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天台山日记[1]

浙江台州府[2]

【题解】

万历四十一年（1613）徐霞客到浙江旅游，先游洛伽山（普陀山），惜未见游记。以后循海南行，第一次游览天台山和雁宕山，同行者有僧人莲舟。《游天台山日记》就是他这次游天台山留下来的游记。

天台山在浙江天台县，为我国佛教天台宗的发源地。徐霞客于三月的最末一天自宁海县城起行，四月初一日进入天台县境，四月初九日离开天台山。他登华顶峰，观石梁飞瀑，欣赏断桥三曲瀑布及珠帘水，游寒岩、明岩、鸣玉涧，眺览琼台、双阙，登赤城，沿途到了天封、万年、国清、方广诸寺。“泉声山色，往复创变”，“攒峦夹翠，涉目成赏”。多姿多彩的景色使徐霞客倾倒。“几不欲卧”，“喜不成寐”，反映出他对祖国美好山河的热爱。这篇游记清丽感人的描述，把我们带进了天台胜景。文中指出：“岭角山花盛开，顶上反不吐色，盖为高寒所勒耳。”这是徐霞客早年地理考察的重要结论，他已注意到地形、气候和植物生长的关系。

癸丑之三月晦[3] 自宁海出西门[4]。云散日朗，人意山光，俱有喜态。三十里，至梁隍山[5]。闻此地於菟夹道[6]，月伤数十人，遂止宿焉。

【译文】

癸丑年三月三十日 从宁海县城西门出来。云层散开，红日明亮，人的心情和山间的风光，都有喜悦的状态。三十里，来到梁隍山。听说此地道路两旁有猛虎，每月要伤害几十个人，就停下来住宿。

四月初一日 早雨。行十五里，路有歧，马首西向台山，天色渐霁。又十里，抵松门岭，山峻路滑，舍骑步行。自奉化来[7]，虽越岭数重，皆循山麓；至此迂回临陟，俱在山脊。而雨后新霁，泉声山色，往复创变，翠丛中山鹃映发，令人攀历忘苦。又十五里，饭于筋竹庵。山顶随处种麦。从筋竹岭南行，则向国清大路。适有国清僧云峰同饭，言此抵石梁，山险路长，行李不便，不若以轻装往，而重担向国清相待。余然之，令担夫随云峰往国清，余与莲舟上人就石梁道[8]。行五里，过筋竹岭[9]。岭旁多短松，老干屈曲，根叶苍秀，俱吾阊门盆中物也。又三十余里，抵弥陀庵。上下高岭，深山荒寂，恐藏虎，故草木俱焚去。泉轰风动，路绝旅人。庵在万山坳中[10]，路荒且长，适当其半，可饭可宿。

【译文】

四月初一日 早晨下雨。前行十五里，路旁有条岔路，勒转马头往西走向天台山，天色渐渐转晴。又行十里，抵达松门岭，山势陡峻，道路湿滑，舍弃坐骑步行。自奉化县一路前来，虽然翻越了几重山岭，都是沿着山麓走；来到此地却是迂回曲折地登高跋涉，都是在山脊上走。然而雨后刚刚放晴，泉水的声音，山间的景色，反复创新变化着，翠绿的树丛中山间的杜鹃花映日绽放，让人忘却了攀登跋涉的辛苦。又行十五里，在筋竹庵吃饭。山顶到处种着麦子。从筋竹岭往南行，就是通向国清寺的大路。恰好有个国清寺的僧人云峰一同吃饭，说起从此地到石梁，山势险峻，路途漫长，带着行李不方便，不如带着轻装前往，而把沉重的担子挑到国清寺中等待。我同意了他的建议，命令挑夫跟随云峰前往国清寺，我与莲舟上人走上去石梁的路。前行五里，越过筋竹岭。岭上四旁有许多矮小的松树，苍老的树干屈曲不展，树根苍翠，松叶秀丽，都是我们阊门盆景中的景物了。又行三十多里，抵达弥陀庵。上下都是高高的山岭，深山荒凉寂静，害怕藏有老虎，所以草木都被烧掉了。泉水轰鸣，山风吹动，路上绝无行人。弥陀庵在万山丛中的山坳中，道路荒凉而且很漫长，恰好位于中途，可以在此吃饭住宿。

初二日 饭后，雨始止。遂越潦攀岭，溪石渐幽。二十里，暮抵天封寺[11]。卧念晨上峰顶，以朗霁为缘，盖连日晚霁，并无晓晴。及五更梦中，闻明星满天，喜不成寐。

【译文】

初二日 饭后，雨才停下来。于是越过积水攀登山岭，溪流山石渐渐幽深起来。二十里，在暮色中到达天封寺。睡在床上惦念着明天早晨上登峰顶，以天气转晴当做有缘分，因为连日来都是晚上天气转晴，到拂晓时并不是晴天。到五更时从梦中醒来，听说满天是明亮的星星，高兴得无法入睡。

初三日 晨起，果日光烨烨[12]，决策向顶。上数里，至华顶庵；又三里，将近顶，为太白堂，俱无可观。闻堂左下有黄经洞，乃从小径。二里，俯见一突石，颇觉秀蔚。至则一发僧结庵于前，恐风自洞来，以石甃塞其门[13]，大为叹惋。复上至太白[14]，循路登绝顶[15]。荒草靡靡，山高风冽，草上结霜高寸许，而四山回映，琪花玉树，玲珑弥望。岭角山花盛开，顶上反不吐色，盖为高寒所勒耳。

【译文】

初三日 早晨起床，果然阳光熠熠生辉，决定走向山顶。上登几里路，来到华顶庵；又行三里，即将接近山顶，是太白堂，都没有值得观看的。听说太白堂左下方有个黄经洞，于是从小径走。二里，俯身看见一块突立的岩石，觉得很是华美秀丽。走到后却有一个带发修行的僧人在岩石前边建盖了一座庵堂，担心风从洞中吹来，用石头砌墙堵塞了洞口，大为惋惜。又上来到太白庵，顺着路登上绝顶。荒草向下倒伏着，山太高，寒风凛冽，草上结的霜高达一寸多，四面群山回光映照，琼花玉树，玲珑剔透，一望无际。山岭的角落里山花盛开，山顶上反而没吐露出鲜艳的颜色，大概是被高处寒冷的气候限制了。

仍下华顶庵，过池边小桥，越三岭。溪回山合，木石森丽，一转一奇，殊慊所望[16]。二十里，过上方广，至石梁，礼佛昙花亭，不暇细观飞瀑。下至下方广，仰视石梁飞瀑，忽在天际。闻断桥、珠帘尤胜，僧言饭后行犹及往返，遂由仙筏桥向山后。越一岭，沿涧八九里，水瀑从石门泻下，旋转三曲。上层为断桥，两石斜合，水碎迸石间，汇转入潭；中层两石对峙如门，水为门束，势甚怒；下层潭口颇阔，泻处如阈[17]，水从坳中斜下。三级俱高数丈，各极神奇，但循级而下，宛转处为曲所遮，不能一望尽收。又里许，为珠帘水，水倾下处甚平阔，其势散缓，滔滔汩汩。余赤足跳草莽中，揉木缘崖，莲舟不能从。暝色四下[18]，始返。停足仙筏桥，观石梁卧虹，飞瀑喷雪，几不欲卧。

【译文】

仍然下到华顶庵，走过水池边的小桥，越过三座岭。溪流回绕，山势闭合，林木森森，山石秀丽，转过一个地方出现一处奇景，很是满足了我的愿望。二十里，途经上方广寺，来到石梁，在昙花亭中拜了佛，来不及细看飞流的瀑布。下到下方广寺，仰面直视石梁飞瀑，忽然觉得挂在天边。听说断桥、珠帘景色更优美，僧人说饭后动身仍然来得及往返，便经由仙筏桥走向山后。越过一座岭，沿着山涧前行八九里，溪水形成瀑布从石门上倾泻下来，水流旋转，形成三个水湾。上层是断桥，两块岩石倾斜着聚合在一起，溪水在岩石间飞溅起散碎浪花，汇积后转入深潭中；中层两面的石崖对峙像门一样，溪水被石门约束，水势非常汹涌；下层水潭的出水口很宽阔，水流下泻处像门槛，水从下凹处倾斜下流。三级瀑布都有几丈高，各自极尽神奇的姿态，但是沿着一级级瀑布下走，在转弯处被水湾遮住了，不能一览无余。又走一里左右，是珠帘水，水流倾泻下来的地方十分平整宽阔，水流散开缓缓流动，水势滔滔，潺潺流淌。我赤着脚跳进草丛中，攀援着树木沿着山崖走，莲舟不能跟随。夜幕四面降临，这才返回来。在仙筏桥停下脚步，观赏石梁上方倒卧着的彩虹，飞流的瀑布喷溅着雪花，几乎不想睡觉。

初四日 天山一碧如黛。不暇晨餐，即循仙筏上昙花亭，石梁即在亭外[19]。梁阔尺余，长三丈，架两山坳间。两飞瀑从亭左来，至桥乃合流下坠，雷轰河，百丈不止。余从梁上行，下瞰深潭，毛骨俱悚。梁尽，即为大石所隔，不能达前山，乃还。过昙花，入上方广寺。循寺前溪，复至隔山大石上，坐观石梁。为下寺僧促饭，乃去。饭后，十五里，抵万年寺，登藏经阁。阁两重，有南北经两藏。寺前后多古杉，悉三人围，鹤巢于上，传声嘹呖[20]，亦山中一清响也。是日，余欲向桐柏宫，觅琼台、双阙，路多迷津，遂谋向国清。国清去万年四十里，中过龙王堂[21]。每下一岭，余谓已在平地，及下数重，势犹未止，始悟华顶之高，去天非远！日暮，入国清[22]，与云峰相见，如遇故知，与商探奇次第。云峰言：“名胜无如两岩，虽远，可以骑行。先两岩而后步至桃源，抵桐柏，则翠壁、赤城，可一览收矣。”

【译文】

初四日 天空群山一片碧绿如同画眉的黛色。来不及吃早餐，立即沿着仙筏桥上到昙花亭，石梁就在亭子外边。石梁宽一尺多，长三丈，架在两面的山坳间。两条飞瀑从亭子左边流来，流到桥下合流后向下深坠，如雷声轰鸣，又像河堤崩塌，不止一百丈高。我从石梁上走，下瞰深潭，毛骨悚然。石梁的尽头，就被大石头隔断，不能通往前山，只好返回来。经过昙花亭，进入上方广寺。沿着寺前的溪流，又来到隔断前山的那块大石头上，坐下来观赏石梁。被下方广寺的僧人催促去吃饭，这才离开。饭后，前行十五里，来到万年寺，登上藏经阁。藏经阁有两层，藏有南宗和北宗的两库佛经。寺前寺后有很多古老的杉树，树干全都要三个人合抱，鹤群在树上筑巢，传出的鸣叫声嘹亮清远，也算是山间的一种清越的响声了。这一天，我想去桐柏宫，去找琼台、双阙，由于路途上岔路很多，就考虑去国清寺。国清寺距离万年寺四十里，中途经过龙王堂。每次走下一座岭，我以为已经走在平地上了，到下了几重岭，下走的势头还没有止住，这才领悟到华顶的高度，离天不远！傍晚，进入国清寺，与云峰和尚相见，如同遇见老朋友，与他商量探访奇景的先后次序。云峰说：“名胜没有能赶得上寒岩、明岩两岩的，虽然远一些，可以骑马走。先游览两岩，然后步行到桃源，再到桐柏宫，那么连同翠壁、赤城，可以一次都游览了。”

初五日 有雨色，不顾，取寒、明两岩道，由寺向西门觅骑。骑至，雨亦至。五十里至步头，雨止，骑去。二里，入山，峰萦水映，木秀石奇，意甚乐之。一溪从东阳来[23]，势甚急，大若曹娥[24]。四顾无筏，负奴背而涉。深过于膝，移渡一涧，几一时。三里，至明岩。明岩为寒山、拾得隐身地[25]，两山回曲，《志》所谓八寸关也。入关，则四围峭壁如城。最后，洞深数丈，广容数百人。洞外，左有两岩，皆在半壁；右有石笋突耸，上齐石壁，相去一线，青松紫蕊，蓊苁于上[26]，恰与左岩相对，可称奇绝。出八寸关，复上一岩，亦左向。来时仰望如一隙，及登其上，明敞容数百人。岩中一井，曰仙人井，浅而不可竭。岩外一特石，高数丈，上岐立如两人，僧指为寒山、拾得云。入寺。饭后云阴溃散，新月在天，人在回崖顶上，对之清光溢壁。

【译文】

初五日 有要下雨的迹象，顾不上了，选择了去寒岩、明岩的道路，由国清寺去西门寻找坐骑。坐骑来了，雨也来了。五十里后到达步头，雨停了，坐骑离开了。二里，进山，山峰萦绕，水光辉映，树木秀丽，山石奇异，心情因此非常快乐。一条溪水从东阳县流来，水势十分湍急，大小与曹娥江相仿。四面回顾没有木筏，趴在奴仆背上涉水过去。水深没过膝盖，慢慢挪动渡过一条山涧，几乎一个时辰。三里，来到明岩。明岩是寒山、拾得两位高僧隐居的地方，两面的山迂回曲折，就是志书所谓的八寸关了。进入八寸关后，就见四面的峭壁像城墙。最后面有个山洞，深达几丈，宽处可以容纳几百人。洞外，左边有两个岩洞，都在峭壁的半中腰上；右边有石笋突立高耸，上边与石壁平齐，相距只有一线宽，青松吐着紫色的花蕊，郁郁葱葱地在石笋顶上，恰好与左边的岩洞相对，可称得上奇绝。出了八寸关，又登上一个岩洞，也朝向左边。来的时候抬头眺望像一条缝隙，等到登到岩洞上时，明亮宽敞，容得下几百人，岩洞中有一眼井，叫仙人井，水虽浅却不会枯竭。岩洞外面一块独立的岩石，高达几丈，上边分岔矗立着像两个人，僧人认为是寒山、拾得两人。进入寺中。晚饭后阴云散开，新月挂在天上，人站在回绕的石崖顶上，面对着夜色，清朗的月光溢满崖壁。

初六日 凌晨出寺，六七里至寒岩。石壁直上如劈，仰视空中，洞穴甚多。岩半有一洞，阔八十步，深百余步，平展明朗。循岩右行，从石隘仰登。岩坳有两石对耸，下分上连，为鹊桥，亦可与方广石梁争奇，但少飞瀑直下耳。还饭僧舍，觅筏渡一溪。循溪行山下，一带峭壁巉崖，草木盘垂其上，内多海棠、紫荆，映荫溪色，香风来处，玉兰芳草，处处不绝。已至一山嘴，石壁直竖涧底，涧深流驶，旁无余地。壁上凿孔以行，孔中仅容半趾，逼身而过，神魄为动。自寒岩十五里至步头，从小路向桃源。桃源在护国寺旁，寺已废，土人茫无知者。随云峰莽行曲路中，日已堕，竟无宿处，乃复问至坪头潭[27]。潭去步头仅二十里，今从小路，反迂回三十余里宿，信桃源误人也！

【译文】

初六日 凌晨从寺中出发，六七里后来到寒岩。石壁笔直上耸，如同刀劈出来的一样，仰面看空中，洞穴很多。石岩半中腰有一个洞，宽八十步，深一百多步，平整明朗。沿着石岩的右边走，从石岩的狭窄处仰面上登。石岩的下凹处有两块岩石相对耸立，下面分开上边相连，这是鹊桥，也可以与方广寺的石梁争奇，只是少了笔直下泻的飞瀑而已。返回僧房中吃饭，找来木筏渡过一条溪流。沿着溪流行走在山下，这一带都是峭壁巉崖，草木缠绕悬垂在峭壁上，里面有很多海棠和紫荆，树荫映照，溪水增色，香风吹来之处，碧玉般的兰花和芳香的小草，处处不绝。不久来到一处山嘴，石壁笔直竖立在山涧底，山涧幽深，水流迅疾，两旁没有空余的地方。石壁上凿了些孔以便通行，石孔中仅能容下半个脚掌，身子贴着石壁过来，神魂都为之震动。自寒岩行十五里后来到步头，从小路走向桃源。桃源在护国寺旁，寺院已经荒废，当地人茫然不知道桃源。跟随云峰和尚在满是草丛的弯弯曲曲的山路中前行，太阳已经西下，竟然没有住宿的地方，于是再次问路，来到坪头潭。坪头潭距离步头仅有二十里路，今天从小路走，反而迂回了三十多里路才住下，桃源确实误人呀！

初七日 自坪头潭行曲路中三十余里，渡溪入山。又四五里，山口渐夹，有馆曰桃花坞。循深潭而行，潭水澄碧，飞泉自上来注，为鸣玉涧。涧随山转，人随涧行。两旁山皆石骨，攒峦夹翠，涉目成赏，大抵胜在寒、明两岩间。涧穷路绝，一瀑从山坳泻下，势甚纵横。出饭馆中，循坞东南行[28]，越两岭，寻所谓“琼台”、“双阙”，竟无知者。去数里，访知在山顶。与云峰循路攀援，始达其巅。下视峭削环转，一如桃源，而翠壁万丈过之。峰头中断，即为双阙[29]；双阙所夹而环者，即为琼台。台三面绝壁，后转即连双阙。余在对阙，日暮不及复登，然胜已一目尽矣[30]。遂下山，从赤城后还国清，凡三十里。

【译文】

初七日 从坪头潭前行在弯弯曲曲的山路中有三十多里路，渡过溪水进山。又行四五里，山口渐渐变窄，有个客馆叫做桃花坞。沿着深潭前行，潭水澄碧，飞泻的泉水从山上流来注入深潭，这是鸣玉涧。山涧随着山势转，人顺着山涧行。两旁的山都是石骨嶙峋的，簇拥的山峦夹杂着葱翠的树木，目光所及的地方都值得观赏，景色的优美大致在寒岩、明岩两岩之间。山涧到了头路也断了，一条瀑布从山坳上倾泻下来，水势纵横流淌。出山口来在客馆中吃饭，沿着山坞往东南行，越过两座岭，寻找所谓的“琼台”、“双阙”，竟然没有知道的人。离开几里后，打听后才知道在山顶。与云峰沿着道路攀登，这才到达山顶。向下俯视，峭拔陡削环绕的山势，完全和桃源一样，可万丈高的翠壁要超过桃源。峰头从中断开，就形成双阙；双阙相夹环绕的地方，就是琼台。琼台三面是绝壁，后面转过去就连着双阙。我站在对面的阙上，暮色降临，来不及再登上对面的阙，然而所有的胜景已尽收眼底。于是下山，从赤城后面返回国清寺，共三十里路。

初八日 离国清，从山后五里登赤城[31]。赤城山顶圆壁特起，望之如城，而石色微赤。岩穴为僧舍凌杂，尽掩天趣。所谓玉京洞、金钱池、洗肠井，俱无甚奇。

【译文】

初八日 离开国清寺，从山后走五里登上赤城。赤城山顶上有个圆形的石壁独自耸起，望过去像城墙，而岩石的颜色微微泛红。岩洞成了凌乱的僧房，把天然的情趣全部掩盖了。所谓的玉京洞、金钱池、洗肠井，都没有什么奇特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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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游天台山日记：《游天台山日记》、《游雁宕山日记》、《游白岳山日记》、《游黄山日记》、《游武彝山日记》、《游庐山日记》、《游黄山日记后》、《游九鲤湖日记》诸篇，皆在乾隆刻本第一册上。天台山，又省称台山，在今浙江天台县北，有华顶、赤城、琼台、桃源、寒岩、明岩诸胜景，以石梁飞瀑最著名。天台山为佛教天台宗的发祥地，有隋朝创建的国清寺。

[2] 台州府：省称台郡，治临海，即今浙江临海市。

[3] 癸丑：明万历四十一年（1613）。晦（huì）：中历每月的末一天。癸丑为明代万历四十一年，这年的三月三十日，相当于公元1613年的5月19日。自2011年起，我国将每年的5月19日即《徐霞客游记》的开篇日定为“中国旅游日”。

[4] 自宁海出西门：霞客自家至宁海路线，《游记》未载。陈函辉《徐霞客墓志铭》载霞客自述：“而余南渡大士落迦山，还过此中，陟华顶万八千丈之巅，东看大、小龙湫，以及石门、仙都，是在癸丑。”则在1613年游天台前，曾经绍兴府、宁波府游落迦山。落迦山又作洛伽山，因《华严经》有善财参观音于普陀洛伽之说而得名。今为普陀山东南的一个小岛，面积仅0.34平方公里，环岛一周约2公里，与普陀山合称普陀洛迦山。普陀山又称小白华、梅岭，为浙江舟山群岛中的一岛，系霞客游踪最东处。有普济寺、法雨寺、慧济寺、千步沙、潮音洞、梵音洞、南天门等胜景，最高峰白华顶海拔291米，自麓及巅有石磴七百余级。该山被传为观音菩萨道场，为我国佛教四大名山之一，又是旅游避暑胜地，近已开有从宁波到普陀的旅游客轮，可直达岛上。宁海，明为县，隶台州府，即今浙江宁海县。

[5] 梁隍山：今作“梁皇”，在宁海县西南境的公路边。

[6] 於菟（wū tú）：老虎的别称。

[7] 奉化：明为县，隶宁波府，即今浙江奉化市。

[8] 莲舟：江阴迎福寺僧人。上人：对僧人的尊称。佛家把人分为四种，即粗人、浊人、中间人、上人。认为内有德智、外有胜行的人，为在上之人，故称上人。

[9] 筋竹岭：应即今金岭，在宁海、天台两县界上。

[10] 坳（ào）：山间洼下的地方。

[11] 天封寺：今仍称天封，在天台县东北境。

[12] 烨烨（yè）：火焰很盛。

[13] 甃（zhòu）：砌。

[14] 太白：即太白堂，相传为李白读书处。

[15] 绝顶：华顶峰，在天台县东北境，为天台山绝顶，海拔1098米。峰下有善兴寺，即华顶寺。

[16] 慊（qiè）：满足。

[17] 阈（yù）：门槛。

[18] 暝（mínɡ）色：夜色。

[19] 石梁：在中方广。山腰有衔接两山的天然石梁，长约七米，中央隆起如龟背，狭处仅半尺左右。水有两源，东为金溪，西为大兴坑溪，合流后自梁底向下飞坠。梁，桥。

[20] 嘹呖（liáo lì）：形容声音响亮而清远。

[21] 龙王堂：今作“龙皇堂”，在天台县北境。

[22] 国清：国清寺，在天台县城北3.5公里的天台山麓。寺周五峰环峙，双涧绕流，环境清幽。古迹甚多，有隋塔、隋梅、唐代天文学家一行墓、寒拾亭、丰干桥、明铸释迦牟尼坐像等。

[23] 一溪：即始丰溪，今名同。东阳：明为县，隶金华府，即今浙江东阳市。

[24] 曹娥：今仍名曹娥江，源自天台山北麓，往北流经新昌、嵊县、上虞入杭州湾。

[25] 寒山、拾得：唐代二僧。寒山曾隐居天台山寒岩，往还于天台山国清寺，和拾得友好，善作诗，有《寒山子集》二卷。拾得原是孤儿，由国清寺僧丰干收养为僧，故名拾得。亦能诗，有《丰干拾得诗》一卷。后人常以寒山、拾得并称，尊为“和合二仙”。

[26] 蓊苁（wěnɡ cōnɡ）：草木茂盛。

[27] 坪头潭：即今平镇，在天台县西境，始丰溪北岸。

[28] 坞（wù）：四面高中间低的山洼。

[29] 阙（què）：古代宫殿、祠庙、陵墓前面的建筑物。先筑高台，上修楼观，通常左右各一，中央缺而为道，故称“阙”或“双阙”。此处形容天然峰崖如一对阙楼，故得名“双阙”。

[30] 然胜已一目尽矣：“四库”本作“然胜已一日兼收”。“一目”原作“一日”。上海中华图书馆印本作“一目”，较合文意。《游黄山日记后》九月五日记有“不能一目尽也”，亦可比对。

[31] 赤城：为天台山支阜，在天台县西北3.5公里，高339米。上有石洞12个，以紫云洞和玉京洞最著名，山顶有赤城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