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报酬递减规律

1.我们已经看到，基本的生产要素包括三种：土地、劳动和资本。现在，我们开始依次考察土地肥力规律、人口增长规律和资本增长规律。其中，土地肥力规律又被称为报酬递减规律，是人口增长规律和资本增长规律的基础。

我们用一个实例阐释“报酬递减规律”这一标题的含义。需要明确的是，报酬递减规律并不适用于所有土地十分肥沃但人口非常稀少的新兴国家。假设在某一地区的每平方英里上有20位农业劳动者，在小麦种植季节，他们能生产出2000夸脱^注19小麦，即平均每位农业劳动者生产出100夸脱小麦。现在，随着人口的增长，如果这一地区每平方英里上的农业劳动者增加至30位，则该地区的小麦总产量也会随之增加，但不是成比例的增加；小麦总产量可能会达到2600夸脱，这时，新增的10位农业劳动者所生产出来的小麦产量是600夸脱，即新增10位农业劳动者的劳动投入所带来的小麦产量增加量是600夸脱，平均每位新增农业劳动者生产出60夸脱小麦。如果这一地区的人口进一步增长，使得每平方英里上的农业劳动者增加至35位，则该地区的小麦总产量又会有一个较大幅度的增加，但仍然不是成比例的增加；小麦总产量可能会增加到2850夸脱，于是，最后新增的5位农业劳动者所生产出来的小麦产量是250夸脱，即最后新增5位农业劳动者的劳动投入所带来的小麦产量增加量是250夸脱，平均每位新增农业劳动者生产出50夸脱小麦。

每增加一位农业劳动者的劳动投入所带来的谷物产量的增加量，被称为农业劳动者劳动的报酬；我们可以说，上述实例中，在土地上投入的农业劳动者越多，每增加一位农业劳动者的劳动投入所带来的报酬就越少，这就是报酬递减规律的含义。

2.土地耕作不仅需要农场主投入资本，还需要农业劳动者的辛勤劳作，对这一事实，至今还未做出相关阐释。从农场主的角度对这一事实进行考察，非常适合：因为，既然农场主已经普遍地提高了农业劳动者的工资，那么，生产出来的农产品应归功于农场主所投入的资本，包括耕作工具、种子、黄牛等辅助性资本和农场主支付给农业劳动者的工资等报酬性资本。

前述实例说明，当农场主将新增的农业劳动者投入到农场之后，农场主发现：农产品产量的增加应归功于所投入农业劳动者的辛勤劳作，或者说是劳动的报酬。现在，我们假设农场主将连续使用的各剂量^注20的资本投入到土地上，然后去观察：投入每一剂量资本所带来的产量增加情况，或者我们称之为“每一剂量资本投入所带来的报酬”。例如，假设农场主连续4次将1英镑的资本投入到1英亩土地上，则农场主可以收获20蒲式耳小麦，即1英镑的资本投入可以带来5蒲式耳的小麦产量。如果第5次将1英镑的资本投入到这1英亩土地上，无论所投入的这1英镑资本是用来做一些增施粪肥或翻耕土地的工作，还是不做任何工作，这1英亩土地的小麦总产出量亦会增加，但是，这1英镑的资本投入所带来的小麦产量将低于5蒲式耳。如果这1英亩土地的小麦产出量是24蒲式耳，则第5次投入的1英镑资本的报酬是5蒲式耳的小麦产量。如果农场主第6次将1英镑的资本投入到这1英亩土地上，这1英亩土地的小麦总产出量可能增加到27蒲式耳，则第6次投入的1英镑资本的报酬是3蒲式耳的小麦产量。农场主投入资本所得的报酬或许无法弥补其花费或者支出。如果是这样的话，农场主投入到这1英亩土地上的资本便不会超过5英镑。

3.由此，英国农场主的经验告诉我们：当土地已经得到了精耕细作时，增加的单位资本投入所带来的报酬，将以一个超低的比例增加；或者，我们可以说，农场主将获得递减的报酬。

因此，我们可以将报酬递减规律的内容表述为：当一定数量的资本投入到土地上之后， 除非农业技术水平也得到了提高，否则，土地产出量的每一次增加需要资本投入的超高比例增加。^注21

报酬递减规律内含两个资格条件：一是农业技术进步；二是新兴国家存在的特殊情况，这些新兴国家只将少量的资本投入到土地上。对于这两种情况，我们分别进行考察。

4.首先，关于农业技术进步。

随着时代的发展，新的耕作方式、新的轮作^注22方法和新的土地排水方式不断涌现。人们在科学技术的指导下喂养和繁殖黄牛，在不同类型的耕地上施加不同的肥料。除草机、割草机、收割机、蒸汽犁、蒸汽脱粒机和切草机的发明，大大减轻了农业劳作量。同时，农场主和农业劳动者的受教育程度、体力和精力也逐渐提高。通过举办农业展览会和创办面向农场主的报纸，新发明、新方法的知识不断地得到广泛传播和扩散。

再者，当一国的人口密度非常高时，则该国更倾向于从其他国家进口食物以满足本国的食物需求，与此同时，该国还容易出现人口移居外国的现象。因此，文明的进步虽然给土地资源带来了较大的压力，但是也使得土地资源得以增加。

5.其次，关于新兴国家存在的特殊情况。

报酬递减规律受到了美国学派领军人物凯里^注23先生的直接抨击。虽然，凯里先生对报酬递减规律的抨击，似乎主要是基于他对报酬递减规律真实本质的误解，他所主张的某些符合客观实际的结论并不是很适用于像英国这样人口稠密的国家。但是，美国学派的著作在许多方面具有很强的启发性，他们的观点在欧洲大陆也引起了广泛关注。所以，在此，我们有必要好好地对美国学派的经济思想和观点做些介绍。

美国学派的经济学家坚持认为，历史发展经验表明，最肥沃的土地并不是最先被开垦的土地，新兴国家居民选择耕种地点的顺序，经历了从较为贫瘠的土地上扩展到较为肥沃的土地上的转变过程。造成这一现象的原因有很多。考虑到防御外来敌人的手段，居民会选择在山区耕种，但更多的时候，居民会选择在陡峭且可自行排水的山脚耕种，因为，在地势较低的肥沃的土地上，在水没有排尽之前，它们是滋生疟疾热病的温床。

事实上，如果土地非常肥沃，并且遍布茂密的灌木或者大量的沼泽地，如果只是投入少量的资本和劳动，这样的土地根本无法开垦。但是，随着人口的增长和文明的进步，人们就可以想出办法来开垦这类土地，并且，开垦这类土地给人们所带来的报酬将足以弥补人们在这类土地上的付出。在人口稀少并且居住分散的国家，排干沼泽地、遏制疟疾滋生、修建公路和铁路的任务将很难完成。美国学派的经济学坚持认为，当达到了某一特定点时，一国的人口越多，投入更多劳动和资本的组织能力也就越大，从而，从土地上所能得到的报酬也就越多。他们一致认为，在没有达到某一特定点之前，人们从土地上所得到的报酬呈现递增态势，而不是递减态势，而且，地球上可能还有超过一半的最肥沃的土地尚未被开垦。

但是，这一事实与报酬递减规律并不相悖，报酬递减规律只是强调：在一国人口已经很稠密并且还在快速增长，而农业耕作技术并未取得明显进步的条件下，投入到土地上的资本所能带来的报酬是递减的。

造成英美两国经济学家所持观点不同的原因，或许是因为美国拥有大面积的可供开垦的肥沃土地，而英国则没有大量的可供开垦的肥沃土地。

6.接下来，我们来看矿物开采的递增规律。报酬递减规律适用于农业生产，据说，同样也适用于采矿业。但严格来说，这种说法并不正确：至少，在这两种情况之间存在着一个根本性的区别。因为，耕地的肥沃度是可以提高的，所以，如果人们对农产品的需求保持不变，即使投入到土地上的资本和劳动不断减少，人们对农产品的需求也可以得到满足。但是，每一座矿山都会因开采而逐渐变得枯竭。并且，当储量最为丰富的矿物层全部被发现后，即使人们对矿产品的需求保持不变，开采储量最为丰富的矿物层以满足人们对矿产品的需求，其难度也必然会增加。开采技术的进步可能会阻止报酬递减规律情况的出现，但是却不能完全阻止报酬递减规律情况的出现。

农业与采矿业之间的另一个区别还在于，在农业生产中，不论在精细耕作的土地上投入多少劳动，一年中，该土地的正常产出量也不可能增长十倍。但在采矿业中，在拥有充足的矿场和开采技术熟练的矿工的条件下，一年中，以不超过十倍的劳动投入所能开采出来的矿产品却可能增长十倍。但事实上，矿物开采中存在较多的困难和危险，这使得人们自童年时期就不习惯于从事矿物开采。在这种情况下，只有通过给开采技术并不熟练的新矿工支付高额工资，煤炭供给才能实现快速增长。另外，开发新煤层所需要的机械、竖井和矿井中水平巷道，不能毫不拖延地提供。正是由于这些原因，当人们对煤炭的需求突然增加时，会引发煤炭价格的大幅度攀升。即使可供开采的优质煤矿是无限的，以上这些原因也会发生作用，从而，采矿业不受报酬递减规律的支配。1873年，煤炭价格的急剧上涨，并不是因为煤矿的逐步枯竭，而是因为人们对煤炭需求的急剧增加。于是，大量资本和劳动涌入煤炭开采业，这导致煤炭供给大量增加，从而导致当前的煤炭价格低于其原先的价格水平。

尽管报酬递减规律不会像适用于农业中那样适用于采矿业，但是，地球表面上煤层的逐步枯竭，最终会对世界历史的发展产生重大影响。

当蒸汽能变得越来越昂贵时，科学技术必定会教会我们运用空气和水来替代它们。风浪、潮汐和瀑布为我们提供了丰富的能量，而且，这些能量是全世界范围内人们总需求的几千倍。现在，人们更偏好于选择煤炭作为能量来源，那是因为，无论什么地方的人需要煤炭，都可以很容易地运送到，并且，人们还可以随时从煤炭中获取其所需要的蒸汽能，这是自然能所无法做到的。然而，或许在以后，我们可以找到输送自然能的方法，从而就可以将自然能很容易地输送到各个所需地；可以找到储存自然能的方法，从而就可以很轻易地将自然能储存在“蓄水池”中，人们什么时候需要自然能，就什么时候从“蓄水池”中取出。到了那个时候，我们差不多就可以摒弃蒸汽能的使用了。

但是，期望寻找一种重要的成本低廉的替代物，以代替煤炭给人们供暖，这似乎是不大可能的。在地球表面上的严寒地区，最终，人口的增长很可能更多地受限于人们对取暖的需求，而不是受限于人们对食物的需求。

7.当我们考虑报酬递减规律对人们获得原材料困难程度的影响时，就一定不要忘记：生产技术是不断进步的。因此，人们获得精细织品、餐具和手表等物品的困难程度是不断降低的；而且，在获得这些物品的成本中，原材料价格已经不是一个重要因素。但是，诸如此类的商品更多的是被富人所消费，而不是被穷人所消费。“一位普通劳动者的妻子有可能穿着令皇室人员都艳羡的纺织衣物，但是，我们要知道，绝大部分劳动阶级所消费的商品，大多是外表粗糙、只是经过简单加工的农产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