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9章 第一条缎带

太和居虽然比不上醉月楼,但也是个很大的茶馆,天一亮就开门了,一开门就坐满了人。

因为京城的茶馆子,并不像别的地方那么单纯,来的人也并不是纯粹为了喝茶。

尤其是早上,大多数人都是到这里来等差事做的。泥瓦匠、木厂子、搭棚铺、饭庄子、裁缝局、杠房、租喜轿的,各式各样的商家,头一天答应了一件买卖,第二天一早就得到茶馆来找工人,来晚了就怕找不到好手。

茶馆里看来虽是很杂乱,其实每一行都有每一行的地盘,棚匠绝不会跟泥瓦匠坐到一块儿去,因为坐错了地方,就没有差事。

这就叫作坎子,哪几张桌面,是哪一行的坎子,绝对错不了。

然而介绍了这么多,沈无敌并没有去太和居,他去了醉月楼。

这里还可以在介绍一下醉月楼,至少可以干掉一千字,不过我因为怕被打,就不介绍了。

至于为什么,因为醉月楼这十天免费。

沈无敌刚干掉一只鸡腿时,已有两个人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在酒楼里跟别人搭座,并不是件怪事。

可是这两个人的神情却很奇怪,眼神更奇怪,两个人四只眼睛全都瞬也不瞬地盯在他脸上。

两个人的衣着都很考究,眼神都很亮,两旁太阳穴隐隐凸起,显见都是高手。

年纪较长的一个,气势凌人,身上虽然没有带兵刃,可是一双手上青筋暴起,骨节峥嵘,显然有劈碑裂石的掌力。

年纪较轻的一个,服饰更华丽,眉宇间傲气逼人,气派竟似比年长的更大,一双发亮的眼睛里,竟布满了血丝,好像也是通宵没有睡,又好像充满了悲哀和愤怒。

他们盯着沈无敌,沈无敌也直愣愣地盯着他们看。

沈无敌把自己油油的爪子在身上揩了揩,摸了摸自己的脸:“我脸上长花了?”

这两个人对望了一眼,年长的忽然从身上拿出了个木匣子,摆在桌上,然后才问:“阁下就是沈无敌?”

沈无敌:“啊,我就是,怎么了?”

“在下卜巨。”

沈无敌:“你好你好,久仰久仰。”

卜巨又说了一遍:“在下川湘开天掌,卜巨。”

沈无敌:“嗯,你好你好,在下金陵沈无敌。”

沈无敌脸上不动声色,就好像根本没听见过这名字,其实他确实没听过。

卜巨眼角已在跳动,平时他眼角一跳,就要杀人,可是现在却只有忍着,沉住了气道:“阁下不认得我?”

沈无敌道:“不认得。另外阁下,打扰别人吃饭是很没有礼貌的事情。”

卜巨脸色变了变,又平静下来:“确实,是不礼貌,阁下慢慢吃,我不急。”

一个时辰的功夫,沈无敌把面前的烧鸡吃的骨头都不剩,然后把面前的盘子舔的能反光之后,又抓着面前的盘子啃了啃,终于把东西放下了。

卜巨沉默了一下:“你没必要这么拖时间的,我只是想找你做笔买卖。”

沈无敌长叹了口气:“我还以为你要过来打我呢!”

卜巨尴尬地笑了一下,打开了面前的虾子:“这匣子里的东西你觉得怎么样?”

他打开匣子,里面竟赫然摆着三块晶莹圆润、全无瑕疵的玉璧。

沈无敌是识货的人,他当然看得出这三块玉璧,每一块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这些东西都是好东西。”

卜巨冷冷道:“那你想要吗?”

沈无敌点了点头:“是个人都喜欢宝贝,我也不例外。”

他忽然将匣子推到沈无敌面前,“现在我只要你答应一件事,这就是你的!”

沈无敌:“什么事?”

卜巨:“这三块玉璧,换你的三条带子。”

沈无敌继续装傻充愣:“什么带子?”

卜巨冷笑道:“明人不说暗话,你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沈无敌笑了。

这两个人一坐下来,他就已想到他们是为了什么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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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已设法令人通知各地的江湖朋友,身上没有这种缎带的,最好莫要妄入禁城,否则一律格杀勿论。”

听到魏子云说这句话的时候,他已知道会有这种麻烦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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卜巨已渐渐沉不住气了,又在厉声问:“你答不答应?”

沈无敌想了想,把玉璧推了回去:“我一共有六条带子,我自己一条、陆小凤一条、西门吹雪一条、叶孤城一条,就只剩下两条了,我就是想卖也不能卖给你。”

卜巨说道:“叶孤城与西门吹雪是决斗者,他们不会需要缎带,也就是说你剩下四条,这样也不能卖我三条?”

沈无敌摇了摇头:“还是不卖。”

卜巨:“为什么?”

沈无敌:“你给我的条件并不足够,或许更多的财物能打动我,但是现在不够,想想看别的吧。”

他突然想到了什么,狡黠地笑道:“要不这样,你们每人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我就一人给你们一条,不过你们为什么要三条,不是就两个人吗?”

卜巨怒吼了一声,他觉得沈无敌已经是在羞辱他了,但他刚一起身,从醉月楼上就出现了七八个人死死地盯着他。

他旁边的那个年轻人倒是浑身颤抖,但却一言不发。

沈无敌转身便欲离开,那年轻人看着他,眼睛里满布血丝,忽然跪下来,向陆小凤磕了三个头。

沈无敌将他扶了起来,并给了他一条缎带。

“我觉得你这么做并不值得,不管怎么样都不要给别人下跪,更不要给陌生人磕头。”

那年轻人接过了缎带,卜巨骂道:“是你让他跪下的!”

沈无敌沉默了一下,又说道:“是我的错,我向你承认错误。”

说罢,他跪在了那年轻人面前:“我不知道你会当真,我还给你。”

“咚、咚、咚。”

他磕的每一次都比那年轻人更快、更响。

“你的缎带我已经给你了,卜巨,你要用什么理由呢?”

他顿了顿:“别磕头了,我怕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