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卷3-02章 方兴 ? 雩祭

方兴听围观者谈及楚国女巫之事,心中满是疑窦——大周的雩祭,为何会有楚国女巫参加?

他满腹疑惑,忍不住望了眼身旁的阿岚。今天这丫头好生奇怪,怎么和换了个人似的……

不过雩祭即将开始,方兴无暇多想。

已是正午时分,天上烈日炎炎,万里无云,哪有半分要降雨的迹象?

舞雩坛下,虎贲卫队正在肃立守卫,方兴认得那服色和旗号,正是南仲、师寰麾下的精锐部队。和昔日国人暴动时相比,如今周王师的军容军纪已大有改观,再加上有南、师二将守卫,今日料定出不了什么岔子。

吉时已到,周王静在群臣簇拥下,来到了舞雩坛下。在其身后,太保召公虎引一队公卿居左,太傅虢公长父领一队公卿居右。两侧,各诸侯国使臣整齐站立,在这些人中,方兴找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楚国莫敖屈虔。

楚国虽为子爵,但此次他们却派出了庞大的使团,故而也周王室的高级别礼宾待遇,甚至排位在一众伯国的身前。种种迹象表明,为了这次大雩,楚国人真的带来了传说中的女灵?

去岁周王师陈兵汉阳之时,方兴便知楚国事鬼成风,其中,又以巫山女灵祈雨最为灵验。

“难道说,周天子竟让女灵祈雨?女灵又与巫教有何干系?”

方兴小声嘀咕着,出于对巫教的敏感,他觉得此事必不简单。

身旁,阿岚并不理会方兴的细语,只是目不转睛盯着舞雩坛。

三声大钟敲响,在众臣工的簇拥下,周王静身着华丽的衮服,缓步走上坛前。自少年天子即位以来,大多数祭祀都在太庙举行,这还是他第一次抛头露面。或许,国人对当年周厉王专利之事还多有芥蒂,但周王静登基后颇有德政,今日又躬身求雨,倒是挣了不少名声。

见周王静登台,阿岚却很不以为然,她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怨愤。

方兴知道,周王静在太保府隐姓埋名多年,与召芷主仆算是老熟人。只不过,召芷始终将其兄长之死迁怒于周王静,多有怨念。但令方兴不解的是,阿岚不过是召芷的侍女,如何也对天子这般咬牙切齿?

台上,周王静燔柴祭天,从大宗伯王孙赐手上接过诰文,朗声宣读道:

“昔成汤克夏桀,天下大旱五载,苗稼荒芜。于是成汤自剪其发,自缚双手,祈福上帝,大雨卒至。今余一人即位逾年,赖祖先上帝庇佑,平定五路犯周之乱。然兵者,世间之至不详也,余得罪上天,罪在余躬,万夫百姓又有何辜?”

言罢,周王静取来小刀,先是割下一撮头发,又自缚双手,仰天长拜再三。

“祈请上帝,勿以余一人之不敏,使众神鬼伤万民之命矣!”

随即,周王静缓缓起身,用绑缚的双手把诰文和头发焚烧,以祭祀天帝。

这一连串仪式已毕,百姓喟然不语,皆满脸期待地看着天空。

然而天公并不作美,烈日依旧高悬天空,连半片云彩的影子都没见到。

如此一来,人群中又渐次有哀叹之声传来。

方兴只听身前那屠户感慨道:“看来,天命难违也……”

那中年士人叹道:“昔日商汤祭祀于桑林,祈雨五年,最终才感动天地。看来今日祈雨为时尚早,老天不领情也。”

农夫几近哭腔:“五年?庄稼如何等得五年?全家老小如何等得五年?”

哀戚之情绝望地蔓延开来,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国人又被哀怨悲苦的情绪笼罩。

周王静劳而无功,颇为沮丧,只得徐徐退下舞雩坛。

接下来,大宗伯王孙赐取来求雨之诗,平铺于手肘之间,朗声读道——

“倬彼云汉,昭回于天。

王曰:

於乎!何辜今之人?

天降丧乱,饥馑荐臻。

靡神不举,靡爱斯牲。

圭壁既卒,宁莫我听?”

大宗伯每念一句,身后便有乐师以弦乐相和,众巫齐声吟唱,咿呀缭绕,挠人心魄。

此诗名曰《云汉》,乃是由少傅仍叔所作,并经兮吉甫润色而成。方兴在泮宫中求学,目睹二人作成此诗,可谓殚精竭虑,煞费苦心,数日方成。不过对于阿岚而言,要听懂本作便勉为其难了,她听得直挠头,却连文辞都不得其解。

只听大宗伯王孙赐接着念道:

“旱既大甚,则不可推。

兢兢业业,如霆如雷。

周余黎民,靡有孑遗。

昊天上帝,则不我遗。

胡不相畏?先祖于摧。

旱既大甚,涤涤山川。

旱魃为虐,如惔如焚。

我心惮暑,忧心如熏。

群公先正,则不我闻。

昊天上帝,宁俾我遯?

靡人不周。无不能止,

瞻昂昊天,云如何里!

瞻昂昊天,曷惠其宁?”

念罢此诗,王孙赐已然耗尽心力,老泪纵横,拜倒在舞雩坛上。

方兴听到“旱魃为虐,如惔如焚”一句,不由地抬头兴叹——烈日高悬,河水干涸,稻谷不生,人间如同被大火焚灼一般。此情此景,使人望天徒呼奈何。

周天子已向上天请罪,大宗伯也焚罢求雨之诗,祈雨仪式只剩最后的环节,那便是舞雩。

“女巫!楚国女巫!”

这正是今日的重头戏,女巫的出现,引来台下一片惊呼,尖叫声此起彼伏。

方兴循声望去,舞雩坛下果然出现一位曼妙女子。只见她婀娜袅袅,莲步款动,已行至舞雩坛下。在她身侧,数百巫众起身喧嗬,犹如众星捧月,撼人视听。

身旁,阿岚早已按捺不住兴奋之情,也随着观众大声叫起好来。要不是顾忌女扮男装的行藏暴露,她怕是会跨到方兴背上看热闹。但方兴并不信巫,更不相信凭一个楚国女灵就能打动上天,让这场大旱有所改观。只不过,尽管大周取缔巫教,鬼神之说却从未在民间消减。

钟鼓再次齐鸣,台下闪出一队虎贲卫士,将一只土龙抬到舞雩坛前。

只见那土龙由黄土堆成,足有三乘兵车并排大小,其形貌被捏塑得凶悍异常,颇为骇人。

阿岚看了不禁发颤:“这龙长得好凶恶,叫人不敢直视!”

方兴知道,古人笃信雨神便是天上的龙,负责行云布雨。而这只黄土之龙,便是今日雩祭仪式中的雨神化身。而楚国女巫所要进行的舞雩仪式,便是借土龙为媒介,同雨神进行“天人交感”,以求其赐下甘霖。

这时,方兴身旁的屠户又坏笑起来:“哈哈,我听说过楚人祈雨的仪式,他们会惩罚这条土龙,或火烤,或箭射,或烟熏,逼这神龙就范,让它行云布雨,当年商汤就是这么做的。”

身旁农夫则无情地嘲讽道:“说大话也不嫌费劲?还商朝咧,你祖宗都还没出生罢?”

言罢,围观的国人哄然大笑。

又过了半晌,有人喊道:“楚国女巫登场也!”

就在这时,舞雩坛上的众巫师都已离场,仅剩那只土龙,孤零零地趴在祭坛之上。

这时,身着黑色薄纱女巫缓步上台,一瘸一拐,一步一个趔趄,像是摔跤模样,她原来是个少女。

女巫的登台,使得人群骚动异常,不愧是雩祭的压轴好戏。

那满脸横肉的屠户面露猥琐神色,咽了好几口唾沫:“楚国女巫果然年轻貌美,是个小俏娘们!”

农夫则颇有遗憾:“这女巫身材倒是妩媚,就是这脸嘛……丑陋。”

屠户哂道:“呸,你可忒没见识,女巫脸上分明戴得面具,你看,上面有四只眼睛咧。”

那位中年士人也不禁插嘴道:“说得不错,这四只眼睛的脸孔,正是南国荆楚巫师的常用面具。我听祖辈说,楚国巫师历来都是选取美艳女子为之,不然……”

屠户见士人害臊,嘿然一笑:“哟,不然如何?”

士人脸色通红:“咳咳,不然,雨神也不会宠幸于她,与之降下云雨……”

农夫来了兴趣:“你说楚国女巫都是美艳少女,为啥要带上这么丑的面具?”

中年士人道:“美艳是给神灵享用的,行巫术之时自然要带面具,怕你等凡人把持不住,做出亵渎神灵的事情。”

屠户啧啧对那农夫揶揄道:“说你呢,你可别做出龌龊的事情哟!”

那农夫怒道:“呸,她是个跛子残疾,雨神哪会看上她?”

士人道:“她可不是跛子呢,此乃‘禹步’,数十年前,我看那些可恶的卫巫跳过。刚才那几百个巫师虽说也是跳的‘禹步’,可就逊色多也。”

屠户听到卫巫,啐了一口:“晦气,这楚国女巫岂是卫巫一党可比?”

农夫问题最多:“为啥把这种跛脚的步子叫做‘禹步’?”

中年士人好为人师,滔滔不绝道:“既叫‘禹步’,是因这步法乃是夏禹时期所创,传说大禹治水时,三过家门而不入,十数年跋涉各大山川,最后落下了脚病,成了跛子。上天因此被他的诚意打动,这才使之治水成功。后世巫师奉大禹为先师大巫,做法时都效仿大禹跛行,以表虔诚。”

“原来如此!”

众人恍然大悟,又见楚国女巫一步一跛,两个膝盖向内,小腿朝外摆出个外八字,艰难地爬上舞雩坛。待她站到土龙跟前,这才转过身来,众人这才得以看到她正面的样子。

原来女巫身上只披了一件薄薄的黑纱,身材凹凸有致,若隐若现,只因皮肤涂了黑色的油彩,所以看起来像是穿着黑色的衣服。她也就与召芷一般年纪,动作极为妖冶,在台上扭动着腰肢,抚触她的胴体,千娇百媚,分外风骚。

方兴终究是少年心性,血气方刚,不由吞了口唾液。

可就这个轻微的反应,却被身旁的阿岚看得正着——原来,自楚国女巫现身之后,她的目光一直锁定在方兴身上。

“女孩子家如此轻浮,”阿岚的声音中飘着酸味,“呸,简直就是狐媚子,你不许看!”

方兴不由得脸一红,甩头不敢直视台上。只见身旁围观的男性国人们,皆张嘴喘着粗气,双眼圆瞪,脸上都露出诡异微笑,生怕错过女巫任何一个动作,又努力想看穿她藏在薄纱之下的无尽春色。

阿岚咬牙切齿,“唉,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当然,人群中也有不少妇女,其想法皆与阿岚不谋而合,都在谩骂楚国女巫伤风败俗。面对女巫这般摄取男人心魄的媚态,也都同仇敌忾。

就在这时,那楚国女巫突然站定,背过身去面向土龙,不知从哪里取出两条长蛇,右手青蛇,左手赤蛇,皆吐信垂涎,很是可怖。随即,女巫的腰肢扭动得更加剧烈,原地转起圆圈,手中两蛇也越舞越快。人群中一片哗然,只有身旁那屠户不停地傻笑。

方兴乍看这仪式颇有异域风情,初觉好奇,旋即又觉得反常,这两条蛇似乎长得颇为诡异?

这时,身后传来一个妇女犀利的怒吼:“羞死人了……好不要脸的贱货!她这哪是什么蛇,分明是男女那儿的形状……”

此言一出,又引来了男人们的一阵哄笑。

方兴脸上一红,他未经男女之事,一听到这低俗之语,这才觉得脸上发烫,低头再也不看。

原来,乞雨本是最原始的巫术,龙神在天上之云雨事,便成了人间的风雨交加。而女巫以身事土龙,便是预示此术。在楚国,举行雩祭的女巫有种独特的称谓,曰“雨师妾”,即把女巫当做雨神之妾,在雩祭之时和雨神天人交感。

原始的娱神仪式要比这露骨逼真许多,周公旦特意弱化,才使得求雨仪式多了几分庄重和内敛。古人眼中蛇便是龙之同属,故而把蛇作为女体极阴之象征,以替代真人的不雅举动。

方兴羞愧地一转头,却见阿岚已用双手捂住了眼睛,小脸臊得通红,竟把脸上的脂粉擦去了一大半。

“你,你,你是女公子……”

天空依旧万里无云,方兴此刻的心中却如晴天霹雳一般。

原来,跟随自己出城的哪里是阿岚,而是召芷,堂堂大周太保的千金召芷。

“你甚么你?”召芷不敢把手移开,“谁让你带我出来看这个的,羞死人也!”

方兴本就惊诧万分,又蒙受这不白之冤,只剩支吾:“这,这,这……”

“这甚么这,我要和公父告状,看你怎么办?”

方兴被一顿抢白,懊悔地直跺脚:“苦也!这该如何是好?”

要知道,自己误带女公子出府已惹大祸,要是被好事者大嚼舌根,说他勾引召芷私奔,那可是大罪。方兴叫苦不迭,可身旁人多嘴杂,又哪有什么办法。

人群中又一阵骚动,倒把召芷的注意力又吸引回舞雩坛上——

楚国女巫此时变本加厉地搔首弄姿,发出阵阵怪叫呻吟,轻解薄裳,已难蔽体。剧烈扭动过后,索性直接躺在舞雩坛上,如同被雨神附身般,不断颤抖挣扎。

妇女们对楚国女巫的举动再也看不下去,纷纷扯起嗓子咒骂道:

“太伤风化也!先王之地,怎能有这种乐舞?”

“这哪是乐舞,这简直是楚国荡妇!恬不知耻!”

方兴不敢再看,召芷秀气的小脸早已憋得通红,小手紧紧扣住方兴十指。少女体香沁入方兴心脾,激得少年心中一荡,情不自禁,竟想吻向召芷嘴唇。

“你……你在干嘛?”召芷恼羞成怒,摔了方兴一巴掌。

方兴捂着脸,这才惊觉自己失礼,只恨自己意志不坚,竟被那女巫的艳舞所蛊惑。于是赶紧道歉:“女公子,是在下失礼了!”

“嘘!”召芷似乎并不生气,反倒娇羞无比,“芷儿打疼你了么?”

只见她眼中充满了柔情蜜意,也不顾自己的小厮扮相,紧紧靠在少年频繁起伏的胸口上,吹气如兰,不舍分离。

这下倒把方兴吓得不轻,他强摄心神,不断催促道:“女公子,你我速速离开,别让人发现我们在看……这个……”

召芷娇声拒绝:“不,芷儿不想走……”

而身旁的国人们也大多如痴如聋,要么面露萎靡之色,要么嘴边已有垂涎,哪里理会方兴和召芷的异样。准确地说,所有人的眼神都贪婪地锁定在舞雩坛上,哪舍得移开片刻。

方兴紧张地看着舞雩坛下,似乎公卿们正议论纷纷,只见南仲和师寰已然迫不及待,正在集结手下虎贲卫士,随时准备冲上台去,阻止这样一场亵渎周礼的闹剧。

就在此时,一阵妖风迎面袭来,在场所有人见求雨突然有了进展,都喝起彩来。

“雨神显灵乎?”

“雨神显灵也!”

方兴大觉不妙,他心知这邪风来得不正,必有蹊跷。但也不由大为惊奇,那楚国女巫莫非真有法术?竟能招来如此突兀的大风,颇为邪门。他心中忐忑而矛盾,既不愿看到这等淫邪的巫术奏效,又希望女巫真能求雨成功,解大周大旱的燃眉之急。

这时,只见舞雩坛下,数百名巫师搬来柴火之物,看样子是要在舞雩坛四面点火。

农夫问道:“这是要作甚?”

屠户吼道:“造孽,难不成要烧死这美艳尤物?”

中年士人一边遮着儿子的双眼,一边摇头哀叹:“这怎么行,她刚刚求来大风,眼看着就要下雨,岂不是过河拆桥?”

人群中七嘴八舌,伴随一片惊呼,舞雩坛四面火起,烈焰直冲台上。

眼看那妙龄女巫即将惨遭火刑,刚才还怜香惜玉的看客们,突然异口同声地萌发一种病态到极点的心理——“烧了她!烧了她乞雨!”

起初只是几个好事者在起哄,后来居然演变成了排山倒海的整齐呼喊。

人类的劣根性在于,既然得不到美好的事物,那么毁掉它,让谁也得不到,便是一种安慰。

方兴想得明白,便遗憾地闭上眼睛。而召芷似乎对台上的一切充耳不闻,只是含情脉脉地看着方兴。

火焰熊熊,那女巫用纱衣捂住口鼻,在舞雩坛上痛苦地挣扎,一次次轰然倒下,又挣扎地站起来,撕心裂肺地呼喊着,几乎被浓烟熏得死去活来。

“作孽!这美少女说烧就烧,还不如让爷们带回家,好好痛快几日咧……嘿嘿……”那满脸横肉的屠户吧唧着臭嘴,笑声露骨。

旁人对他投去鄙夷的目光,但这些男人又何尝没有相同想法呢?

大火烧了近一刻钟,火势渐弱。透过浓浓黑烟,那女巫还在不断重复着站起倒下的机械动作,直到火焰熄灭,那女巫才站起来对观众致意。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竟也是雩祭的一部分,女巫不过刚表演完传统巫术中舍身求雨的“焚巫”仪式罢了。

就当所有人注意力都在女巫身上,为她由衷叫好时,不想天上已经乌云密布,大雨眼看顷刻便至。

那中年士人突然无比虔诚:“是了,这楚国女巫此前以身取悦龙神,博龙神欢心,此时又让人纵火烧她,龙神自然要行云布雨来救。”

屠户意犹未尽,只一个劲地遗憾:“可惜太短,可惜太短!”

而那农夫更是跪地叩拜:“楚国不愧为巫道兴盛之处,就是灵验!”

风云突变,遥远的天边传来一声闷雷传来,由远及近。

方兴看着远方的南山出神,难道说,今天的大雩的确感动了上苍不成?

舞雩坛上,楚国女巫还在竭力跳着禹步,一阵电闪雷鸣之后,暴雨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劈头盖脸地浇了下来。

“万岁!”

暴雨倾盆,人群已顾不上被浇得透心冰凉。压抑已久的心情,都随着爆发出的呐喊,从此烟消云散。

众人纷纷下拜,起初只有三五人,接着是数十人、数百人,直到几乎所有国人都跪地叩头,山呼万岁。

唯独方兴不想耽搁,他赶紧用衣襟遮住召芷头脸,背着她便往城里赶去。

此时,他心中只有一念——女公子贵体娇弱,可别被大雨淋出病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