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坐过来吧,这儿近些,这个角度,咱俩都方便!”
“啊,好!”
嗣音艰难地一口一口吃着饭,对于她这样一个有吃饭赶时间的习惯的从军校里出来的人来说,这样着实是委屈了她。
“好了,不吃了,我还是喝汤吧!”终于嗣音道,“你把那个小碗里的汤给我端来!”
“小心,烫!”
嗣音左手也还是有些力气的,扣起碗,轻轻吹了吹,一喝一大口,滚烫入味,烫得舌头半天都是麻麻的,二话不说立即放下碗非得骂个人才能消火:“这厨子也太偷工减料了,汤太清淡了,我不喝了!”
小姑娘低头瞅着汤。
“我不吃了,你自个吃吧,吃完了撤下去吧!”嗣音轻声道,说罢拖着那条不能动弹的手臂一个人站到了窗前,向着远处俯瞰。
身后小姑娘已经开始收拾碗筷了。
“你吃饱了吗?”嗣音轻声问了句。
“吃好了!”
“嗯,那就撤了吧!”她轻声道,伸手打开了窗户,一只手还是可以打开窗户的。高处不胜寒,习习的凉风吹了进来,她突然想,“我也想留长头发了,乔乔,你说好不好?”
一转身,她已经关上门出去了。
嗣音站这儿左等右等,小姑娘还没回来,可能她性子急,便就自个去了那边的荐书区,看看最近上市的新书如何。
“姐姐,徐姐姐,姐姐!”突然只听得一生独一的门口,小姑娘敲着门,一直喊着她。踌躇着半天,推门也打不开。
嗣音远远地看着她笑了,朝着她摆摆手:“我在这儿呢!”
只见她转了一圈,却还是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的样子,不由得笑了,又站到了书架外应了声:“在这儿呢!”
“哦!”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才快步走了过来。
“你喜欢看书?”
“嗯,姐姐也喜欢吗?”
“我,还好吧!”嗣音一笑。
“我都忘了,姐姐的妈妈可是个作家的,云胡不喜!”
“你还知道她呢!”
“知道啊,我家里还有她的书呢!”
“哪一本啊?说来听听,咱们可以讨论讨论人物情节啊什么的,我妈妈的书那我可是烂熟于心了的!”
“心跳!”
“心……跳?”嗣音顿了一下,努力在记忆深处搜索着这个名字,怎么一时间没有太大的印象,“嗯…那本啊,新出的吗?”
“不是啊,我看那出版日期都是好几年前了的,八,八年前的!”
“八年前,那我十五岁,我十五岁时候,我记得妈妈没出版过书啊,当时应该还在网上连载的吧?!”嗣音自个嘀咕着,细细地想了想:我怎么忘了那本,前几天还翻着看来着呢!
“你为什么喜欢那本啊?”嗣音这就要问一下了:最喜欢我妈妈的一本不是她的书。
“那本书是偏文艺风一点儿的,故事情节嘛倒不似其他的书有趣,而且那里面男女主的爱情,我也不知道能否称之为爱情,总之这份细腻的感情不是那么明显直接地外露,而是透过了一种间接的侧面的手法来描写。那场景简直太真实了,我都有些身临其境。全文还是浸透着孤独与荒凉,这…”
“孤独与荒凉?”嗣音轻笑道,“你读得还挺深入的!”
小姑娘笑了笑:“也没有,就是偶尔会写点儿读后感,还有读书笔记之类的。”
“怪不得呢,昨儿会在这儿遇见你,放假了还躲这儿来看书的呢!”
小姑娘腼腆一笑。
“那现在怎么不看书了?”嗣音问道。
她一本正经地摇摇头:“工作时间不做和工作无关的事!”
“还挺敬业啊,不过没事,我批准你可以在这儿看会儿书!”嗣音笑道。
“啊?这不太好吧!”
“不是让你白看的,看完了跟我分享一下心得!”
“我看书挺慢的,而且有时候也不是很有心得的!”小姑娘有些为难地看着嗣音。
“我也看啊!”嗣音笑道,在书架这儿转悠了起来,“以前我有个朋友,她也特喜欢看书,每次我带她来这儿,她都要拉着我到这个荐书区来。”
“那她现在呢?”小姑娘到底是看得心不在焉。
“她现在,在,天上吧!”嗣音轻声感叹。
“是姐姐那天晚上在台上说的那个被……”她突然住口不说了。
嗣音随手拿过一本书坐到了她的身边,翻开来看了看,盯着书,却没有看进去,盯着书,不自禁地说起来了话:“我们小时候,这个荐书区是在二楼的,那时候来的人还不少,但她不来,她说人太多了。后来庄里有翻新,荐书区也可以通过电子设备进行展示,这个实体的荐书区就成了个摆设,还占地方,本来这个区是不该继续存在的!”
“嗯?那为什么还在?”
“因为我和妈妈统一了意见,我们觉得实体书给人是有不一样的感觉的,这个还是该有存在的必要的,而且这个荐书区本来可是我们云喜庄的一大特色的。最后他们合计着一商量才把它留下来,不过是挪到了一直空闲的六楼。这下清净了,没人光顾了,却又成了她一人的天下。从那以后,来这儿吃饭不吃饭的,她总会先往六楼跑!”嗣音轻笑道。
“我也是知道了云喜庄的这一大特色,所以才来这儿的。我家在一个小县城里,我从来不知道还有这样一个地方的存在,起初进来我就觉得这儿很不一样的,尤其是知道了这个地方的存在后,我就知道我没有来错地方!”
嗣音笑了:“你来这儿就是因为这儿是个有书的饭庄?!”
“本来我都是不太想来的,挺有顾忌的,我爸妈本也说不太安全…,但是我好朋友有亲戚在这儿,觉得应该挺靠谱的,我又在网上搜了一下,搜到了云胡不喜还有这里的特色后,就挺惊讶的,就想来了,也就来了!”
“挺好的。”
“不过,服务员……也还好,我爸妈说我也需要出来历练一下的!”
“嗯,有道理,不过在外还是得注意安全,社会上是挺复杂的,女孩子,要好好保护自己,不能任性。”嗣音掏出了手机,“把我电话号码记一下。”
“嗯,好!”
“姐姐我可是个警察的,以后遇到了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无论什么事,知道吗?”嗣音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继续轻声道,“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的,谁欺负了你你就带着人欺负回去,不管什么君子不君子的,连本带利地还回去,别委屈了自己,别觉得是自己怎么了。本就不是你的错,所以干嘛在乎那么多啊,该怎么活还就要怎么活的,还要好好地活,活得比任何人都要好。你活得好好的,那才是对那些坏人的最好抨击。”
她微笑着轻点头,小声道:“姐姐,我去上厕所。”
“你去吧!”嗣音好似听见了啜泣声,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听错了,轻轻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低眸看着手中的书。
正觉得看不进去,欲过去换一本时,手机铃声响了。
“喂,你好,你是?”
“音音,是我,李钧合。”
“有事吗?”
“三天后我就要结婚了,这不老同学都通知一下,给我面子的可都要来啊!”
“不好意思啊,我工作有点儿忙,可能赶不回去了,抱歉啊,就在这儿跟你说句恭喜吧!”
“嗣音啊,你看上次你那个毕业晚会,我都去了,大家都是同学,过去的事就不要介怀了吧!”
“我是真的有事,不方便!”
“跟你男朋友一块来啊,也算是给我几分薄面是吧?!”
嗣音不由得在心里嗤笑:你有什么面子的啊?上次我又没请你来,明明是你不请自来。让我拖着个伤胳膊一个人去赴宴,那不是被人看笑话的嘛,我才不去呢!
“礼尚往来,嗣音也知道,只是我可能真的抽不出时间,不过呢,礼和份子钱一样不会少的!”嗣音客气说道。
“瞧你说的,谁也不缺那几个钱啊,你要实在没时间就算了,我就是想说一声,我爸订的宴席是在云喜庄里!”
“啊,这样啊,那我一定跟妈妈说一声,让她给你打个折。”
“没事,那再见了!”
“再见!”嗣音挂掉电话,不禁皱了皱眉:我说呢怎么非要请我去,宴会都订这儿了。坏叔叔,我怎么有了你这样一个男友啊,女朋友都受伤了你都不管,还要她一人独自面对前男友的婚礼。秦正丰,下次见到你,你死定了,我不咬得你遍体鳞伤,我都对不起我自己。
“让我先想想,到底是去不去?去的话,我自己看着自己这受伤的手臂都觉自己可怜。算了,还是别去了,那这是要把我赶出家的意思啊,凭什么啊!?”嗣音拿着手机思索了半天,仍旧未果。
“乔乔,乔乔,你说…”她看了看书架这边,并没有人,“上个厕所,这么久的吗?这都快一个小时了吧!”
嗣音想着便拿起手机,意欲打个电话,奈何想了起来,好笑道:“这傻姑娘,让她存我的号码,她也不告诉我她的!”
起身去了一生独一,才想起来她似乎进不去,便又等了会儿,半个小时过去了,她还没回来,嗣音想了想乘电梯下去了三楼。
大厅里客人三三两两不太多,嗣音经过时,偶然听到包间里有声音,可是门上明明显示的是无客,她细细听了一下,门却正好被人开了。她顺势望去,里面还挺热闹的,并且她要找的人还正好就在里面。
由于嗣音出现得让众人有点儿意外,里面瞬间安静了片刻。
嗣音缓缓走进来,里面总共有七个人,两名女服务员,两个小伙子,一个中年男人,一个年轻女人,还有一个男领班,开门的正是除乔乔外的另一个女服务员。
“嗣音小姐!”男领班惊讶地叫了声,示意门口的女服务员,那名女服务员立即走了出去。
嗣音看着眼泪汪汪的乔乔,还未多说一句,那边又开始吵了起来。
“小兔崽子,你是疯了的吧你!”中年男人指着其中一个小伙子直骂道。
“你才疯了你,你凭什么骂她啊?你以为你是谁啊?”小伙子怒气冲冲地对着中年男人的鼻子骂道。
“作为一个服务员,她把我点的菜上错了,我说她几句怎么了?人家小姑娘都没说什么,你急什么啊急,碍着你什么事了啊?”中年男人说道。
“就碍着我的事了,你凭什么说她啊?人家都道歉了,我就是看不惯,你有钱你了不起啊,我告诉你,老子有的是钱。”
“忆尘,好了,你别说了,你理智点儿行不?”另一个小伙子有点儿眼熟,一直尽力地拦着他,不然感觉他那架势能把人往死里揍。
“陆…?”嗣音看着那个拦人的小伙子道。
“对,是我啊,陆小千,徐姐姐!”陆小千正跟嗣音打了个招呼,这边程忆尘抽空直窜过去,对着那个中年男人便是一拳,一边大一边嘴里嚷嚷着,“我让你欺负她,我让你欺负她,我弄死你!”
中年男人那大腹便便的样子哪里是这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的对手啊,疼得“嗷嗷”直叫。
“别打了!”乔乔上前去拉他,不过那瘦小的身躯连瓶盖都拧得费力,更何况是他。
“别拉我!”他嘟哝着,手臂重重往后一扬,甩得她直往后退。
中年男人连连后退,忆尘还不善罢甘休,幸好陆小千眼疾手快,使劲拉着他不让他上前:“程忆尘,我都没这么大火,你能冷静点儿吗?你消停点儿行不?”
“你松手,我是为了谁啊,你给我松开!”小伙子很暴躁啊!还非得男领班和陆小千两个人才拉得住。
“程忆尘!”嗣音喊着他,以其一个警察该有的声势,这是他们的人生中,她第二次叫他的名字。
忆尘只扭头看了她一眼,也不理她,仍是在费劲挣脱着。
“你为什么打他?”嗣音问道。
忆尘倔强地偏过头,也不回答。
嗣音示意男领班松手,先带那位中年男人出去!
“你别走,你站住!”忆尘刚要上前,嗣音一伸手,挡住了他的去路。
“你干嘛?”他上下打量着她道。
“练过的?”
“怎样?”
“我也练过的!”
忆尘上下打量着她:“怎么,你这半个残疾的还想跟我打?”
嗣音清浅一笑,也不急着回他,走过去轻轻替乔乔抹去了眼泪,微微笑着:“没事的,去楼上等我!”
她的泪水盈盈不停,啜泣声下,一句话也说不清楚。
“陆小千,带她去六楼!”
“啊,徐姐姐,他是我朋友!”
“我知道,程忆尘是吧?”她粲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