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什么是话语分析

话语（discourse）一般用来指在任何场合下所进行的一段对话，也可以是以任何体裁所写的一段书面文字，文章或者诗歌等等。也有的学者用“话语”单指口语，用“篇章”指书面语。但是也有很多学者将话语分析所考察的语言材料全称为"篇章"(text），不论是口语还是书面语。

虽然话语分析也以语言作为研究对象，但是同以前的语言研究有很大不同。

在此以前，语言学主要研究单个的句子，这些句子常常是研究者自造出来的。而话语分析则研究使用中的语言，研究语言和语境之间的关系。话语分析可以用任何形式的语言材料为研究对象，包括所有的口语和书面语材料，但以口语为主，有时从一段被录音或录像下来的实际话语中切分出一个片段加以分析。在分析时，这种语段被看作是一个相对独立的整体，结合与该语段相关的语境考察该语段为什么是这样，而不是那样的各种因素, 确保与该语段相关的所有可能因素都被注意到，以揭示在实际语言运用中这种具有一定交际目的的交际单位的结构特点，如话语结构的模式和构成规则，话语类型和话语的语体变体，话语交际中的各种语义特点，话语生成和接收过程中表现出的语用特点等等。对于语言学等一些学科来说，话语分析研究的对象一般被定义为“句子以外”（beyond the sentence) 的任何东西，研究的重点是放在比句子大的语言单位上。对于另一些学科，话语分析是研究语言的使用。这与单纯研究人造句子的方法形成对比。

话语分析学家所研究的很多问题在传统上属于语言学，比如像语言结构问题、语言变化问题、语义问题、语言获得问题。另外一些问题则属于跨学科性质的，像社会角色和社会关系、交际和身份问题等。大部分研究者把话语分析当作一门新的学科。但是也有的学者把话语分析看作是一种可以回答人类和社会科学等学科提出的各种问题的系统而严格的研究方法。他们认为虽然话语分析的研究者们从不同的视角提出并解答的多种问题，但是他们都是通过对特定情境和特定话语进行严密而系统地观察来进行研究。

话语分析在学科上的多样性，使得话语和话语分析的定义也具有多样性的特点，不同学科不同研究者给话语和话语分析所下的定义也不尽相同。即使都是语言学领域的研究者，研究的角度不同回答也会不同。比如从结构的视角研究话语和从功能的视角研究话语给话语所下的定义就有些不同。

从结构的视角给话语所下的定义是比句子大的语言单位。比如，Stubbs. M (1983) 在他的《话语分析》一书中给话语和话语分析所下的定义是：

“‘话语分析’主要指自然发生的，有关联的口语或书面语的语言分析。简单地说，话语分析研究句子和分句以上层次的语言构造，所以是研究较大的语言单位，像会话轮换或者书面语篇。话语分析也研究在社会环境中使用的语言，特别是说话人之间的互动和对话。”

（原文：to refer mainly to the linguistic analysis of naturally occurring connected spoken or written discourse. Roughly speaking, it refers to attempts to study the organization of language above the sentence or above the clause,and therefore to study larger linguistic units, such as conversational exchanges or written texts. It follows that discourse analysis is also concerned with language in use in social contexts, and in particular with interaction or dialogue between speakers.）

在这里Stubbs给话语下的定义包括以下几点：一，是自然发生的；二，比句子和分句大的语言单位；三，包括口语和书面语；四，语句间是有关联的；五，在社会环境中使用的语言。定义的第一点“是自然发生的”就把话语与人造句子区分开来。第二点，“比句子和分句大的语言单位”就把话语分析与以往的转换生成语法的研究区别开来，注重考察只研究句子所不能解决的问题。第三点，“包括口语和书面语”，把话语分析与单纯的口语研究和单纯的书面语研究区分开来。第四点，“语句间是有关联的”，强调了语句的关联性，排除了不相关联的语段，把句与句之间的结构方式纳入研究的范围。第五点，“在社会环境中使用的语言”这一点，将语言使用时除语言以外的社会语境因素也纳入考察的范围，这一点将话语分析与把语言以外的因素排除在外的研究区分开来。

从功能主义视角给会话下的定义，以Brown and Yule (1983,) 为例。Brown 和Yule 在他们的《话语分析》一书中，是这样给话语和话语分析下定义的：

“话语分析必须是使用中的语言的分析。这样的话，它不能排除语言的目的和功能，只局限于描写语言的形式，这些语言形式正是为了在人类事务中达到某种目的和功能所设计的。”

（原文：the analysis of discourse is, necessarily, the analysis of language in use. As such, it cannot be restricted to the description of linguistic forms independent of the purpose or functions which those forms are designed to serve in human affairs.）

在这个定义中强调了对话语的目的和功能研究的重要性，而没有提及比句子大的语言单位的构造问题。可见与从结构角度分析话语时所强调的重点不同。

Jaworski和Coupland (1999: 1-3）曾列举了关于话语或话语分析的对象的十个定义。但是将这些定义进行分析，可以发现它们大致包括三方面内容：（一），句子层面以上的任何东西；（二），语言使用；（三），范围较宽的社会实践。正如Schiffrin等（Deborah Schiffrin,Deborah Tannen, and Heidi E Hamilton，2001）所指出的那样，话语和话语分析的定义的这种不统一的现象，并不是这个领域独有的现象。 Lyons （1977）在他的《语义学》一书中曾提出“mean”一词的十种不同用法和语义学领域的十种可能的范围。同样，Levinson (1983) 在他的《语用学》一书中也讨论了语用学领域的十二种定义。因为语义学、语用学、和话语分析都是研究语言、交际、意义和语境，所以使得这三个领域的定义成为最不确定的三个语言学领域。

综合考虑话语（ discourse ）的各种定义，本书所说的“话语”指在实际的语言交际活动中所使用的几个相互关联的句子构成的一段话，包括口语和书面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