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我们班有一个女同学姓萧,本该叫肖萧,后来硬是被老师叫成了肖肃。”
“萧,肃,妈妈你们老师好可爱啊!”
“汉字呢,的确很多,妈妈有时候也不见得能认全的,名字呢,还是蛮重要的。”
“那妈妈你们班以前有没有什么好听的名字的啊?”
“我想想啊,嗯,有一个女同学的名字叫做黎雪诗,雪就是那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中描写的白雪,诗呢就是诗经的诗。这样听来是不是很有诗意的啊?”
“嗯嗯,雪诗!”
“不过啊,你知道当时有男同学是这样解析的,雪诗,他们把雪译成血流成河的血,诗意为尸横遍野的尸!”
“血尸,血流成河,尸横遍野,啊啊啊,那些男孩子都好讨厌的!”
“大家都是开玩笑的啊,人家要是不喜欢你根本就不会搭理你的。”
“哦,那我就原谅你给我取的名字了!那妈妈还有什么好听的名字?”
“好听的名字?我想想,有啊,妈妈一直记得一个很简单却又挺好听的名字,不过妈妈同那个同学也只有几面之缘,就点头之交的那种,我其实都还不太确定她是否认识我!”
“哦?”
“南有乔木,不可休思,汉有游女,不可求思。或许我也是挺喜欢她这个姓的,乔。”
“大乔小乔?爸爸好似很喜欢呢,常听他念叨!”
“嗯,那都是历史上有名的美女,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杜牧有诗东风不与周郎便,铜雀春深锁二乔。或许也有我个人色彩在吧,反正妈妈就一直觉得这个字很美!。”
“那她叫什么啊?”
“昔我往矣,杨柳依依。很简单,依依,乔依依,是不是很简单的名字,但却很好听!”
“嗯嗯,听妈妈这么一分析还挺好听的!乔依依。”嗣音轻声念叨着,“那她是什么样的啊?”
“她啊,也记不太清了,好多当时玩得好的同学都记不太清了的,都一二十年了。不过印象中她是那种挺文雅娴静的女孩,高高瘦瘦的,总留着长长的头发,又黑又直,不过都是很随意地扎起,也挺好看的,属于那种偏古典朴素型的吧。”
“乔依依,我记住了!那妈妈,还有还有呢?让你印象深刻的名字!”
云芸妈妈又说了好多好玩好听的名字,说到了她记忆模糊…
“还有……还有一个名字,就是一眼看过去可以感觉听起来很舒服的那种。”
“快说快说。”
“你听啊,他叫程舒浩!”
“程舒浩?徐华?感觉比爸爸的名字好听!”
云芸笑了:“小机灵鬼,可别让爸爸听见了哦,他要生气的!”
“程舒浩,听起来像个男孩儿的名字!”
“是个男孩儿,还是个帅气的阳光男孩!”
“嗯?”
“好了,睡觉了,睡吧!”
“我都睡过一觉了,音音还要听还要听!”
“妈妈都困得不行了,赶紧睡吧,明天再讲!”
“那好吧!”
――――
“音音,爸爸来接你了!”
“好啊!”嗣音一下子扑到了徐华爸爸的怀里,被他宠溺地抱进了车里。
“系好安全带,回家喽!”
“诶?爸爸,这是什么啊?”小嗣音眼神好地一下子瞅见了车前的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这个啊,今天是我和你妈妈的结婚纪念日,这是我送她的礼物。”
“哇,我能看看吗?”
“看了就不惊喜了,待会儿看!”徐华爸爸笑着将东西揣进了自己的口袋,习惯性地按下按钮,正好在播放近来的重大新闻。“…集团,创业先行者程舒浩先生于今年十二月十八日在……去世,享年仅三十二岁,据称…”
“程舒浩?程舒浩,程舒浩啊!”嗣音突然一个劲地跟着新闻念叨着,只是她只一直重复着这个名字。
“程舒浩怎么了啊?”
“我知道程舒浩!”
“你知道?你怎么知道的啊?人家可是个企业家,可惜啊,英年早逝。”
“妈妈告诉音音的!”
“什么妈妈告诉的?”
“妈妈说程舒浩是个听起来很舒服的名字,说这个人和这个名字一样好!!”
“什么?妈妈认识他?”
“妈妈给我讲她过去班上同学的故事时说过的,就是这个名字,程舒浩,音音记得很清楚。”
徐华爸爸的眉头微皱了起来:“程舒浩是云芸的同学?他们之前认识?那为什么瞒着我?之前云喜庄的事,他好像也插手了!”
“到家了!”小嗣音迫不及待地进了家门,一回家便就嚷道,“妈妈,妈妈!”
大厅里不见人,嗣音先行钻进了卧室,一头扎进了妈妈的怀里,抬头看着妈妈,居然红了眼圈:“妈妈妈妈,你怎么哭了啊?”
此时徐华爸爸也正好走了进来。
嗣音不明所以继续皱着眉头问道:“妈妈,你怎么哭了?”
“没有,妈妈没有,刚才站窗口吹风,眼睛进沙了!”云芸妈妈的语气有些微颤。
“音音,你先出去。”徐华爸爸站在门口,突然道,不算目露凶光,至少也看得出是脸色不好。
“可是,妈妈…”
云芸妈妈抬头和他对视了一眼,也低声道:“音音,你先出去!”
“可是…”音音瞅瞅爸爸,又看看妈妈,在两人的再不做声下走了出去。
她刚一出去,门就被爸爸“砰”地一声关上了,音音只能附耳贴在门上,注意着里面的动静。
先是死一样的沉寂,
“你怎么了?”徐华爸爸那冷冰冰的声音瞬间让音音想到了一张冷冰冰的臭脸,往日里的声音有多暖,现在的声音就有多冷。
“我说了眼睛进沙了!”
“跟你在一起这么多年,我还没怎么见你哭过!”
“没什么事!”
“你把我当什么啊,云芸?”徐华爸爸的声音加大了。
“这件事你没必要知道的!”云芸妈妈起身了,好像朝门口走来了,音音正犹豫要不要走开呢,徐华爸爸好像挡住了云芸妈妈的去路。
“是因为程舒浩的吧?是因为那个天纵英才的吧?”徐华爸爸的语气刻薄了些,音音揉了揉耳朵:爸爸怎么突然生这么大气啊?“他死了,所以你难过,怎么会为了一个素不相干的人哭啊!”
“就是的,我在替他难过,怎么了?”云芸妈妈也不示弱,冷冷以对,“他是我的同学朋友,我为他哭怎么了?明天我要去参加他的葬礼。”
“你和他以前认识你怎么不告诉我?我就说啊,他怎么会莫名其妙地帮你拿下云喜庄,他在为你推波助澜,那天晚上还是他亲自送你回来的,我当时就觉得你们关系匪浅,你还一直瞒着我…”
“他是我的初恋怎么了?我们好过,我还就告诉你了,人家一直都优秀,要不是我遇见他的时候太小,我…”
“云芸,你过分了!”
“你不就是想听这些的吗?好了,我说完了。”
音音立即闪到了一边,这回是真的出来了。
“云芸,你回来,我是你的丈夫,我不准你去!”
“他都是个死人了,徐华,是你别太过分了!”
“你出去了就别回来了!!”徐华爸爸放狠话了,不过云芸妈妈才不吃这一套。
“妈妈,你去哪儿啊?”音音拉着妈妈的衣袖,快步跟上。
“妈妈有事,要出去一趟!”
“音音也去!”
“你还小,妈妈是去参加葬礼的!”
“是程舒浩的吗?音音在新闻广播里听到了!”
云芸妈妈轻蹲在女儿的面前,良久一句:“你要叫一声程叔叔的!乖,好好在家!”
“妈妈,妈妈!”音音看着妈妈远去的身影,连忙回房找到了徐华爸爸。
“爸爸,爸爸,妈妈要出去。”
徐华爸爸黑着脸,不动声色。
“爸爸,妈妈都哭了,你还惹她生气,我刚刚看她眼圈又红了!”
“爸爸累了,要休息了,你也去睡吧!”
“不行,不行,天黑了妈妈一个人出去很危险的,咱们去送她吧!”
“不去!”
“葬礼吗?爸爸也害怕吗?音音都不怕的,爸爸还怕?”音音撅嘴道,使劲地把爸爸往外拽,“走啊!”
于是乎还是徐华爸爸开车和音音一起送云芸妈妈去的。
“妈妈,我也要去,去看程舒浩…程叔叔!”
“已经看不到了!”
“到了!”徐华爸爸仍旧没好气道。
云芸妈妈瞥了他一眼,半天却打不开车门:“我要下去!!”
“我又没拦着你!”
云芸妈妈瞪着他,他仍旧不动声色。无奈自己俯身伸手过去,开门的按钮在他这边。她同他保持着距离,好不容易够到了,手却被他抓住了。
“你干嘛?”云芸妈妈恼恼地看着他。
“刚才是我不好!”徐华爸爸到底还是服软了,暧昧地凑近她耳畔道。
云芸妈妈的脸也由黑变红了:“音音还在呢!”
“音音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嗣音嬉笑着蒙住了双眼,小手一伸按了按钮,先跑下车去了,当然是偷偷躲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看他们了。
“音音?”
“没事,音音机灵着呢!”
“下车吧,都到了,你也一块进去吧!”
“你要我进去?”
“你个醋坛子,我都是你的妻子了,你还想要怎样啊?连个优秀的异性朋友都不能有了吗?”
“真的只是朋友了?”
“不然呢?”云芸妈妈凑近他的唇轻吻了一下。
徐华爸爸笑了:“我来!”
音音站在车后蒙住了双眼,看着爸爸从她面前绕了过去,同往常一样,为她打开车门,拉开安全带,然后由云芸妈妈挽着徐华爸爸的胳膊。
“音音,走喽!”
音音探出半个脑袋,蹦哒着过来了,学着他们表情肃穆一点儿。
参加葬礼的人很多,云芸认识的不认识的,皆在为逝者叹惋。
云芸同熟人打完招呼后,几个老同学又一起去看望了舒浩的家属。
“你是…陆佳禹?”云芸看着对面的那一家,对着那个男人道。
“对对,你是……云芸,舒浩的…这位是你先生吧?”
“幸会!”陆佳禹同徐华握了握手,陆太太也和云芸点头示好。
他们相交问好,倒是把两个小家伙忘却了。
“姐姐,你好漂亮啊!”
“你是谁啊?”
“我叫陆小千,我爸爸是程叔叔的好朋友!”
“我叫徐嗣音!”
“徐什么音?”
嗣音撇撇嘴:“你叫我徐姐姐就好了!”
“哦,徐姐姐!那徐姐姐,我带你去看小弟弟吧,可小了!”
“什么小弟弟?”
“你跟我来!”陆小千趁着大人们不注意拉着嗣音偷偷地溜出了人群,溜到了一个小房间里。
乱嘈嘈的人群,这个房间的隔音效果却是很强的,里面有一位护士小姐姐正在照管一位特别小的婴儿。
“就是这儿,我爸爸带我见过的,他是程叔叔的儿子,叫,叫,程忆尘!”
嗣音缓缓走近,低头看着那个比她的巴掌大一点儿的小婴儿,不禁感叹:“他好小啊,真的好小啊!”
“小弟弟,我是你的小哥哥!”陆小千将自己的一根小手指放进了他的手里,他抓住了直乐,一点儿都不哭闹。
嗣音也缓缓伸出了一根手指,伸进了他那软软的小手里,他握住了,他真的握住了,还握得那么紧。
“小弟弟笑了!”陆小千高兴地围着摇篮转个不停。
嗣音也笑了,他正看着她呢,他那小小的眼睛,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巴,小小的耳朵,小小的手,一切都是那么小的。又那么稚嫩,软软的像块棉花糖一样,又好像是新的,他身上的一切都是新的,她找不到其他的词来形容。
小嗣音在那一刻忽觉好神奇啊,这么小的婴儿也会有一天长成陆小千那么大,拉着他喊她姐姐,也会有一天长成自己这么大。
陆小千还在绕着摇篮转着圈,含糊不清地说着好多听得懂的听不懂的话。
嗣音一直看着他,不由得伸手,很轻很轻地摸了摸他,生怕多使一点儿劲就会弄疼了他,他笑了,瞧他乐得好似很喜欢我呢,嗣音想着,你真好。
他的小嘴张着,露出粉嫩嫩的牙关,嗣音将手指偷偷放了进去,一点儿也不疼,痒痒的,不过没有牙齿居然也有力气,嗣音想着,这就是吃奶的力气的吧!
她不由得俯身,很轻很轻地吻了他一下,还偷偷地说:“小弟弟,你真好!记住,我叫徐嗣音哦!”
摇篮里的婴孩儿咿咿呀呀地笑得更开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