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风更加的冷了,虽然冰滦体质偏寒,但自封了修为的她还是受不住的。无论大黔和尚怎样劝说,她始终不肯起身,不食不寝,更不接受赠与的衣物。
夜色渐渐的浓了,大山之上开始飘了雪花,冰滦的手脚已经冻僵,痴痴的看着雪与繁星,呼气成霜,泪落成冰。
偶能听见雪花撞击的声音,不像自己的栾雪,那样绒棉。
天空之上,一只雪鹿拉车踏星而行,此雪仿佛是从它身上掉落的,天空一片晶莹。
雪鹿车内走下一人,一身白袍,一手藏于袖中,另一手拿白色披风,走到冰滦身前为其披上。
“师兄?”
冰滦定睛看着,来人正是斛家公子,斛长青。
身旁僧人恭敬以礼,斛长青覆手而立,怒眉瞪着冰滦,“在这里做什么?哼……还自封修为!演苦肉计吗?丢人现眼……”
“师兄……我……”
斛长青用手一比,不让冰滦再说话。
“我斛家与这天下谈事,只曾商量,从未求过别人。”
一掌拍在冰滦身上,解除了封印,一把将其拽起,运功逼退身上的寒气。
见斛长青这样,冰滦有些慌了,“师兄,你这是?”
“此来可是为了邑陽千?”斛长青小声传音道。
“不是!是为紫阳……”冰滦回道。
“为何长跪不起?所求何事?”
冰滦叹息,“只求相见,还未谈事……”
“什么……?”
斛长青怒了,大喝两字,震得守僧们捂着耳朵哀嚎。
几日不见,斛长青的功力又精进了许多,或是冰滦从未探视过他的真正实力。
“去把渃渴给我叫来,跪地来见。”
阴冷的话语从斛长青的嘴中冒出,叫冰滦和守僧们吃了一惊。
斛长青护犊子的举动叫冰滦心中一暖,只是他这不着边际的狂妄,是怎么一回事?
此话一出,守僧大黔气鼓鼓的说道:“晚辈没有顶撞您的意思,您与师祖实属同辈,让师祖跪地来见,未免太欺负人了吧?”
“哦?呵呵……我欺负人?你可知我身旁之人修的乃是我斛家法决,你可知她修为已达大成?你可知此人乃是我师妹?这样的人,连你们大砚寺的门都进不来吗?你可知我今天为何而来……?”
斛长青的话风阴冷刻薄,与当初接触的斛长青判若两人,冰滦有些疑惑,越来越看不透眼前的男人。
大黔羞怒的离开了,他没想到冰滦还有着这样的一重身份,比自己的辈分竟然又大了一辈。
见大黔走了,众守僧也都灰溜溜的跑散了,斛长青的气势太过可怕,竟然要师祖跪地来见,若是真的,自己万万不可在场。
斛长青扶冰滦坐在雪鹿车上,话风转柔,道:“不是早就告诉过你,紫阳的身体无法可医了吗?”
冰滦轻咬嘴唇,“是,但我还是想救她……”
“谁告诉你来大砚寺?是邑陽千?”
“是。”
“用何法治紫阳?”
冰滦揪了揪衣角,轻轻道:“仙骨……”
“混账……”
斛长青的骂声惊得雪鹿一个哆嗦,惊得冰滦将脸缩进腿里,不敢再看他。
斛长青转念又想起,邑陽千当初用梦魂枪将父亲的仙骨击成齑粉的场景。
如此至宝斛长青死也不会相信邑陽千会毁掉,一定是用了障眼之术。
斛长青的话风又渐渐转柔,慢慢道:“邑陽千他在利用她,珍宝怎么可能去救蝼蚁?”
冰滦不信,不相信的眼神让斛长青诧异,他想知道邑陽千究竟用了什么妖法,竟将冰滦迷成这样。
冰滦相信,斛长青定是对邑陽千有偏见,如上次替人渡劫之事,只是众修加害邑陽千,可他偏偏说邑陽千要去杀人……
邑陽千毫不吝啬的将灵力灌输紫阳体内,多次紧张的态度看得出不是假的,他也说过此事不必勉强,自己又怎能因斛长青说说而放弃……
“咳……”
斛长青叹息一声,“就凭你,要不走的……邑陽千全盛时期也不敢来大砚寺,因万年前就有人在这里渡过天劫,因此这里有佛光普照,调取普照之力就算是两个邑陽千也能将其杀死……”
冰滦不再说话,她的心里混乱,就算要不走仙骨,不试一试怎能甘心……
过了不久,渃渴匆匆赶来了,脸红胀胀的,气色难掩。
“渃渴见过斛兄……”
虽然气愤但也强颜欢笑,施以佛礼。
斛长青并未让冰滦下车,自己走下,冰滦在车帘缝隙中看着两人,静观事态演变的焦灼,心里七上八下。
斛长青来回踱了两步,审视着渃渴,冷声道:“叫你跪地来见,你听不懂吗?”
渃渴惊怒,再也压不住气愤,喝到:“长青……你我实属同辈,你这是要做什么?就算我大砚寺得罪了你,陪个不是也就算了,何必这样羞辱与我,这样的不念交情……”
“交情……?哼……”斛长青轻哼。
“别和我提什么交情,这天下间,我只在乎我师妹……你让她跪了一夜,我让你跪一下,怎就羞辱你了?”
渃渴眼睛紧眯,深深的看了一眼斛长青,深知道自从他父亲被邑陽千所杀,从此性情大变。百般办法算计邑陽千,又是空欢喜一场。如今遇见琐事便拿自己出气。
深叹口气,暗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不再理斛长青,转身就走,既然斛长青不再看重交情,那便没有交情,在渃渴眼里,斛长青的气焰犹如疯狗。
斛长青轻笑,也不着急,轻抚雪鹿的毛发,幽幽道:“至尊邀我来商讨,殡天之事……”
“什么……?”
渃渴停下脚步,惊恐的看着斛长青后,恍然大悟。
论计谋算计,整个灵仙谁也胜不了斛家。斛家的挂术更是旷古烁今,无人能敌。
先前斛石书凭一己之力,算出邑陽千的克星,渡她来这灵仙,今次我大砚寺殡天大事,又怎能少得了他。怪不得,他敢说出这样的话……
“怎么?不走了?”
斛长青邪邪的笑着,渃渴的脸色甚是难看。若是惹怒了斛长青,他意气之下走了,坏了大事,自己可承担不起……
渃渴气的直哆嗦,自己几千岁的年纪,今日竟要给一个孩童跪下吗?
迟迟不见渃渴有何动作,斛长青又道:“昔日,原本想助佛家至尊渡劫,可至尊却向我提及殡天一事,最终便宜了道家至尊。你若不跪也行,我就当吃了这一次亏,到那时候,没了护寺金光,看邑陽千不屠了你大砚寺……?”
渃渴被斛长青惊的冷汗直冒,汗流浃背,膝盖微微弯曲。
车内,冰滦看着,幽怨的叫了一声,“师兄……”
她这一声师兄,不知是劝斛长青不要逼人太甚,还是怨他说邑陽千怀有歹心。
最终,渃渴跪了下去,比起大事,自己的这点牺牲算得了什么,恭声道:“大砚寺不该怠慢姑娘,还请姑娘原谅……”
冰滦跳下车,面对渃渴跪下,难掩惭愧,轻道:“渃渴大师,我冰滦对不住你,兄长如父,我没有办法……”
起身扶渃渴起来,不停的致歉。
渃渴点了点头,摆了摆手,“无妨…无妨…”
看见斛长青得意的笑着,自己的心才踏实。
“哈哈哈……”
斛长青畅快朗笑,牵着雪鹿走上山,随即又道:“你这一跪就当报酬,带我师妹好好观摩学习一番。”
然后又回眸看向冰滦,“你的事,等我商讨过后再说,大砚寺有重事,你急不得……”
斛长青走的飞快,冰滦与渃渴在后面慢慢走着,冰滦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场面尴尬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