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年经历了开河、集体制生活的爷爷还活着时,那时我们一家人每年都会回来过年,每次回家时,爷爷都会在槐树底下给我讲讲他小时候的回忆。
夏天在河里游泳、和小伙伴们捉鱼抓虾,行十几里水路放鸭子;春天在村社社树下的公用古井旁与提着木桶打水的奶奶约会;秋天在田里捡谷粒,搬稻草;冬天在结冰的河面滑冰的往事,那些美好的回忆永远刻在爷爷脑海中,成了独属于他那一代人的记忆。
是我们这一代人完全无法想象的场景,陪伴我度过童年的是电视剧和电脑游戏,长在水边的我还是个旱鸭子,不像父亲和爷爷都是水里蛟龙。
因为等我出生时已经没有可以在长辈带领下游泳干净且安全的水源了,而城里的游泳馆,我从来没去过,因为家里人为了生活,连去公园散步的时间都没有,每天从早忙到晚,到了深夜洗漱睡觉,第二天继续重复昨日的忙碌。
等我们一行迈进七叔的家门,一个穿着中学校服如出水芙蓉的女生用抹布仔细擦拭着堂屋的圆形餐桌,看到我们一行走进屋里,少女放下抹布,微微躬身对我的父母行了一礼,如黄莺鸟一般的清脆声音躬身说道:“六伯伯,六伯母好久不见,欢迎你们来我家做客。”
父母看到侄女甜美的笑容,心里的阴云瞬间被驱散了,父亲更是打趣的对少女说道:“我们小舞出落的越发漂亮了,班里有没有男同学追求啊?”
少女脸红的像一个苹果,看到了站在最后面的我就像找到了救星,一把抱住我的左手臂说道:“莫云哥哥,你来了。”母亲对七叔说道:“小舞这孩子越来越懂事了,这几年没回来过年,没想到这孩子都成大人了。”
我对堂妹露出一抹微笑,右手递上包装完好的书籍说道:“小舞,你的生日快到了,这是哥哥提前给你的生日礼物。”
莫舞松开我的左手,双手接过书本,高兴的说道:“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礼物,谢谢莫云哥哥。”
听到动静,后面厨房一个不施粉黛、清丽脱俗的古典女子走了出来,对我们一家人打招呼说道:“六哥、六嫂、阿云你们回来了。”
而后对七叔说道:“还杵着做什么,快去厨房端菜,我和嫂子说说话。”七叔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赶紧去厨房端菜。
我对穿着江南刺绣服装的知性女子道了一声:“七婶,好久不见。”女人走到我面前把我当孩子一样摸着我的头柔声的说道:“阿云,你瘦了,今天知道你回来,婶婶做了你最爱吃的土豆烧鸭、千张肉丝、糖醋里脊,和小舞去后面洗手了就准备开饭吧。”
莫舞把书放在神桌下的抽屉后,拉着我的的袖子开心的说道:“莫云哥哥,你是第一次来我们的新家,我带你去天井的洗手池洗手。”
在我去后面洗手的时候,七婶握着母亲的手说道:“嫂子,事已至此,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唯一能做的就是顺阿云的意思,让他开开心心度过最后的日子,这个孩子从小就像女孩子的心一样敏感、细腻,我们就用平常的态度对他,不然会让他更难受。”
我回到堂屋时,母亲已经和七婶聊得露出了笑容,看到母亲的笑容,我心中的石头落下了地,我坐在母亲身边给她夹菜,把她的碗堆的满满的,父亲和七叔两兄弟则喝着闷酒,沉默无言,整个餐桌上最活跃的只有我那个人见人爱的可爱堂妹莫舞,她一无所知的高兴吃着难得一见的大餐。
晚餐后,父亲、七叔先行一步去张罗葬礼的安排布置,同时邀请村里的空巢老人们来家里吃个饭,给莫氏宗祠的长老们说明情况,母亲和七婶收拾餐桌。
我和堂妹站在她家门口对她说道:“小舞,哥哥明天要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以后都不会回来了。今天是我们最后一次见面,你有什么话想对哥哥说吗?”
莫舞眼睛红红的拉着我的袖子说道:“莫云哥哥你要去哪儿?为什么不回来了?我不要你走。你可以不走吗?”
我尽量用平淡的语气说道:“小舞等妳再大一点就知道哥哥离开的原因了,哥哥也舍不得小舞,但必须得走。”
莫舞说道:“那小舞希望哥哥在外面照顾好自己,不要生病,按时吃饭,少一点烦恼。多一些快乐。”
我取出口袋里的手帕纸擦干堂妹面颊上的泪水说道:“小舞,不要哭了,在哭就成小花猫了,答应哥哥,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坚强一点。”
莫舞点了点头,我微笑的和堂妹告别之后,走在熟悉又陌生的乡间小路上,与擦肩而过的每一个年长的村民热情的打招呼,慢慢走到了镇上,在只有一条主干道的小镇从东走到西,把物是人非的故乡深深映入脑海,之后回到了家里。
太阳一点点落幕,黑夜裹住了宁静的小镇,河边的路灯准时一盏盏亮起,一辆黑色的殡仪车拖着透气的木棺从远郊而来。
父亲付了租借棺材的钱,请送棺的工作人员留在这里吃酒喝茶,葬礼结束后就立刻拖走这具棺材,两名送棺材的司机第一次遇到这种没有尸体的葬礼,而且还当晚拖走棺材,虽然很疑惑,他们也没有贸然打听,顾客是上帝,他们坐在了屋外的流水席上吃着瓜子,聊着天等待葬礼的结束。
乡里乡亲瞧热闹的妇人以及受到邀请的族老陆续步行过来,莫家镇街区的师长以及镇子附近村庄的朋友也陆续骑着自行车和电动车过来。
到了晚上七点半,河边的路灯一盏盏点亮,橘黄色的光芒吸引着飞蛾前仆后继的撞击。通讯录上受到邀请而且正好在老家的师友都来了,有我的小学语文老师楚老师和初中数学老师徐老师,两位老师是一对结婚十五年的恩爱夫妻。
我的发小兼以前的老邻居李鹏,其恋人曾思敏;子承父业,在家喂虾子的同村同学史腾龙;我小学和他打过架,最后相互理解成为铁哥们家里开连锁餐馆的富少廖客,他同我一样至今没有结婚,我是太老实,没有女朋友,而他是眼光太高,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我那学生时代,长发飘飘、身材高挑立志当空姐的同桌兼红颜知己池梦,现在在我们镇上的新中学当语文老师,她是一个女学霸,被一个渣男欺骗感情后,就再没有谈过恋爱了,把自己的身心全部奉献给了教育事业。
放学路上结交的忘年交冯阳春,一个同样喜欢读书的大哥哥。我有幸遇到了好父母,砸锅卖铁供我读书,给我吃穿用度,一颗心都放在我身上,他则没遇到好父母,父亲是个酒鬼,一天到晚只知道喝酒,最后有一天骑摩托摔泥坑里,死去了,母亲是个赌鬼,沉迷于赌博麻将,输掉了他的学费,使得他的学业止步于初中,在他的父亲去世后跟着一个男人跑了。
他最早在我们学校门前卖盗版书以及盗版光碟,之后攒足路费去了魔都打拼,去年开着豪车,带着妻儿荣归故里,在镇上开了一家旅馆,生意平平淡淡,但我知道这个大哥不在乎旅馆的收益,他是游戏设计师,与育碧、暴雪等大公司都有过商务合作,是国内知名独立游戏工作室“炎黄”的创始人,他名下的未来研究所,第一个研发出IR(AI与VR的结合)前沿技术,让网游小说中的虚拟头盔时代提前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