算将自己的过去,不论善恶都和盘托出。不过你们要明白,我可不是为了自娱自乐说给你们听的,请将我仅对你们公开的秘密,全部藏在心里吧。”

如果当时我显出不耐烦,或者不够严肃,我承认自己很不像话。

“我的真实身份?”先生问我们。

我看到先生垂下了眼皮。先生这句问句让我听的十分伤感。先生现在已经意识到了我们对自己冷漠到极点。

“我早就知道了,”我们同时脱口而出,“你的真实身份......”

先生抱住头,呢喃着什么。同时白一龙和顾染再次开口。

“是位好人。”

归根结底,现在还没有迹象说明先生的生活过得不幸福。据我所知,他已经步入正轨了。如果灵魂可以出窍的话,不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也得试一次;只有这样我才能在那天晚上看见先生的苦闷与不安。

当晚十点左右,夜色再次下起了下雨,又有什么关系呢?我们为了寻找存在的证明,每天都在拼尽全力,在这个美好世界里。如果欢笑是为了守护昨天的自己,那即便是下雨也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