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棣威反感道：“什么搞不搞的，难听死了。无良中介介绍的。我不也不知道她是你手下么。”
“她确实不是我手下，她是村官嘛。”
唐棣威那眼睛瞪着唐泽深，手上染过血的人眼神就是不一样，那份凌厉让唐泽深打了个寒颤。
识趣转移话题：“我很快就不管这一块了。算是最后为他们做一点事。”
“嗯？”唐棣威挑眉，“整个福镇除了你，还有谁能啃得动这块硬骨头？”
“骨头硬，但骨头上也有很多肉啊。哪怕拿手摸一摸，上头也多的是油水啊。也好，我不管，正好脱身。”唐泽深眼看前方，他们两个人说话声音都很轻，“我毕竟不是老程从县里带过来的人。”
两年前，程文从县里空降镇上直接担任二把手，一年前升任一把手。然后那时他从县里要了个人，那人现在也在班子里……
唐棣威憨直，不代表他不懂规矩。
他心想：只怕小叶以后有麻烦了。
嘴上不动声色：“原来有人要站好最后一班岗，难怪她最近天天加班，我就说，你不是爱加班的人啊。以前你的名言不是，加班代表效率低么。”
唐泽深笑笑：“此一时彼一时嘛。现在形势不同了，换做是我都不敢再说不加班了。”
唐棣威：“？”
唐泽深却没有继续展开这个话题。
唐泽深不说，唐棣威也就不问。
他们敲门，开门的正是李嘉明。见到是镇办智多星唐泽深，李嘉明心里打了个突。再看向唐泽深旁边的唐棣威，眼神惊疑不定，到了嘴边的一句问好都说不出来了。
唐泽深简单介绍唐棣威：“他叫唐棣威，刚转业回来。”
李嘉明立即挺起胸膛，傲气十足地看了唐棣威一眼。但他挑衅的眼光碰到唐棣威就好像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回应。李嘉明自己先沉不住气了，说：“你是哪个兵种的？”
“养猪的。”唐棣威走进屋子，坐下。
他看起来不动声色，其实早在李嘉明打开门时就看清楚屋子里的情况。这屋子里陈设虽然简单，一张床，一个茶几，茶几上设着茶具。但那茶壶黑中透紫有年头了，茶叶也是名贵的英红九号。
床上，被子在床头叠得整整齐齐，摆在枕头上面，那是当过兵的人一贯保持的习惯，伴随终生（唐棣威也这样）。
这种时候还不忘享受，唐棣威想起清初降将洪承畴的典故来。相传洪承畴被清军擒住之后绝食不起，却被范文程细心发现他注意衣冠整洁。范文程向皇太极汇报了这一发现，次日皇太极加意关怀，洪承畴便即投降。
唐棣威心想：“也不过另一个洪承畴……只是，洪承畴真正被感动到的不是为了钱，李嘉明这么捉弄大家，想必也不是为了钱，那么，他是为了什么呢？”
想了一会儿，唐棣威心中有数，安安稳稳地坐下来。
自从唐棣威进来之后，李嘉明就一直保持着惊疑不定的表情，那眼睛死死盯着他，他来到唐棣威对面坐下，问他：“你是养猪的……这么说，那谁是你的……”
唐棣威他们自我戏称“养猪”的，这一称呼不知从何时开始，但却已流传很广。李嘉明一听就懂。
唐棣威笑了笑，说：“都是他带过的兵。”
李嘉明被惊呆，泥雕木塑一般，一动不动。
“李嘉明，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李嘉明回过味来，忿忿地呸他：“就连你也被肥深招安了！”
“不，不是被招安。你拿到手的已经够多了，连你老婆的社保医保也给落实了。再得陇望蜀，怕你消化不了。”
“能不能消化得了，是我的事情！”
“李嘉明，收手吧。”
“你少装道德模范了，你敢说你没收肥深好处？”
唐棣威决然摇头：“没有。发达，谁不想要发达？可这样趁火打劫的事情做出来你心里安乐吗？要对得起自己曾经穿过那身衣服！”
“你意思是我对不起我自己啰？”
唐棣威没有说话，眼神流露了一切。
李嘉明被激怒，冲出门。
唐泽深正蹲在竹林边上抽烟，见他走出来，站起。李嘉明指着唐泽深鼻子说：“你少来大石压死蟹这一套，我跟你讲，我现在改变主意了，有地还不够，搬家不要钱啊？再给我加多一百万！”
唐泽深怔了，扶着竹子站起来：“李嘉明，你这话不君子啊？”
“去你狗屁的君子，我只认票子！”李嘉明自卑感作祟，暴怒，“说我对不起我的制服，我比谁都对得起它！”
唐棣威站在李嘉明身后，对着唐泽深缓缓摇头。
回去的路上，气氛很坏。
唐棣威说：“怎么办，明天就动工了。要是领导来看到开工点还是片大竹园，肯定得跳脚。”
唐泽深揉着太阳穴：“要不是侯成哲那孙子跑出来横插一脚，我就谈妥了！他可好，不光自作主张，还把黄国正那支旗帜给砍喽，我现在连个退步的地方都没有！”
“要不，直接采取一点非常手段？”唐棣威空出一只拿方向盘的手，凌空划出三个数字。
妖、妖、灵？
唐泽深有顾虑：“他都是口说，钱没拿到手，地也还没划批。身份也是真的。哪个方面都咬不进啊。”
停了一停，不无嘲讽：“所以难怪他也没有安全感，你们压根什么都没兑现嘛！”
“谁说的，拆迁款早就打过去了！”
“打了多少？”
“小200万啊！就那么个破园子！”唐泽深又点了支烟，深深吸一口，半天，才喷出烟圈，“隔壁那个兰花场，你看到没有？满满当当20亩的苗圃，大中小的兰花都有，还有温室铁棚自动喷淋系统。那是黄村村黄小四夫妻的产业，我看着他俩起早贪黑地做起来的。你猜这次才拿了多少？”
“多少？”
“只比嘉明农庄多10万不到。”
唐棣威不说话。
这种时候，倾听比说话重要。
“特么的，我想起了，能告！”
肥深突然一拍车门。
“走，回去，咱们连夜搞资料，告他们个扑街！田凤仪住得远……嗯，我打电话给小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