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事与愿违之陈天丽

冯沛淇开车,彭琛坐副驾驶,陈天丽一个人独占后排,心情始终没有缓解半分。三个人三个心思,车里安静得只剩下汽车行驶的声音。

陈天丽极少跟彭祖民以外的人发这样大的脾气。连她自己都感到惊讶,时隔多年后再见到洛雅,她对她的憎恶竟丝毫不减当年。说实在的,哪怕是彭祖民和徐漫菲亲生的孽种徐冉——那个被彭祖民从三线小城寻回来的、原名叫做孙晓黎的丫头,都没有让她这样发自肺腑地憎恨。究其原因,一方面因为她始终坚信是洛雅间接害死了杨湛,害得他们姑侄没见上最后一面;另一方面,或许是因为她看到洛雅出落成一副知识女性的模样,仿佛又看到了活着的徐漫菲。

尽管只和徐漫菲见过一面,但这一面已然成为陈天丽一辈子甩不开的魔咒。这个女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破坏她的幸福,可她除了当众打她一巴掌,别的竟无计可施。而洛雅恰恰让她想起了徐漫菲,也就想起了徐漫菲带给她的所有痛苦——包括之前的,更包括之后的。

杨湛的去世曾让陈天丽感到生无可恋。生无可恋的她忍不住去英国看望儿子彭琛,可母子之间隔着二十年的空白,那份距离比她想象的还要遥远。回到天江后,失落的陈天丽和戴国安意外重逢,对方帮她保住华爵皇宫夜总会之后,也让她对余生重新燃起希望。

陈天丽和戴国安都是拎得清的明白人,知道彼此情况复杂又一把年纪,互相慰籍未必要涉及嫁娶。但陈天丽有自己的原则,她绝不允许自己以有夫之妇的身份和另一个男人交往。所以,她主动向彭祖民提出离婚,彭祖民没有为难她,也痛痛快快签了字。一切出奇地顺利——直到那年年初,陈天丽发现命运又和她开了一个更加过分的玩笑。

事情的起因是春节前,陈天丽为戴家父子张罗大扫除,收拾东西时发现了抽屉里的那张全家福。在此之前,她只知道戴国安先后去世两任妻子,方海林的调查报告并没有对这两个死去的女人多加阐述,她也就没有在意——直到这张全家福出现在她面前。尽管和徐漫菲只见过一次,但陈天丽永远也忘不了那张无耻的面孔,而这张面孔此时却出现在戴国安的全家福里,且就在戴国安身边。

陈天丽与命运的和解,就这样失败了。

在这短暂的和解中,她几乎原谅了彭祖民和徐漫菲,几乎理解了那命途多舛的爱情是多么令人难以抗拒,可现实却偏要恶心她、羞辱她,然后将她狠狠抛弃在无边的苦海里。回想起戴家父子对这位前任女主人的感情之深、评价之高,陈天丽简直气得发疯。这世上和她有关的男人只有这两个,徐漫菲却偏偏一个都不放过。她受不了这个女人毁了她的过去,还在她的未来里阴魂不散!

陈天丽盯着那张全家福,自然注意到照片中徐漫菲抱在怀里的女童,模样俊俏可爱。她之前听戴国安提起过这个早年走失的继女——按时间推算,这岂不是那个贱人和彭祖民生的孽种!?陈天丽脸色苍白,心乱如麻,和戴晋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开了。她需要时间好好想一想,把所有事情梳理清楚。

首先,彭祖民应该不知道那个孽种的存在。当年徐漫菲不辞而别,他发疯般地找她,绝不是装出来的;而且这些年自己把他看得那么紧,虽然算不上监视一举一动,但他也不可能在她眼皮子底下和徐漫菲母女暗中往来。这么一想,陈天丽倒有点可怜徐漫菲了。这女人看上去孤标傲世,骨子里竟下贱到这种地步,背地里给男人生孩子!好在老天有眼,让孽种不知所踪,让贱人为此搭上性命,真是害人害己,咎由自取!

其次,关于那个名叫徐冉的孽种,戴国安说应该是被人贩子拐走,寻找多年未果,很可能已经不在人世了。倘若把徐漫菲的死讯和这件事告诉彭祖民,他会有什么反应呢?陈天丽想想就解恨。她想看到他痛不欲生的样子,骨肉分离、阴阳永隔是对他和贱人最公正的报应!

最后,关于戴国安,陈天丽有些犹豫。她对他的余情在看到那张全家福时瞬间冷却下来,因为他和彭祖民一样,是被徐漫菲染指过的男人,她难以克服那份恶心。可戴国安毕竟和彭祖民不同,不知者不罪。更何况他现在身居要职,各路人马争相拉拢,她不能仅仅因为徐漫菲是他过世的前妻就跟他翻脸。

陈天丽知道戴家父子对徐漫菲的感情,她当然不会傻到在他们面前搬弄一个死人的是非。婚内出轨、始乱终弃这些缺德事都得算在彭祖民一个人身上,这样一来,彭祖民在戴国安面前就很难翻身了,更别想占到什么便宜。而她呢,至少可以把自己定位在戴晋干妈的身份上,等戴国安顺利退休之后再与他做下一步的打算。

就这样,陈天丽拨弄着心里的如意算盘,取信了戴家父子,报复了彭祖民,一气呵成,招招精准。

她对彭祖民的反应十分满意,看来所谓的喜怒不形于色,不过是没痛到心里而已。据说他三天三夜没睡觉,形容枯槁地跑到戴家拜访了一次又一次,全然不顾戴家父子对他冷若冰霜的态度。通过陈天丽的灌输铺垫,他在他们眼里早就是个不折不扣的负心汉,是毁掉两个女人幸福的罪魁祸首。

戴晋似乎是为了刺激彭祖民,特意亮出了徐漫菲的遗物——翡翠平安扣,他并不知道这是彭祖民当年追着火车送给徐漫菲的信物,更不知道那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所以,当彭祖民沉重地提出花重金将翡翠平安扣买回去,自觉被冒犯的戴晋差点对他动手。最后,还是戴国安看在他是徐冉生父的份上,才回答了几个关于当年徐冉走失的问题。此后,彭祖民放下手里的生意,动用了黑白两道所有的关系全力寻找徐冉,这是陈天丽意料之中的。但她实在没想到,他仅仅花了不到两年的时间就找到了那个孽种,还把那孽种从三线小城市接过来,改回徐冉的名字,安排在敬仁高中教务处任职。看在戴国安和戴晋的份上,陈天丽没有收拾徐冉,况且她那土里土气的打扮和胆小怯懦的神情让她实在不屑动手。

冯沛淇将车停在陈天丽家楼下,接下来还要送彭琛。

陈天丽并没有马上下车,而是看着彭琛的侧脸问:“彭琛,还记得咱们打的那个赌吗?”

“记得,洛雅如果在大学毕业之前谈恋爱,就任由您处置。”彭琛回头微微一笑,“恭喜您险胜了我。”

“我越不待见的人,你爸爸越抬举。你说我该怎么办?”

彭琛深深吸了口气,说:“我当然是愿赌服输,反正跟我也没什么关系,您别跟老彭打出人命就行。”

“你总是这样,不过这样也好。”陈天丽说完,便下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