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以假乱真

非图正摸不着头脑的时候,陌谦眨眼就出现在他几寸之遥,一首持着天下闻名的玉魄刀,另一只手掌摊开来,赫然是无数根断裂的白色蚕丝!

“你不知道,我有随身带暗器的习惯吗?”那只撼动蚕丝的手掌上,乍一看戴着几枚繁复精美的戒指,实际上每一枚都暗藏机关。苏湄一度以为陌谦是一个极其奢华的人,却不知,他身上有多少处金银环佩是危险关头用来救命的利器。

“驾——驾——”又有人向林中深处策马而来,非图却一下变了神色,不似方才的散漫随意,他一躲闪,就从陌谦的刀下逃离,扣紧手中的剑,盯着马蹄声的方向,严肃至极,悄悄地对身边的手下吩咐,步好对战的姿态,看来,是他们要等的那个人到了。

继而又回头对陌谦苏湄说:“二位大侠,方有不敬,也对姑娘有所唐突,我向二位道歉,请阁下马上离开这里,我们的敌人就要来了,不论是手无寸铁的百姓还是武功卓绝的大侠,我受人所托,忠人之事,萍水相逢,不希望连累姑娘和公子。”那谦恭和正经的样子,实在和刚才大相径庭,苏湄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却被陌谦死死瞪了回去。

“好,她我带回去,不过你们也要遵守诺言。”陌谦冷冰冰地说着,另一只手去拉苏湄袖子里的手。

身后兵器相接,刀光剑影,看来是有一场激战。“墨迟,我的主人,他要我在你临死前告诉你,武林盟主这个位子,你当年赢得不光彩,这次,更别想瞒着天下人你当年做的丑事!不如,你就和你那些龌龊的往事一起去下地狱吧!”

马儿即将踏出竹林的时候,苏湄又急急返了回去,边走边说:“师父叫我回来,就是让我保护武林盟主的安全的!”“哎呀,我怎么这么大意,连武林盟主叫什么都没提前打听好!”苏湄用手狠狠的拍了一下脑门,急催马儿返程。

陌谦也来不及揭发无意间透露此行目的的苏湄,调转马头追着那一剪丽影狂奔。

他们二人赶到的时候,现场已经结束了战斗。受伤的蓝衣剑客一手捂着差点穿心而过的伤口,失势地坐在地上,过多的失血让他无法站起身来,只能冷冷地看着眼前的非图一众人。苏湄失声尖叫:“你,你就是武林盟主么?”虽然师承耆芜山一脉,她却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剑法,那一剑,虽未伤及要害,却直直地从墨迟的肩膀划到胸口,直到他的腰身,都在滴血,在地上渗成了一条细细的血河。

“你是?”虽然受了极重的伤,墨迟却还能凝心聚力,看清苏湄,苏湄在从相府辞别的晚上,就换上了两月余不曾穿过的武服,两袖上两峰浅浅的山脉,简单朴素的手笔,正是耆芜山弟子的标志。

“在下耆芜弟子苏湄,见过盟主!”苏湄忽然手中扶剑,俯身行礼,两手叠抱,眼神坚定不渝,即使是重伤的墨迟也依然强撑身体,拿起剑回礼,那是——江湖弟子相见的常见方式,干净简单,忠贞磊落。

非图一看苏湄坚定地站到了墨迟这边,便以飞灰之速逃之夭夭了,无论怎样,即使墨迟受了重伤,苏湄和陌谦两个高手在,他们也不可能获胜的。当马蹄声远去,踏起的飞尘掩住了众人的视线之后,竹林上空,非图的声音久久回荡:“墨迟剑客,今日你有贵人相助,我等力不从,自愿认输!江湖儿女,不作扭捏姿态,我等自会自裁向主人请罪,但是,主人未必会放过你,当年的事,你可是让他丢尽了颜面!哈哈哈……”笑声过后,苏湄却听到了齐齐的刀剑割破血肉的声音,不由心惊,“他们?他们真的自裁了吗?”

那个前一瞬还在身边调侃自己的有趣的刺客,这一刻已然鲜血直流,头身分离了!“嗯。”陌谦轻轻地点了下头,脸色也有些难看。

“苏姑娘不必害怕,他们杀不了我,拿了赏金自然只有死路一条。若说罪魁祸首,苏姑娘也有一份呢!姑娘和这位公子回来救我,不然此刻在下就是那个身首异处的人了。”脸色苍白的蓝衣剑客勉强长身立起,高大修长的身材在地上投射出长长的影子,银冠玉钗,英俊的面孔望着苏湄微微笑着,苏湄却仿佛陷入了挣扎里,后又抬头轻轻地说:“可是保护你安全是师父交给我的任务,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死,何况你还是众望所归的武林盟主。”

“此等江湖事,岂是寥寥几语就可以说清楚的?哪来那么多的对和错啊?”陌谦不高兴了,对着年轻的武林盟主淡淡斥责。“好,那么请问公子师承何处?”墨迟也不示弱,迎头对上陌谦。

“他是——”苏湄正要张口说话,不料眼睛看墨迟的时候折现般的转到了陌谦的脸上,转瞬就黑青的脸色让苏湄转弯似的改口,“哦,他是我远房表哥,武功嘛,多多少少也受了我一点真传,加上他自己瞎鼓捣出来的一点三脚猫功夫,嘿嘿,能唬住刚才那行人也是撞上狗屎运了!”墨迟满脸狐疑,看着苏湄和陌谦守口如瓶的样子,也就不再问了。

“小二,住店,还有几间房呀?”苏湄和陌谦扶着刚刚止住血的墨迟一走进客栈,两位年轻俊秀的公子就吸引了基本整个大堂的注意。“客官,可是不巧,就剩一间房了,您看您三个公子哥儿要不将就一晚上?明早武林大会就开始了呢!”三人面面相觑,瞠目结舌。

“阿彦,哈哈,你在这儿啊,让老夫一顿好找!”洪亮且中气十足的声音远远传来,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和一个佩剑的青年人从楼梯上走下来,苏湄见了,欣喜地跑过去,抱住那老人便叫:“师父!”

“好徒儿,来给师父看看你的成果,那人在哪呢?”耆芜山人向着苏湄手指的方向看去,瞄到了墨迟后,几步便已到了他们面前,咧开嘴笑,拍了拍墨迟的肩膀,墨迟吃痛地咧了咧嘴,冲耆芜山人露齿一笑:“前辈好,多谢令徒的救命之恩。”

“你这娃子,说啥呢?武林的儿女,只要是心地好的,都是一家人,刀头舔血的日子太多,早已把身边人当兄弟了!”耆芜山人毫不见外,张嘴就和墨迟套近乎。“徒儿,你过来,让墨公子伤成这样,你怎么完成的任务?”说出来的是责备之语,可耆芜山人看向苏湄的眼神里,包含着满满的关怀与纵容。

苏湄见到师兄,高兴得恨不得一蹦三尺高,早已像爬爬虫一样黏在师兄兰澈身上,一旁的陌谦站在哪头也不是,尴尬得很,只好去找店小二商量住店的事。

“别担心,小伙子,你是跟着彦儿来的吧,我早就给彦儿订了一间房啦,墨公子,委屈你就和我们彦儿的小侍从将就一晚上啦!”苏湄听到师父的随意后瞪大了眼睛,悄悄地做手势向陌谦解释着。

没想到陌谦识趣地向耆芜山人抱拳,恭敬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东方的天空露出鱼肚白,朝阳的微光洒落大地,旌旗烈烈,鼓声重重,高高的擂台上后悬挂着“武林大会”的字样,台下的人们早早地在场地上等他们的武林王者征服天下,号令中原武林。

而此时,几日前被选举出来的墨迟还在客栈里睡得正香,“我给他用了安神香,一时半会儿怕是起不来了,哈哈!也不用看见他拖着满身伤痕去和别人打架了!”耆芜山人从墨迟的房间里出来,一脸得意地向徒儿们炫耀自己想到的办法。

“师父!你——”“今天可是武林大会啊,墨迟公子不出去,诸多武林中人怎样服气?今日早就昭告天下武林的事情,如果墨迟不去,如何收场?”问出话的是师兄兰澈,显然,师兄妹俩对师父所做的事嗤之以鼻,苏湄已经准备好去弄一大盆凉水把酣睡中的墨迟泼醒了。

霎时,一个人从耆芜山人身后走出,“墨迟?”“你——你怎么醒的,你不是用了安神香吗?”身后的“墨迟”却摇了摇头,像是叹了一口气,“哎——徒儿们,师父领进门,学艺在个人,为师还指望着你们青出于蓝胜于蓝呢?你们这般悟性,我耆芜的多年授业怕是要付之东流了。”耆芜山人一脸惋惜地看着自己的两个傻徒儿,心里不知有多得意。

“咳咳,我不是墨迟。”“墨迟”突然开口说话,让兄妹俩更是一头雾水。可是这声音怎么听着这般耳熟?这不是——“哎,徒儿们,你们还得再接再厉啊,三十六计之一——偷梁换柱!墨迟是今天有点情况特殊啊,不过,彦儿,你昨天带来的这个小子,不错啊,是个好苗子!我昨晚和他练了练,若是多加指导,说不定还能成为武学奇才呢!”耆芜老道的眼睛里放着光彩,望着陌谦就像一个从未裹腹的人遇见了一大盘肉。

“师父,你说过我是关门弟子的!”一旁的苏湄已经发狂,小兽般地对着师父。

“啊,哈,我,我就说说而已,啊,那个,我们不是说到墨迟了吗?这家伙是用了安神香,而且他现在还在睡,要不是老朋友的嘱托,我也是不忍心看着领居家的徒弟白白牺牲,所以,我觉得这个小子不错,以他代墨迟去,应该不会露出破绽,何况,我昨天可是照着墨迟的脸画了一晚上人皮面具呢!”

“师父,让我去吧!”苏湄和兰澈齐齐开口,竟是把陌谦吃了一惊。

“澈儿也不是没有在江湖现身过,湄儿以你的三脚猫功夫,万万是不行的,何况,你本是女儿身,身子单薄,容易被人认出来。你说你叫什么?小伙子?”

“蒙翊?哦,好,小蒙,今天这事就拜托你了,我昨晚已经把墨迟的事讲给你听了,逢场作戏也来得圆滑点呗!”

“好,属下定不负老先生重托!”陌谦踌躇满志地接了任务,大步走出房间去。

“诶——等等,蒙翊,是你的那个贴身护卫的名字吧?你盗用人家的名字,经过他的允许了吗?而且,公子还真是百姓福祉啊,什么忙都帮,要找他来挑战的人很厉害的,我每年都来,打得很是激烈呢!万一你回去缺胳膊断腿儿的,相爷不得砍了我?”苏湄喋喋不休地跟着陌谦跨了一个又一个门槛,嘴里念念叨叨着。

“好了,你难道还要给你的武林盟主再添一个有红颜知己的风尘事吗?前面就是擂场了,从人多的地方进去吧。不要给我丢脸哦!”那张“墨迟”的脸突然凑上前来,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换上女装的苏湄觉得今天的这件裙子真是太薄,都可以感受得到他手指上微微的暖意。

“不用担心,你家的公子还没那么容易受伤。”那人意味深长地一笑,随即转身离去。

“可是,你还不能按照自己的方法打架呀,你还得仿照墨迟的打法——”

“我未曾谋面的同门师兄,还用得着模仿吗?”万里青空,他抛下这一句话,就渐行渐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