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每个空腔中的文明,他们的诞生起源于一场数亿年前的爆炸。我进入一个空腔时,其中的种族显然隐约意识到了这一点,只是没有足够的证据。
在他们的“下方”,透过世界尽头那岩层组成的半透明屏障,就能看见一墙之隔的另一个世界,“下方”世界倚靠他们施舍的光而存在,一个略微扭曲的宇宙观出现。
在他们的“上方”,无限的光从至高处撒落,在原始时代,他们兴奋地向整个文明宣布,我们是最靠近光神的世界。
光怪陆离的世界给予膜状生物一种狂热的信仰,炎热的世界里无法发展主流技术,至少在他们的世界里是这样,创世击碎了所有稳定的物质。上下热量不均引发的强对流造成了这个世界永无止尽的风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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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思维生物而言,单调简洁就是极致的美。我们厌恶风暴无止尽的随机,计算是最原始的本能,我们习惯性地想控制周围发生的一切。
“如果有人告诉你们,信仰是不存在的,神也是狱中的囚犯,你会怎么反驳?”我问拥有解读光神神谕的权力的皇帝。
对他来说,这场对话就像梦一样的存在,不过他们不会做梦,他也许会解读为神对他的考验。
“不必反驳。”他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组成抛物面反射器,通过位于焦点的身体,他可以清晰地察觉光的变化。很明显,他发现了环境的变化,普通的生物不可能大范围影响空腔内光线的变化。
在每位皇帝的生命尽头,膜状生物会聚集在世界的最高处,皇帝驻足于世界屋顶,那里有一块相对光滑的区域,无数代的仪式磨去了粗糙的岩石表面。
每位膜状生物都是一块具有较高反射率的镜子,数以亿计的膜状生物会组成一块直径数千公里的类抛物面反射镜,在大气的终点,微风吹佛着镜面,波澜起伏,就像冰期结束时布满浮冰的洋面。
他们将百万平方公里上的光汇聚到一点,濒死的皇帝处于光斑的中心,他最忠诚的信徒负责把皇帝所知告知光斑外的生物。
皇帝在极致的热量中泯灭,光斑中幸存且最靠近中心的信徒将成为下一代皇帝,他受命行使上一代皇帝的职责。在整个过程中,信息的传递完美延续一对多的方式,每一侧的民众都将得知皇帝的解读结果,每一侧的消息传递都是一套独立的系统,出现误读的概率极低,除非有生物能掌握全部信徒。
“你们怎样判定神?”我问。
皇帝收起卷曲的身体,将身体恢复成平面,说:“如果您是神的话,我们的最终结论是神不存在。”
“不怕神罚吗?”我控制周围的四维体,从中挤出一点点光芒,对具有最高反射率的皇帝,这几乎是瞻望仪式中的辐射强度,“再想想。”
“不会变的,改变教条跟泯灭又有何区别。”光压带走了一块块组织,他们的身体,除了高反射率,找不出什么优点。
“我保证,这个世界的确有神存在过,他们改造了整个世界。因为他们,你们才会存在于此。”我稍微降低了范围内的辐射强度,他有更多的时间体验濒死。
“您已经指明神死了。”他褶皱着一小块镜面,向外辐射着光。
“不,他们只是离开了,现在我代表他们。”我收集了一些被光压推向远处的身体组织,说,“结束了,我来取点样品。如果想离开这,我建议换个方式举行瞻望仪式,比如用类抛物面的另一侧反射光,然后等待我告诉你们一切。继续传统的瞻望仪式,打穿岩层,你们的死亡不会告诉你们真理。”
“结束了吗?”他问。
“我不喜欢结束,至少现在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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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我们收到了您的泯灭信号,那光,真得来自神?他们……”一位信徒将聚焦后的光反射向皇帝,在他的后方,更多的信徒涌入。
“不,他承认神是不存在的。”皇帝用更强烈的光打断他的信息,“神是不存在的,他们自命为神。”
“他说能告诉我们一切,这比思考要快得多。我们的世界就像云般渺小,这个定理快通过了。
“岩层是我们的敌人,它束缚了我们的思想。下一个命题,岩层是敌人,还是庇护?”皇帝把光撒向每个方向。
“这个命题属于基础定理。”某个方向的光一闪而过。
“没有教条告诉我们不能重复思考,基础定理可能是错的。”皇帝察觉到了一丝不满,他残缺的身体让一些信徒认为瞻望仪式应该提前进行。
部分信徒在后续的交流中退出,他们也许开始思考重复判定定理的意义。
更多的信徒聚集在皇帝身边,光芒的频闪是思想的交换,沉迷于思考的膜状生物甚至因为交流而被光逐渐推离皇帝。
在最后一刻,他们得出结论,离开封闭的世界,但不通过九域得知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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膜状生物会无条件接受皇帝和信徒的教导,但这次,皇帝提出的定理加剧了矛盾的发展。
他们不知道战争是何物,也没有交战的必要,无止尽的光提供他们需要的一切。
第一次信仰之争爆发,半数的普通生物选择遵循逝者的思想。那些信徒告知生物瞻望仪式的另一种含义,并得到了半数的支持。膜状生物热爱思考,他们想凭借自己的能力去了解一切。
另一半生物选择了皇帝,他们觉得,即便神离开了,后继者也不会欺骗一个普通的种族,如果他们曾相信过神谕,那就继续相信下去。
面积缩水的反射面排布在岩层上,组成一个圆顶,就像它曾代表信徒接近上帝的阶梯。皇帝身处反射面的中心,这次,他融于种族,不再因为高反射率而成为一个特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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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了一半。”我对皇帝说。
“虽然不是特意而为,但我们有了两个选择。”
“理解,准备走了吗?”
“我们有一个不会打扰到您的要求。”
我没有出声,只是等待着他说出我早已知道的要求。
“我们想独立了解一切。”
“可以,你们有很长的时间,准备出去了吗?”我再次问。
没有等他回答,我移除了一小块岩层,微弱的气体交换打乱了膜状生物组成的圆顶,来自外层的光泄入。
“你们会对外面有些失望。”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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膜状生物选择停留在卷云的外侧,生存在我制造的生物圈中。
在很多年后,形式上的皇帝更迭数代,他们看见脚下的世界迸发出一道剧烈的气流,无数的膜状生物涌入真空,光压一步步削弱他们携带的动能。在没有基础物质的真空里,他们无法繁衍,只能等待生命尽头的来临。
生物圈中的膜状生物没有要求九域提供救援,他们见证了太多世界的毁灭,又经过无数代的进化,他们跟他们已经不是同一种生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