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忆尘,不是的,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不是的!”她慌了,紧张得语无伦次,双手抓着头皮,无力地蹲了下去。
忆尘看着她,不禁皱起了眉梢:“你到底要怎样?”
“我不知道,不知道!我就是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的!”
“不要用言语强调,越是强调越是说明你心里不是这么想的,你在对自己心理暗示!”他轻蹲在她的面前,以尽量平静的语气淡淡道,“你心里一定是觉得我恶心透顶了的吧,所以才是这个反应。没关系,我不在乎,任凭你们怎么去想都好,反正我无所谓!”
她缓缓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颤巍巍地道:“你真的不在乎的吗?别人谈论你爸妈的事你真的一点儿不在乎?别人说你仗着家中权势胡作非为你真的一点儿不在乎?一个那么喜欢你的女孩儿,你也尚且还在喜欢着的女孩儿看到那样的东西,你也真的可以一点儿都不在乎她是怎么想的吗?你说的是你自己的吧,用语言对自己心理暗示,越是说着不在乎,才越是最在乎的!”
“你以为你很了解我的吗?你以为你真是我的谁的啊?宋嫒乔,你未免也太过自以为是了的吧?”他吼了起来,或许她说得对了,激起了他内心无法掩饰的波澜。
“你就是的,你…”
“我…你不是喜欢我的吗?又矛盾地觉得我恶心是吗?我都告诉你,我都给你看,人和人相较,谁又比谁更恶心点儿呢?”他眸中闪着饿狼的凶光,不顾她的挣扎,向他扑了过去。
少女在哭喊,少女在挣扎,少女在捶打。
他只若黑夜般欲将她吞噬,吞噬得连残渣都不想剩。他承认,他被她激怒了,心间所有的激通通发泄到了她一人的身上。
他是被她说得心虚了,他心慌了,乱了,他其实真的做不到嘴上说的那样一点儿也不在乎的。心间空荡了迷茫了,一个恍惚后冲动地放出了深藏在骨子里的那个魔鬼,是啊,或许他本该就是那个魔鬼的,或许最虚假的那个人就是他自己。
看似洒脱,实则才是他最讨厌的最虚伪的那个。被揭穿了,所以他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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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呐,他在干什么?!”甜甜也慌了。
“你该想想你该干什么了!”
“我,我,不行,我该干什么啊?”甜甜是个直肠子,一慌乱不报警的话那就打电话给了依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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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都是一样的,谁又比谁恶心多少?你觉得我该在乎的吗?在乎什么啊?在乎了,把那些所有假惺惺可怜实则背后里不知如何嘲笑的人都弄死的吗?那世界上还能剩下几个啊?把这层虚伪的面具剥开,我就是这样了,你也就是这样了。明白吗?宋嫒乔,所以,不要试图去撕开,去深入,是你把这个魔鬼放了出来的!”他骑在狼狈不堪的少女的身上,居高临下道。
她除了哭还是哭,哭得声嘶力竭,哭得脆弱不堪。
正此时,门外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三三两两熟悉的人声,他们都愣住了,少女捂住了嘴,紧咬着双唇。
“忆尘,忆尘,是我,罗翔,你开一下门!”敲门声掺杂着人声一齐传了进来。
他皱眉瞥了她一眼,起身穿好了衣服,冷冷地把她的衣服扔给了她。少年继续用习惯性的无所谓和无所畏掩映掉了害怕,他一步一步朝着门口走去,按下把手,开了房门。门外的敲门声更加愈烈清晰,他顿了一下,垂落下的轻攒着衣角,愣神了片刻。
门外不仅有罗翔的声音,好似还有其他人的声音,是宋叔叔和乔阿姨的吗?
“程忆尘,你快开门啊?我有急事跟你说!”罗翔表面淡定的声音下是唏嘘的,他的直觉告诉了他,每一声都让他的心一颤。
那一刻,魔鬼再现:是否是把她藏起来,然后装出什么都还未发生过的样子,一切也就和自己没有了关系。可是她还在的,她总会对别人说出来的,不,她那么自尊自爱,不会的,她也可以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
他微微撇过头,用余光注意着身后的那个少女,她似乎也在和他一样无措,整个人都蜷缩在了被子里,整个人抱成了一团。他感觉得到,她在无声地啜泣着,她的唇被咬得渗出了鲜血。他仿若觉得自己的嘴里也弥漫着鲜血的味道,是甜的又是酸的还是苦的,是冰凉的腥的。
“忆尘,忆尘,快开门!”罗翔的声音又响了起来,伴随而来那让他心虚的声音也出现了,“忆尘,你开一下门,我是乔阿姨,我想来看一下,乔乔在你那儿吗?”
他的心咯噔了一下,若被施了定身法一样在那里一动不动了。
“程忆尘,你快开门,说话啊,你再不开门,我就闯进去了,你快把我女儿放出来,我警告你别做什么过分的事啊!”
他终于听见那个高大话不多的男人愤怒的说话声了,他的声音居然也可以让他如此恐惧,对,是恐惧,他也害怕了,他的眸中酸酸的,涩涩的。
“别说话!”终于他转身对里间轻声说了句,隐约似乎觉得被子里的人儿点头了,他关上了房门,胸口处上下起伏着,一步一步下了楼,他从未觉得自己的脚步如此沉重过,脑海中乱糟糟地在想:要伪造现场,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方才睡熟了,所以才慢吞吞的,我…
从最高阶走到最低阶,他全在想如何可以不露痕迹。只是当他站立在一楼的地板上时,那番心思已全然不剩,脚踏实地向前,他咬牙开了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如何了。
开了门,三个大人的面孔映入他的眸中,一个疑惑,一个悲伤,一个气愤。
“乔乔在你这儿吗?”依依先一步急急问道。
忆尘对上那个心急如焚的目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脑海中只迸溅出了一句话:但凡是人,如何不心虚?
“说话啊,你说话啊!”她上前晃着他。
“依依,你冷静点儿,冷静点儿。”罗翔道,“忆尘,你别不说话啊,是的话也没关系的,只要没什么事发生,也不用害怕的!”
“她在楼上!”他脱口而出,说出来时自己也被惊讶到了,他居然承认得这么轻率。
依依和宋博二话不说,率先上了楼,他的心跟着他们的脚步一起沉没了。
“忆尘,你怎么回事啊?你们都还小,做事要有分寸的啊!”罗翔语重心长道。
他目光呆滞,没有说话,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头一次他也觉得自己像个无措的孩子。
楼上的房间里有些许躁动,他已经什么心思都没有了,反应过来之际,宋叔叔已经将他按在地上狠狠地捶打着,他感觉到了痛,却感觉自己浑身一点儿力气都没有,忘记了反抗。
迷离地看着他,他嘴里嘟哝着什么,好似是什么难听的话,他听见了又没听见。清晰地听见的是罗叔叔的声音,罗叔叔牵制住了宋叔叔,宋叔叔依旧不冷静,原来宋叔叔打架也这么厉害的啊!
“宋博,你冷静点儿!”罗叔叔把他拉起了身,“孩子还小,不懂事,他家里又没有其他人在…”
忆尘躺在地上,两眼发直地看着天花板,他突然想:爸,有人打我,你怎么不来护着我啊?忆尘是你的儿子的啊,连你都不护着他,爸!
“爸!”
他偏过头,吃痛缓缓坐起身来,乔阿姨护着她下了楼,那声“爸”是她叫的。
“乔乔,没事的,爸爸在呢!”他将女儿揽入怀中,宽慰着她道。
“爸爸帮你教训这个混小子,你是我的宝贝女儿,爸爸不会再容许有任何人欺负你的!”他说罢又过来拎起了忆尘的衣领,“混蛋,你…”
“爸,爸,也不…全是…他的错,我,我…”她声音几下颤抖,撇过头投进妈妈的怀抱中。
那一刻,忆尘在想:爸爸的肩膀,妈妈的怀抱,应该都很温暖,很踏实的吧!
“宋博,你别打他了,”乔阿姨的声音也是颤抖的,她的眸中也盈满了亮晶晶的东西,只是未曾留下来罢了,大概是因为在女儿面前的母亲该有的尊严。
“妈!”她似撒娇一样地叫着。
“没事的!”依依轻声道,她一步步上前,将忆尘扶了起来,轻声道,“乔乔想和你单独谈谈。”
“依依,这个臭小子他…”宋博气愤地指着他,怒气未消。
“我…知道,但我相信,我们的女儿可以…自己面对的。”
忆尘愣住了,那么一瞬间,他想,母亲就是这样的吗?宽容地迁就着自己的孩子,无论何时无论何地都会选择相信他。
“程忆尘,你跟我上来!”她背对着他,先一步跑上了楼。
他余光微视四周的人,罗叔叔愁眉不展,乔阿姨按下了宋叔叔愤愤的双手,将头轻抵在他的胸口。
他一步步跟着上了楼,隐约听见乔阿姨在哭,隐约看见宋叔叔将她揽在胸口。他进了房间,可能风太大,“砰”地关上了房门。也或许就是这一声响,风重新赐予了他力量,亦或是门关上了,他面对的不再是一群大人,而只是一个被他凌辱过的少女了的,所以有了底气。
他觉得暂松了一口气,苦笑自己原来也是欺软怕硬之辈。
乔乔站在窗口,双手紧抓着窗沿,极力地在保持镇定。
他冷笑道:“我要是你,定然不会这么蠢,就该让能帮你撑腰的人打死我最解气!至少也会有底气去面对,没有了后顾之忧地肆无忌惮了。”
她没有说话,指尖抠进窗沿的细小声响传入了他的耳中,对她刺耳,不过大概对她越刺耳,对他就越悦耳。
“说吧,你想怎样?”他傲傲地说着。
她仍旧没有说话,指甲似已被磨断了,却仍就参差不齐地继续摩搓。
他不耐烦地上前,双手搭在她的肩上,将她反转了过来,让她直对着他。
他一碰她,她便就不自觉地尖叫了出来,“啊!”。她声音颤抖,双手颤颤地挡在了身前,门外即刻有了骚动,她却又咬牙说了句:“爸妈,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想说就说啊,我真的这么可怕的吗?”他言尽讽刺。
“我…”她摇了摇头,似是鼓起了好大的勇气才在他面前抬起了头,只是目光涣散始终无法直视他的眸子。
“有什么就说出来,是我错了那便就是错了,你打我骂我我都认,你想要怎样你说,我程忆尘敢作敢当。”他还是觉得这样的自己才是他程忆尘,就该天地不怕,装也要装得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他说这话时,她终于可以直视他了,只是他看不出那眼神究竟是何意,难道她又识破了他的伪装了吗?“你说话啊!”
“我……我可以不追究,我…我可以忍受下你对我犯的错,我可以说服我爸爸妈妈不让这件事外露。”她一字一句道。
他微蹙眉头,看着她。
她继续不看他地一字一句说着:“我也可以不在乎你的过往,你睡过多少人,你害苦过多少女孩儿,我也可以当做这一切都没发生过,我可以把这一切脏的丑恶的东西都忘掉。”
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我们重新在一起,好好在一起,我……我是真的很喜欢你的,忆尘,第一次见你,你是那么坏,可我就是记住了你,第二次见你,你又是那么坏,对着花草赌气,第三次见你,你却又是那么勇敢。即使你那么对我,可我……我还是无法恨你,我……可以原谅你的,只要你答应会一直和我在一起的!”
“说白了,你就是想说我们发生了关系,所以你一定要我负责的对吗?真是笑话,我睡过那么多的女孩儿,难道每个都要我负责的吗?那我可不是就要后宫佳丽三千了啊!”
“我们不说过去了,不说过去!”她擦着眼泪道,“就是,就说现在!”
“我告诉你,不可能,你爱怎样我都行,大不了你去告我啊,谁也别想限制住我的自由。”
“程忆尘,你过分了,我都已经这样卑微了,你怎么可以……这样……”
“你想卑微,你愿意卑微,我还不愿意迁就呢!再者你这就卑微了啊?你还不知道的吧?还有人为我堕过胎流过产的呢,你这算什么的啊?宋嫒乔,我看你是把自己看得太高了的吧,你才是最虚伪的那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