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蕴海戴着一顶黑色棒球帽走进国贸大厦，在进入一楼咖啡厅之前，他习惯性地将帽檐又压低了一些。这是周浩疆第一次把见面地点约在公共场所，搞得他很不适应。
环顾四周，这个时间到这里喝咖啡的人虽然不多，但几乎都是往来国贸大厦的商务人士，个个衣着光鲜，穿着随意的他确实没什么存在感。高蕴海心里无奈，这位周大队长的心思有时还真是难猜。或许他是真觉得这里的咖啡不错，特别适合跟卧底接头时喝吧。买完咖啡，他找了个不起眼的位子坐下来。为了迎合气氛，他煞有介事地掏出笔记本电脑放在面前，神情严肃地点开了扫雷。
高蕴海全神贯注地对着电脑玩扫雷，丝毫没有注意到现实中一颗大雷正悄无声息地靠近他。直到感觉对面有人，他才抬起头，扑面而来的是陆憬然鄙视的目光。
许久不见，她又漂亮了。脸上妆容精致，职业装大方得体，从头到脚散发着职场精英的气息。
彻底褪去校园青涩的陆憬然，如今怎么看都不像是跟他好过一场的姑娘。这样的姑娘就应该坐在这样的咖啡厅里，而不是他那脏兮兮的摩托车后座。
当初得知在自己身陷囹圄时，陆憬然为他托关系找门路不惜丢掉工作，高蕴海窝在家里嚎啕大哭了许久。可哭过之后，他并没有再去找她，反而更加坚定地在卧底这条路上继续走下去。他无比清楚，他需要这个机会实现自我；不但他需要，他那日渐微茫的爱情更需要。
此时陆憬然坐在他面前，神情复杂地望着他。
他们最后一次联系是在一年前，高蕴海从拘留所里出来后拒绝陆憬然的帮助，执意去华爵皇宫夜总会上班。陆憬然在电话里撂下狠话，说将来他就算横尸街头她也不会多看一眼，从此果真没再找过他。高蕴海没什么好解释的，况且此时也不是解释的时候。周浩疆随时可能推门而入，他不想让陆憬然对他的现状产生好奇。于是，他故意用陌生的语气说道：“不好意思，这个位子已经有人了。”
陆憬然最不怵头别人挑衅，尤其是高蕴海。她眉毛一扬，立刻问道：“男人还是女人？”
高蕴海淡淡回答道：“跟你没关系。”
陆憬然突然站起来，从上方看了一眼高蕴海的电脑，立马嘲讽道：“刚才看你一本正经地盯着电脑，鼠标点得飞快，还以为你在操作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想不到连游戏都越玩越回去！你多大了还玩扫雷？是不会连这里的无线网吗？”
“我在等人的时候玩什么游戏是我的自由！你管得着吗！？”高蕴海一向最烦陆憬然干涉他玩游戏，脱口便用以前吵架的语气回了一句，说完心里竟划过一丝伤感。他皱着眉头，假装随口问道：“你不是进军娱乐圈了吗，今天这么闲不用去片场跑龙套吗？”
不知为什么，陆憬然见高蕴海被自己激怒，心里竟有一丝满足。她白了他一眼，回答道：“我又不想出名，犯得着在鱼龙混杂的娱乐圈里摸爬滚打吗？我现在在汀兰集团的贸易部，这栋大厦的十七层。你在这等谁呢？只要是这栋大厦的，甭管是小姑娘还是老娘们，我都能帮你打听。”
高蕴海顿时愣住了：“你在这上班！？”
陆憬然一脸得意：“这家咖啡厅算是我们公司的茶水间，凭员工卡买咖啡五折，要不要借给你？”
高蕴海又问：“你每天这个时候都来这里买咖啡吗？”
陆憬然想了想，说：“差不多吧！问这么清楚，还想跟我再来一次偶遇？”
高蕴海马上摇摇头：“你说反了，我问清楚是想避开你。”
陆憬然没想到高蕴海如此放肆：“高蕴海，我是不是太把你当人了！？”
高蕴海透过橱窗看到一袭黑衣的周浩疆正在路边停车，一心想让陆憬然快点离开，便冷冷说道：“是你太高估自己了。既然已经分手了，我建议咱俩就别互相惦记了。”
“你！”陆憬然不知道高蕴海吃错了什么药，她蹭地站起来，狠狠骂道：“你的衬衣是假名牌！裤子是假牛仔！跟你头上这顶九块九包邮的破帽子风格完全不搭！你这个土得掉渣的王八蛋，活该一辈子被甩！”
陆憬然说完转身就走，高蕴海却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她跟迎面而来的周浩疆撞了个正着。
陆憬然赶忙道歉，抬头看清对方后却愣住了，脱口招呼道：“周警官？”
周浩疆看看陆憬然，一脸茫然：“你是哪位？”
陆憬然赶忙回答：“我是陆憬然，陆永强是我父亲。”
“哦！陆处长的女儿！”周浩疆打量着陆憬然，不住点头道，“好久不见，你父亲还好吗？上次跟他见面还是前年到青岛开会那次。”
“他挺好的。之前听他提起过你，说你调到燕京了。”
“是，调了好几个地方，现在在燕京。我这次回来有公务在身，等忙完了再找老领导聚聚！”
“行，那你忙吧，我先走了！再见！”
“好，再见！”
周浩疆告别陆憬然后，转身走向高蕴海，高蕴海则偷偷目送着陆憬然。果不其然，她没走出两步便下意识回头，看到周浩疆在高蕴海面前坐下时，露出一脸惊讶。她停下脚步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带着困惑离开了。
高蕴海用下巴指了指陆憬然，随口问周浩疆道：“你跟她认识？”
周浩疆回答：“我没告诉过你吗，陆永强可是我的老领导。”
高蕴海盯着周浩疆的脸，当场揭穿道：“这就是你把见面地点定在这里的用意吗？”
周浩疆坦然地看着高蕴海：“你认为我是什么用意？”
高蕴海一边思考一边分析道：“你知道陆憬然会在这个时间到这里买咖啡，故意让她看见我和你见面，她肯定好奇我在忙什么。在我不告诉她的前提下，最便捷的办法就是回家向陆永强打听你。你空降到天江查案，陆永强本来就对你心存忌惮，肯定会设法弄清楚你到咖啡厅和什么人见面。就算陆憬然不说是我，他自己也会调监控查。我是你的卧底，你把我暴露在他面前，到底想干什么！？”
“分析得不错！”周浩疆露出赞许的表情，却又立刻严肃地向高蕴海宣布：“我要你接近陆永强，通过陆永强把冯昂引出来。”
高蕴海低声质问道：“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商量，可这跟陆憬然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