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精神之魂:赵鑫珊随笔
- 赵鑫珊
- 1873字
- 2020-07-09 17:01:03
外滩——上海开放的象征
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上海的象征并不是老城隍庙,也不是国际饭店,而是拥有百年历史的外滩。只有外滩才是今日大上海开放的标志。
尽管最近几年许多高楼大厦在上海各个区拔地而起,但也休想动摇外滩作为这座国际大城市象征的地位。
外滩之所以占有这一席独一无二的地位,我想有两个原因:它那凝重的中国近代史背景以及伫立在浩瀚太平洋东海岸的地理位置。
有一回,我骑车路过四川南路和福州路的交叉点,突然在东边看到有艘万吨级的远洋轮船从外滩黄浦江的江面上缓缓悠悠地驶过,我觉得那庞然大物的移动简直就像是舞台上的一幕布景。然而正是这一奇特的景观造就了大上海的独特形象:中国面向世界的最大吞吐商港。
的确,只要你往外滩一站,看着万吨级来往船舶在江面上忙个不停,间或有三两只海鸥在那里自由自在地飞翔,对岸正是举世瞩目拔地而起的浦东,而在你的背后,则是鳞次栉比的各种类型的西方建筑——昔日的银行、洋行、海关和领事馆,这时你的心胸和眼界,必然就是开放的,面向世界和未来的。外滩的气质同任何闭关自守的观念都是格格不入的。
是的,外滩如同一个人,它有自己的胸襟和气质。站在外滩,你想到的,绝不仅仅是中国五千年的古老历史和传统文化,而是更重要、更现实的放眼世界,把中国放到当今世界范围和世界经济大格局中去思考,并且同纽约、旧金山、大阪、伦敦、新加坡、鹿特丹、汉堡和彼得堡……联系起来一块考虑。
如果说,自1845年以来上海就是中国对外部世界开放的一个重要口岸,那么,当你今天站在外滩望着悬挂各国旗帜的舳舻相接,穿梭在黄浦江上,你的心态仿佛就是在临窗远眺整个世界。先前夜郎自大的狭窄心胸顿时便会为之一扫。
打开中国的窗口吧,让有益于我们民族的世界新风吹进来!——每当我站在外滩,我的内心便会情不自禁地这样呼喊。
外滩的胸襟,其实就是整个大上海胸襟的折射;大上海的胸怀,又当是我们整个中华民族今天的气度,就像盛唐的长安是当年我们民族向世界开放的气魄。
在某种意义上,外滩的历史实在是中国近代史的一个缩影。
作为一个旅游者,不管你来自地球上哪个角落:美国、英国、西班牙……或是中国的台湾、河南省和贵州省,要是你第一次到上海而不在外滩站一站,那你就等于没有到过上海;当你站在外滩,要是你对外滩同中国近代史的一些关系一无所知,那也等于你自来外滩走了一遭。我说过,绝大多数旅游都是需要旅游者的文化素质和历史知识的,否则你就会入宝山而空手还,白花钱,劳民伤财。
鸦片战争之后,在《南京条约》中,上海正式被列为五个对外通商口岸之一。从19世纪80年代到本世纪30年代,外滩便相继出现了大批的西方建筑。英国汇丰银行就很典型。今天坐落在福州路外滩的上海市人民政府大楼便是1925年建成的新汇丰大厦。面积达3.2万平米。从外到里,它都是仿古典主义的风格,尤其是那半球形屋顶以及爱奥尼克式的柱廊,恒给人庄严和富丽堂皇的感觉。不管是白天还是夜晚,每每从它面前经过,我的心耳总像是听到了一首非常庄重的乐曲,当然不是中国的《梅花三弄》或《广陵散》,而是亨德尔、巴赫或贝多芬的弥撒曲。再就是华俄道胜银行(今上海市航天局)。我只知道这座三层楼砖石钢筋混凝土混合结构的建筑建成于1910年。但它的建筑设计师是谁,我却一无所知。这是不公正的。在一些主要建筑物的上面理应署上建筑师的名字,就像诗人、画家在自己的作品上署上姓名和完成的日期。上海黄浦区旅游局是否可以做这个工作:在外滩及其周围一些著名建筑物的墙上钉一个铜牌,写上该建筑过去的名称、建成时间和设计师的姓名。这样做,无疑会增加旅游点的价值和色彩。
据我所知,今天坐落在南京路外滩的“和平饭店南楼”便是1906年由英国人斯各脱设计的。(过去叫“汇中饭店”)每当我看见“1906”这四个阿拉伯数字高高地镶嵌在大门前的上面,我的心便会为之一动,我联想到的自然是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因为1906年正是他创立相对论的第二年。
历史毕竟是已经翻过去的一章。让我们还是站在外滩,面向浦东,眺望浦东的灯火辉煌吧;那里才是外滩今后的发展、扩张和希望所在。
没有浦东今日的腾飞,外滩仅仅是一段陈旧的民族辛酸历史;没有外滩大批仿古典主义风格的西式建筑,浦东就会同中国近代史断绝连续性,而变得浅薄。
我不喜欢一个浅薄的城市,而偏爱生活在一个既有现代化气氛又有凝重历史感的大都会。昨天、今天和明天是一个城市之链的三个环节。没有昨天,哪来今天?
今天我们看外滩,主要不是去追忆往事,而是站在振兴上海的大背景下去赋予外滩以一片崭新的生机和内涵。于是我写下了几行诗句:
把握今天
回忆昨天
展望明天的人
拥有三辈子
只有今天
不回顾昨天
也不眺望明天的人
充其量只活过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