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学路上

通往安东家的路是一条下坡路，尽管不是很长，却也足以使一个单车发烧友毫不费力地飞驰一段了。每天早晨，比利都很享受这一段上学路。迎面扑来的风呼啸着顶着他的头盔，拍打着他那件亮黄色的安全夹克，这一切都让他感到刺激极了。自由自在地疾驰让他感到自己就像一只小鸟，掠过地面。但当安东家对面的汽车站映入眼帘后，这种感觉便消失了。

比利伸手去探刹车握把，他的手指悬在那闪闪发光的金属上方，等待捏下车闸的最佳时机。根据经验，如果能等到最后时刻猛地拉下车闸，后轮就会抱死[1]，自行车就会在石子路上漂移。比利已经练习过很多次了，他已经能完成至少两米的漂移了。

来往车辆飞旋的车轮将小石子扬起来，撒得车站到处都是。这也使石子路面格外光滑，漂移时小石子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十分悦耳。比利一个急刹车，身后扬起一片烟尘。这次漂移也在路面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轮胎印。

比利望向路对面的安东家，特意向安东卧室的窗口看去。他希望安东站在那里看到了今天的漂移。果不其然，他在那里，树起大拇指表示肯定，之后他就从比利的视线里消失了。几分钟后，安东推着他的自行车出现在房子一侧，还背好了书包，穿好了夹克，佩戴好了安全装备。他穿过马路，朝比利走去，而比利正得意地站在自行车旁边。

* * *

“瞧瞧那轮胎印，真是棒极了。”虽然那道印迹已经足够明显，安东仍指着地面。它看起来完美极了，人人都能注意到。“给，”安东说着，将自己的车把递给比利，“抓好了，哥们儿。”

比利接过安东的车子，心想他需要把两只手都腾出来才方便。安东蹲下身，推动轮胎印边的石子。当他把石头都清开后，比利才明白他究竟在找什么。

安东拾起一枚一镑硬币。“我猜这一定是某个找钱的乘客掉的。太幸运了。”他顺手把硬币揣进裤兜。

“喂，它也算是我的吧，我漂移的时候才掩盖了它。”

“没错，可它是我找到的。”安东反对地摇摇头。

“但我们是朋友，五五分如何？”比利拍拍安东的肩膀。

安东扣上头盔的安全搭扣。“我知道，咱们去汽修厂的商店买糖吃吧，这比一镑硬币要好分一些。”

“我们还有时间吗？”比利看看手表，“已经八点四十分了。”

“如果我们全速前进就没问题。”安东分别看了看上下行的路，确定没有来往车辆。“快跟上，磨蹭鬼。”

比利迅速追上了他。“那你想吃哪种？星爆[2]还是哈瑞宝[3]？”

“我也不知道，看看一镑能买到什么吧。”安东奋力蹬车。

他们上了主干道，汽修厂在路的另一端，高峰期的时候车流移动速度极为缓慢。唯一安全的办法就是通过装有行人控制按钮的路口。当他们到达那里时，红灯亮起来了。

比利率先按下了行人按钮。

“快啊，”安东冲着红绿灯说道，又多按了好几下按钮。“快啊，否则我们就要迟到了。”

“没用的，”比利话没说完，小人儿就变成绿色的了，伴随着熟悉的“滴滴”声，表明行人可以放心通过。

* * *

汽修厂前院有三排加油机，一块给卡车加柴油的空地，一个自动洗车装置，一处用于车胎打气或者汽车内部吸尘的区域，还有一套存放报纸、花束、柴火以及木炭的展示柜。在这里，人和车随处可见。

比利和安东在车与车主中迂回前行，把自行车推到一堆柴火旁边，用挂锁把两辆车锁在一起，出发去买糖果。

商店的大玻璃门需向内推开。尽管现在大门关着，透过它，比利和安东看见顾客们排成长龙等待服务。

“看，已经八点五十五分了。”比利伸出戴手表的胳膊，“我们会迟到的。”

“是的，但我们现在已经在这里了。无论如何，老师不会发现的。我们可以溜进大会堂后面。”安东用后背推开了大门。

安东听到从商店内传来一声大叫，“抓住那个小偷！”

就在安东的手刚刚碰到玻璃门时，它就碎成了无数片。门的另一边，一个人拼命朝商店外逃去，这使得碎玻璃没有向下掉落，而是向外喷溅。

“快给我闪开！”那人尖叫着。

安东被撞到了一边，踉跄着向身后放着几束花的花瓶的架子撞去。花瓶承受不住他的重量，随着他一并摔到了地上。

比利本能地掩住自己的脸，防止被飞溅的玻璃渣伤到。逃跑的男人把他撞到加油机上。一辆车正停在加油机旁加油，比利撞到了汽车前翼，连连向商店方向后退。

比利被安东绊了一跤，两个男孩手脚纠缠成一团，摔在书包、花瓶碎片上，每个人身上都散落着五颜六色的花。

* * *

商店里顿时一片混乱。一名店员冲出已然破碎的大门，挥舞着手臂，指着那个渐渐消失的人影，大喊着“阻止他”。柜台后，其他店员紧紧盯着一个个监控屏幕，那个抢劫者逃出汽修厂前院，冲进高峰时段的车流中。他们潦草地记了些笔记，决心尽可能多地得到这个男人的相关信息——发色、衣着、身高、体格——一切有助于警察找到他的信息。

其他店员专注于手头工作，应付着失去耐心的顾客们。像橄榄球赛中并列争球一样，顾客们蜂拥向前，努力使自己先得到服务。整个场面充斥着因玻璃打破而引发刺耳的警报声。加油站经理古普塔先生原本只想向所有人保证局势得到了控制，而他的呼喊声也汇入了混乱与嘈杂之中。

* * *

“你还好吗？”比利让自己蜷伏起来。“刚才真是吓人。”他拍拍衣服，玻璃渣、折断的花茎、花瓣和叶片掉在地上。“我们最好赶快离开这里。”

安东伸出一条手臂，“我们互相搭把手。”

“孩子们，你们还好吗？”一个年轻人从加油机方向走过来。“你们没受伤，真是幸运。”他屈身依次把比利和安东从地上拉起来。

“谢谢。”比利瞄了安东一眼。“没事，我们挺好的。我们得去学校了。”比利看起来充满戒备。“他是格伦先生，学校的园丁！”他掩住嘴小声说。

“你们听到了吗？”那人转向主干道，“瞧瞧这些晃眼的灯光和刺耳的警笛声。我觉得全城应急服务[4]都出动了。”

比利和安东互相点了点头，撒腿就跑。“我们更得离开这里了。”

* * *

当格伦先生转回来时，早已不见男孩们的踪影。真是奇怪啊，不过这倒是说明他们肯定没有大碍。

注释

[1]在急刹车时，如果大力捏下刹车握把，刹车蹄片会把车轮抱死，即制动器把轮胎锁死了。

[2]星爆（Starburst），一种生产块状果味太妃软糖的品牌。

[3]哈瑞宝（Haribo），德国糕饼品牌，橡皮糖的创始者。

[4]应急服务（机构）（Emergency services），提供治安、消防、救护以及海岸警卫等紧急服务的机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