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月曜 火曜合篇

走过天坛医院的停车岗亭,医院大楼旁有一个蜿蜒百转的长廊自后方大楼延伸而来,长廊上方被密密麻麻的常青藤、爬山虎等藤蔓植物覆盖。

一些探病的亲友陪着穿着病号服的病人坐在长廊的石椅上聊着天,三三两两运动的病人在长廊里来回走动,还有两位老人在廊亭的石桌上全神贯注的对弈着,周围围着一群观棋不语的病人。

坐在长廊内能躲避依旧散发灼热光芒的太阳,于是我选择了一个能看到门诊部大楼正门的位置坐下。

紧接着在脑海里开始头脑风暴,思考怎样对周果开口表白。是文邹邹引经据典长篇大论的煽情铺垫还是开门见山直接了当的表白心意。

比表白更重要的是表白被接受或者被拒绝后的处理,表白被拒至多让我心情低迷一会,不会牵连别人。

最难处理的是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被我撞上了,对方其实也喜欢我,我该怎么安放这段感情,又该怎么让这段好不容易开花的感情有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好结果。

其实我知道是我太过自私,临死前想从周果口中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解决盘桓在心里多年的疑问,得到释怀。

但生活中很多事情无法给出确切的答案,无论最后我想知道答案是什么,对周果都不公平。我只剩五天可活,而她会自然老去。

死者走的洒脱,生者却总会睹目思人,沉溺在对逝者的追忆中,而且有一道心伤永远无法愈合。

也许我不该执着于那个答案,更不该来找她,要放下过去,可是不得到确切的答案,我到进入永恒的梦想之前都不能释怀,无法喝下孟婆汤,所以我来了,只为寻求一个答案。

在我脑海思绪万千时,智能手表的时针飞快旋转,最后定格在了五点半,滴答滴答响起来。

我站起来走到门诊楼大门的石坎下,看着陆陆续续走出来的人们,这一次没有等多久,就看到了周果的身影,看起来她比中午见到时更令人心动了。

她走出玻璃门后,左右环顾了一下,我站在下面露出自己对着镜子练习了很多次的微笑,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伸出右手说道:“我在这里”。

周果缓步走下石梯,而后说道:“我们边走边谈吧。”我点了点头。

离开医院后,周果带着我走到了一个沿湖走道上,一阵风吹过,卷起了湖心的涟漪。

周果右肩背着包,偏头看向走在左边的我说道:“莫云,你想和我说什么话?”

这次我没有再躲避她的视线,目光灼灼的看着她,动情的说道:“周果,我爱你,你爱我吗?”

周果会笑的眼睛说道:“我们很久没见了吧,你是从什么时候爱上我的,是过去,还是现在,你爱我什么地方?”

告白最艰难的是说出我爱你这句话,这句话说出口后,就不会再逃避自己的感情了。

我说道:“我从第一次与你相遇时,觉得你很傲慢,是富家千金和我们这些野孩子不一样。但随着与你同处一片空间,虽然和你说不上话,但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你充满力量的声音、会笑的眼神、倔强的背景、优美歌声、干练的单马尾,纯洁的白衫,娟秀的笔迹我都喜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关于你所有的记忆渐渐的在我的心里生根发芽,再也无法忘却。”

“时间过去的越久,对你的记忆越清晰,可我从来没进入你的世界,对你除了名字、相貌和生日之外,其他一无所知,我不知道你的家在哪里,你的任何联系方式。镇子很小,可总也遇不到你。”

“我唯一一次与你的交流是因为一封投稿,那是初一,我写了一篇名为《祖国》的歌颂文章,而后平生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去邮局买信封、贴邮票投稿寄给了偶然在看到的一个征稿出版社。”

后来那封信有了回音,随带回来的还有恭喜我的投稿被某某杂志收入的通知书,但是要交五元钱刊登费,五元钱对一直节约用钱的我来说是五天的早餐钱,但为了刊登文章,我打算出这个钱。在去邮局寄钱之前我拿着信封跟同学们炫耀,大声朗诵自己的文章,并打算立刻去邮局汇钱。”

“在我准备放学后直接去汇钱时,你第一次和我搭话说道:“莫云,这是骗局,不要寄钱过去。”我当时正在兴头上,认为你是嫉妒我的文章被录取了,没有听你的劝告。

“后来在邮局,你再次出现,并夺走了我的回信,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想看见你,后来新闻上报导了一场席卷全国的投稿骗局,其中涉事的就有我寄信的那家出版社。我看了新闻之后,才知道你是对的。那次之后,我的眼里就只有你了……”

周果等我说完,一把抱住我,趴在我的胸膛哭泣,我身体僵硬,不知道手该怎么放,最后把右手放在她的青丝上,顺着发丝抚摸,等她心情平复。

三分钟之后,周果推开我的肩膀眼睛红红的说道:“木头人口里终于开出花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然你永远都没有勇气来找我表白。因为你害怕被拒绝,而现在我从你的表情得知你已经无所畏惧了。不管怎样,我终于等到这句话了,我曾爱过你,但我对你的爱已经枯萎了,而且永远都不会再爱上别的男人了。”

我终于知道一直追寻的答案了,可一切都太迟了。我呆愣了片刻,万千言语只剩下三个字“对不起”说出来了。

周果说道:“不要说对不起,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如果我们当初都能勇敢一点,也许就不会成这样子了。”

我举起手中的礼物递给周果说道:“这是临别礼物,请一定要收下”。

周果接过礼盒,放在公园的长凳上打开,七朵栀子花静静的躺在盒子里。

她充满追忆的拿起一朵栀子花别在皮筋上说道:“也就只有你会送我栀子花了,以前我课桌里的栀子花也是你放的吧,除了你没有别人能第一个进入教室,因为钥匙在你手上。”

我苦笑道:“我还以为我做的神不知鬼不觉,只有天知、地知、我知。没想到你一直都知道。”

周果破涕为笑的说道:“我也是因为你的这种“傻气”开始喜欢你的。话说完了吗,说完了,我请你去吃饭。”

我点头说道:“说完了。”我们像相识多年的老友重逢一样,吃了一顿轻松的晚餐。

饭后,我一路护送着她坐上地铁,而后挥了挥手,和过去告别。

回到旅馆我继续挥笔创作青春回忆录,并下了一个决心,这本书完结后第一个读者会是周果。

一直奋笔疾书到晚上十一点半,我才躺在床上睡觉,但有生以来第一次失眠了,打开手机酷狗,插上耳机听了一会我最喜欢的古风歌,折腾到深夜两点半才疲倦的睡过去。

次日在生物钟的唤醒下,我一大早就起床去了天安门看升国旗仪式,紧接着去瞻仰了伟人音容。

之后在十二点之前回到旅社背着包退房,同时用手机抢票成功买到了晚上十一点京都至胶澳的火车票,我要去那里看海。

下午我登了长城,去了故宫,去了护国寺,把京城走马观花的看了一遍。

而后乘坐着黑夜中的长龙,飞驰向渴望已久的大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