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被称做“夜影”的黑袍人并没有立即回答司马绍坤,他深邃而空泛的眼神也没有半丝波动,黑色面罩下,也看不到一点表情。
司马绍坤也不着急,他仿佛很有耐心,就连看着黑袍人的目光,也没有移动分毫。
那黑袍人沉默良久,才用低沉而沙哑的嗓音说道:“太师,事情莫非有变故?”
严格说来,他不是在回答司马绍坤,而是在反问。
司马绍坤收回凝注在黑袍人脸上的目光,脸上竟浮现一丝忧虑之色:“夜影兄可能有所不知,二皇子和沐家小王爷,已动身前往徐州。”
“哦,”夜影声音一如既往的平淡:“那又如何?太师莫非还担心两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能翻起什么浪花来?”
“我倒不担心这个。”司马绍坤露出深思之色:“这次两人的徐州之行,朝中无一大臣知晓,就连我这当朝太师,也被瞒住。”
“但太师还是知道了。”
“哼!”司马绍坤重重哼了一声道:“狗皇帝想要瞒住本家,哪有这么容易?”这天下之主,在他口中,不但毫无尊崇之意,还被骂成了狗。
“太师是否多虑了,以至于有些草木皆兵?”夜影并没因司马绍坤的发怒所动,还是语音淡然的说道。
司马绍坤沉静半晌,似是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肃容道:“二皇子与沐家的人这次徐州之行,连本家都不能知晓,特别是沐家小王爷,更是狗皇帝秘密亲点,狗皇帝如此作为,是否是在警示些什么呢?这才是我真正所担心的!”
“哦!”夜影的声音还是平静得如一镜无风的湖水:“徐州是霍天仇管辖的地盘,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我想这次二皇子与沐家人到了徐州,恐怕也会只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霍天仇?”司马绍坤的语气忽然加重,甚至还有疑问的意思:“这个人老夫已渐渐看不透他。这一年多的线报,都显示霍天仇与松岛家的秘密联络,非常密切,甚至已超过了老夫。并且,他已将万阴门牢牢抓在了手中。他如今手拥重兵,好似已渐渐不将本家放在眼里!”
“嗯!”夜影古井不波的眼神中,忽然射出一道骇人的精光,语气仿佛也有了些许震动:“太师的意思莫非是,霍天仇已有了其他的什么想法?”
“哼!”司马绍坤又重重的哼了一声:“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家伙。他的一切,尽在本家的掌握之中,老夫若要他小小一个直棣总督落马,只是反手间事。”
夜影道:“但绝不能让他得到曾白虎!”
“哈哈哈,”司马绍坤忽然纵声狂笑:“凭他也想要曾白虎,真是自不量力!”
夜影的眼中也流露出笑意:“有乾少爷做太师的暗影杀手,霍天仇就算有万千反水大计,终究也是逃不过太师的五指山。”
司马绍坤的眼中,此时已涌动冷冷的杀意,就连夜影,也感到丝丝的寒意,他一字一句道:“老夫已下了密令,七匹狼只要拿到曾白虎,立即秘密送回太师府。并侍机剪除霍天仇的羽翼,要他孤掌难鸣,只得死心塌地为老夫甘做马前小卒!若不是他对老夫还有那么一丁点利用价值,以他近年来的作为,老夫早就要了他的贱命!”
夜影想了想道:“莫不如,让夜影往徐城一行?”
司马绍坤眼中精光闪动,哈哈笑道:“知我者,莫若夜影兄也。夜影兄也可顺便去探探我们的松岛好朋友,你觉得如何?”
夜影的身影忽然气化般开始朦胧,转瞬即消失不见。但他低沉而沙哑语音却在书房中凝久不散:“太师尽管放心,夜影必不负太师重托!”
司马绍坤轻轻挥手,房中夜影的声音散尽,书房门也自然打开。
司马太师抬足出户,看着满世界绚丽的阳光,自语道:“好,真是好天气!”
他仰着头,任凭明媚阳光沐浴在他的脸上,他甚至都没眨一下眼睛。
只是没有人知道,阳光下的司马太师,会有怎样一颗暗黑的心。
山东,齐鲁大地,一样的阳光灿烂。
官道上,一行十人,高头大马,在急促的蹄声和漫天飞扬的尘土中,风驰电摯,如凭空卷起的一股沙尘暴。
在这股沙尘暴中,似乎还有一股浓浓的冲天杀气混合。
马上的十名骑士,至少有九人的身上,都散发出一种遇神杀神,遇佛杀佛的狂暴之气。
这种气势,只有在杀人无算,两手血腥的人身上,才能散发出来!
只是其中的一人,虽无其他人的狂暴杀意,却有一种傲视天下,睥倪众生的王者之风。在这九股狂暴杀气中,稳如泰山。
这自然就是当今二皇子,还有沐家小王爷和他沐家的八大铁卫一行。
沐剑桥紧跟在二皇子的马后,除了有浓烈的杀气外,更有一股桀骜不驯的凌人盛气。
两人都年轻,正是意气风发,风华正茂之时。并且,两人的身份,更是能令天下大多数人景仰。
只是大多数人并不包括所有人,就比如响马。
山东,本就出响马。
这个时候,至少有五十匹快马从后面追了上来,前头也至少有五十匹快马迎头迫来。
也许是二皇子一行光鲜的衣着,令人联想到,这是一群肥羊。
当然,这些响马没想到的是,这些人虽肥,但绝不是温顺的羊。如果他们知道这些人比狼还狠,比老虎还勇猛,一定不会来打他们的主意。
看着急冲而来的快马,二皇子的眉头已微微皱起。他身后的沐剑桥,一丝残酷冷笑在眼中浮起。
相对迫来的五十多骑响马,在双方相距百米左右,已放缓速度,慢慢停了下来。
各式兵器在阳光的照耀下,闪动着格外冰寒刺眼的冷光。马上的匪徒,饶有趣味的看着这十骑似在疲于奔命的肥羊。
“驭”,在整齐划一的勒马声中,十骑狂暴飞驰的高头大马,在与响马的马队相隔十余米处,兀地整整齐齐停下。
急乱如骤雨般的马蹄声嘎然而止。
单单这高绝的骑术,已让人侧目,更何况是十个人,十匹马。
已有不少的匪徒在暗暗心惊,看向这十只肥羊的眼神,有了钦佩之意。
这些响马,常年在马背上生活拼杀,当然能看得出来这非同一般的骑术。
只可惜,对钱财的贪恋,会蒙蔽住所有人的眼睛。已经有两名喜欢出风头的匪徒,策马走出自己的队伍。
二皇子队伍后面追来的响马,也慢慢的围拢了过来。看起来这十人是插翅难逃了!
只是这十只肥羊,连脸色都没有半丝改变,更气人的是,还有人带着讥刺的笑意。
越众而出的两名匪徒,其中一人戟指喝道:“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若要过此路,留下买路财!”他就像戏台上唱戏的一样说了一大堆,末了还得意的像二皇子一干人等,横了几眼。
二皇子忽然叹了口气道:“悠悠黄土,承天子之恩宠,竟然有你等强徒,真是置王法律规而不顾。我劝你们还是放下手中的武器,各自回家,好生过活吧!”他语气不重,又是轻言细语,场中诸人,感觉这人就像书墅中的教书先生一样。
但这些响马并不做他想,而是像看怪物一般看着二皇子。刚刚发话的响马好似有些不太耐烦,大声喝道:“哪里来的说教先生,那么多废话。乖乖的下马,拿出你们的钱财,趁早滚蛋。不然惹得老子不高兴,一刀一个,砍了你们的脑袋,那时就算你们想要后悔,都来不及了。”他一边说话,还一边抽出马刀,装模式样的飞舞了几下。
忽听得一声杀意冲天的冷哼,然后是一个冷若寒冰的字:“滚!”
这声音当然是沐剑桥发出来的,短暂有力,冷咧的杀气如同地狱里吹来的风。
沐剑桥早已心生杀意,若不是二皇子在侧,恐怕他早就一刀砍掉了这发话响马的头。
他本就如朱九所说,是个高傲而喜欢杀戮的嗜血者,他最崇尚的就是武力。
更何况,二皇子和他,包括他带来的沐王府八大铁卫,何时被人这样轻视和辱骂过?
他的手,已握住了剑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