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滦口吐鲜血,妖力侵身竟没有半丝法力,勉强支撑着身体站起来,恶狠狠的看着那片林子。
勉力捏着法决,天空中栾雪纷飞,盘旋而下,冰滦自知不是那妇人的对手,如此重伤若是再有猛兽寻她,自己定是性命难保。
栾雪吞没冰滦的身躯,灵仙界诛仙郡,冰滦缓缓落地,灵力瞬间充斥着全身,消除妖力,不甘的握紧拳头。
“若修行有成,定杀了那妖妇……”冰滦念叨着。
看着殿外随风飘荡的栾雪,邑陽千知晓她已经回来,原本就封了心境,此刻的他对冰滦更是心如死灰,不再挂牵……
紫阳去迎她,二女相视而笑,冰滦今次入凡间经历种种实在太多,当见到紫阳时,一切都看得淡了。
紫阳挽手相问,“此去凡间可还顺利?”
冰滦抿嘴停笑,“不太顺利,进去我说给你细细听……”
第二日。
冰滦原本想着向邑陽千禀明未取得聚魂泉的原由,却又想起邑陽千说过,筝技非大成不得相见的话。
池塘边,凉亭下,早已摆放好的筝却迟迟不肯弹奏,闭目回想,元邑那绝技之境。
为何他能有如此境界?就凭他痴心于自己吗?
头脑中意念幻象,元邑的影像渐渐化为灰散,自己坐于他的位置,原本站着的位置是笑看她的邑陽千。
自己坐于筝前,与脑中镜像重叠,临摹元邑的痴心之境……
固如磐石般的桃色古筝,在冰滦灵力驱使下,音律撩人心魄……
紫阳听闻池塘边传来的乐律,痛苦的跪在地上,泪如雨下。不知不觉中,冰滦琴技已修得大成,《梨花痛》此曲有毒,修为低微者难以承受,紫阳又不肯扰了冰滦,苦忍痛楚,她知道冰滦好不容易筝技大成。
一白衣男子站在双手掩口不愿发出声音的紫阳身旁,笑着用手点在紫阳两耳旁,封了紫阳的听觉。
紫阳看向来人,原来是斛长青,白发依旧,面色恢复了些往日的英彩,一条残臂依旧藏于袖中。
紫阳不再痛苦,抹了两把泪水起身行礼,“见过斛公子……”却未闻自声,傻傻的笑了。
斛石书也是笑着点头,然后望向冰滦。紫阳也感到好奇,他斛石书何时又重修回修为了……
待到一曲奏完,解开紫阳的穴道,二人一同拍手称好。
听到掌声,冰滦欣喜的望了过来,“师兄,你来啦……”
“嗯。”斛长青点头。“想不到师妹竟有如此境界,真是佩服……”
“哪里的话……只是一时兴起。”说罢,挥手收了筝,换上茶案。
“我去烧水……”紫阳见他师兄妹二人将要促膝长谈的样子,先跑了出去。
见紫阳眼圈红晕尚未消退,似乎察觉到自己伤了她,心有愧疚的望去……
斛长青席地而坐,见冰滦手中带伤,而四周栾雪纷纷钻入其伤口,伤口缓慢的愈合着,似乎想到了什么。
柔声道:“师妹,有如此好的义甲却为何不用?”
冰滦倍感疑惑,“师兄,什么义甲?你看我这手……”伸出她伤痕累累的指头,惭愧的笑着。
斛长青接过一片栾雪,依旧柔声道:“昔日邑陽千可将他那情花凝剑,与其交战的灵宝将被吞噬灵性,与其交战之人若是心志不坚,必受其影响。”
然后将栾雪用灵力包裹,放于冰滦指甲间,又道:“我看你带来之物,属性纯洁无垢,想必还未将其炼化,此物属性偏寒,适于凝练成你的义甲,也可所谓暗器防身……”
说到这,手指间已经有了一层薄薄的义甲,冰滦新奇的看着。
“当真可以吗?”冰滦不可置信的反问。
“当然可以!”斛长青解释道。“外人带来之物都不是凡物,好生凝练,定有大用途……”
冰滦欣喜的笑了,她的师兄说过,世间想要的他都会帮她寻来,不为别的,只因她是他的师妹。
心情大好,好久没这样愉悦的笑过了,凡间一遇太不愉快,也算是给了自己一点宽慰。
紫阳为斛长青和冰滦斟满茶水然后坐于一旁,傻兮兮的跟着笑,斛长青也不把紫阳看做外人,谈话间从不避讳。
当谈到紫阳病况时,斛长青也是眉头深邃,在斛长青眼中紫阳神魂破碎已是将死之人,也不知晓这样的人,他邑陽千为何留在身边。既然冰滦要救,那就救吧,若是妨碍了冰滦修行,那就对不起了……
转眼间即将正午,师兄妹二人天南地北的聊了整整一个上午。
斛长青伸出手道:“师妹,将手给我,看看你的修为。”
冰滦依言伸手过来,斛长青一探,惊的手指一颤,然后将手放于袖袍,直勾勾的盯着冰滦。
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便问道:“师兄,我修为如何?”
斛长青笑而不语。
“到底如何啊?师兄……”
斛长青伸出两根手指,“等同于我两百岁那年……”
冰滦不可置信的捂着嘴巴,紫阳也是同样惊讶。
斛长青从百宝囊中取出众多修习法门和众多兵器,整个亭子被填满了,然后说道:“这些东西我便留在这了,你现在要确定的是你的修习方向……”
“修习方向?”
冰滦默默的念叨着,想起玉笒对自己说过的话。“你这修仙的小童,修习的方向都没有,竟狂妄的没了边际……”
斛长青从袖袍中抽出他那残缺的右臂,道:“譬如我,修的是忠,忠信于他人,修不通了,修为就废了……”
冰滦知道他说的是邑陽千,他已经无法忠信他人,修为还要重新来过。
已是正午,斛长青盘着手中的挂件忽道:“送你家传法决,你练到几重了?”
冰滦心中一紧,微声道:“我本以为灵力尚弱,还未……修习。”
“什么?”斛长青怒的站起,手中价值不菲的宝玉被捏的粉碎。
这一举动吓坏了二女,都不敢言。
怒眉俯视着冰滦,冰滦见斛长青凶神恶煞愤怒的样子,怯生生的低下了头。
“你可对得起我父亲?”斛长青接着怒斥。
“我……”冰滦哑口无言。
见事态焦灼,紫阳赶忙劝道,“公子,不是你想的那样!自从那日离别之后,小姐就牢牢的将法决记于心间了,只是当时灵力低微,连第一重都未领会。”
见紫阳这样说了,斛长青的态度才好了一些,看了一眼满脸急切的紫阳,又看了看冰滦。
冰滦的大眼睛向上瞄着,察言观色……
斛长青话语渐暖,柔声中带着质问道:“既是如此,那你演示给我看,第一重礼技决该如何打出……”
“好……”
冰滦平心运气,将灵力凝于掌心,捏出指法,灵气顺势形成一道推力,犹如城墙。
转身指向亭旁石凳,推力之下,石凳微微晃动,收起法决石凳安然无恙。
斛长青眉角抽搐,这等实力与他年少笨拙时很像,甚至不如。冰滦灵力高于他年少时百倍,可见冰滦没尽全力。
“全力一击,让我看看你有多少斤两。”
“是。”冰滦应声。
不是冰滦不想全力一击,只是这等法决经脉运转方向时分奇特,稍稍运力就觉得经脉涨的生疼,十分的别扭。
冰滦不是十分明白这法决的奥妙,自己有千种方法炸碎这石凳,为何要运用如此别扭的法决。
推手,再次施展第一重礼技决,石凳被振开一尺有余,冰滦的右手已是疼痛难忍,经脉有如针刺般痛苦。
斛长青摇了摇头,他知道痛楚让她没能使上全力,但天下间的功法,凌厉的同时,又怎能不付出代价……
“咳……”
叹了口气,将手中化为齑粉的宝玉倾倒,只留粉末中的一颗宝珠在手心紧握,催动灵力,变化指决,宝珠发出淡淡的青光。
“师妹,你且看好了,熟记法决无用,为兄现在修为不及你十分之一,看为兄如何使用……”
说罢,随手一挥,石凳不但没有后退,反而靠近了许多,然后犹如沙雕一般,倾泻成满地白沙。
冰滦愕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她能清楚的看见斛长青经脉如气球般膨胀,指法变换之快肉眼难寻,而重修灵力的他都能做到这般,那自己呢?
斛长青将手中宝珠托到冰滦面前,道:“此灵宝能加持经脉的流通,你试试……”
接过宝珠,灵气滋养着手中经脉,似乎觉得手比方才还要灵活,深吸口气,轻咬嘴唇,她想尽力一试,做给斛长青看看……
手中法决瞬间打出数十记,一块石墩炸裂成碎石,虽不如斛长青那般……
“啊……好疼啊!”
血水滴答滴答的从冰滦手臂留下,冰滦左手掐着手腕痛呼大叫起来,宝珠也随即滚落在地。
“啊……流血了,冰滦你怎么样啊?”紫阳上前查探冰滦的伤口,心急得慌了。
斛长青想要帮忙,但又板住了他那怜疼般的表情,站在原地。
双手环握冰滦的手臂,紫阳吃惊的发现,这分明是经脉破碎之症,怒目狠颜望向斛长青,“你想害死她吗?经脉破碎可是会毁了修者前程的……”
冰滦连忙拽了拽紫阳,“紫阳……别这么和师兄说话,只是破碎少许,并无大碍……”
“哼……”
瞪了一眼斛长青,不顾及自己的奴仆身份,依然埋怨道:“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不帮忙止血吗?”
“紫阳……”
劝不住她,冰滦歉意的对斛长青笑了笑,斛长青也是急了,怒道:“你这丫鬟如此厉害,缺乏管教了不是?分明是小伤,用得着如此心娇吗?”
“怎么是小伤啦,你看这血留的,怎么是小伤啦,经脉都破了!你还在说风凉话!我这里都没有药啊……”紫阳边哭边说道。
斛长青拂袖不理,不削道:“功力尚可,经脉纤弱,下次来时看你进步如何?”
斛长青走了,紫阳早已哭成泪人,冰滦灵力虽然雄厚,但初入灵仙时间不长,斛长青虽才重修得修为,但经脉早已淬炼千年,是不可比拟的。
绸带敷在伤口便被血浸透,好不容易将血止住,经脉的精气却又泄露着,冰滦的脸色和唇色略白,紫阳伏在冰滦肩上,哭个不停。
栾雪纷飞,钻进冰滦的经脉,缓缓的治愈着伤口,让紫阳有了一丝宽心道:“去灵宝阁寻些药吧?自愈的话,这几天手都不能动了,更别说练功了。”
“嗯。”
不想再让紫阳劳心,便爽快的答应了。
另一方,斛长青在远处偷看着,口中默默的念叨着,“师妹啊,为兄迫不得已,请替为兄托上一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