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见微收起伞,跟在大娘身后进了梁府。她眼扫四周,视线落在大娘手足无措的脸上,暗讽道:“大娘的亲戚莫不是刚搬来三和镇?我看府上不像有人住过,兴许您儿子是因不识路而走丢,也说不准。”
“捕爷说的哪里话。人命关天,老妇岂敢玩闹。”大娘尴尬的笑了笑,引着厉见微往大厅走。她心里组织着无数的措辞,却不见厉见微细问,自个又不好多嘴。
天灰暗的像是黎明前夕,来来往往的奴婢挑着灯笼匆匆而过。
“捕爷,您怎来此?”柳雨晴讶异的看向厉见微,却被对方眼里的清冷击退。她紧张的后退几步,警惕道。
厉见微听到熟悉的女声,停下脚步静等着柳雨晴走近。她冷冷的撇了眼大娘,冲其额了额首,讽笑中带着试探道:“有人报案,我自是来办案的。不知夫人来梁府作何?莫非您与梁老爷是故交?”
“算,算是吧。我还有事,就不耽误捕爷破案了。”柳雨晴强装镇定,慌乱的与厉见微擦肩而过。她不知厉见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唯恐被厉见微绕进去。
前方的大娘听到两人的谈话,肥硕的大脸时青时白。急的眼珠子转来转去,煞是好看。她领着厉见微快步走到大厅,让婢女送上热茶,一声不吭的离开。
厉见微倒没多想,俯身坐于偏座,眼扫过大厅的摆设。桌椅带着浅浅的木漆味,杯盏、盘子都是新买的器皿。果然不出她所料,大娘谎报案戏耍他们。
不,准确的说,是大娘身后的人在戏耍他们。
对方财大气粗,不知是何底细。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厉见微扭头看去。
一位身材高大却不粗犷的男人,着暗红锦袍挥着扇子走来。看模样约莫三十来岁,下颌方正。皮肤松弛,眼带皱纹。发丝被蓝玉冠绾在头顶,斜飞的英挺剑眉下是眼眸细长深沉,通身散发的是高贵儒雅。
厉见微看到男人眼底的戏谑,收回目光,冷声道:“不知梁老爷玩的可尽兴?”
“梁某的这些小伎俩,哪入得了厉捕头的法眼。”梁老爷皮笑肉不笑的打量着厉见微,眼眸里深邃的浑浊,令人忌惮、不安。他漫不经心的端起茶杯拿起茶盖,悠悠的吹着茶水。丝毫不觉得戏耍官差有错,理直气壮的态度让人多有不适。
这番作为在厉见微看来,无非是有些分量的皇亲国戚、达官显贵,无视王法道义罢了。每个人面对的生存规则不同,她从不放在心上。
厉见微轻轻勾了勾唇,退却眼底的嘲讽,浅浅一笑道:“梁老爷说笑了。我猜您想找的并非是二十三岁的俊朗男子,而是白马寺丢失的娇俏佳人。”
“你怎——厉捕头真会说笑。在下不过是初来乍到,想请厉捕头多关照梁府罢了,哪有那么心思。”梁老爷眸子突涌的杀意迅速退却,笑盈盈的客气道。
不知道厉见微从何得知当年之事,莫非她已洞察自己的身份?不可能!若厉见微真的了解,决不可能用如此态度与自己交谈。呵,小姑娘这是在炸他呢。
梁老爷走到大厅中央,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厉见微,眼含轻蔑的嘲讽道:“厉捕头该不会是想置我梁某人戏耍官差之罪吧?”
“梁老爷岂是我能左右的了。既然案子是假,我就不扰梁老爷清休。告辞。”厉见微也不恼,只淡淡的撇了眼梁老爷,拱手在胸前道。她离开梁府,回到衙门时已是亥时。
梁老爷与柳雨晴的关系,她在方才的试探中已明了。
厉见微不相信梁老爷来三和镇,是为了当年的情意。若他真惦念着那份情,也不至于让柳雨晴等上五年。她靠着门框对漆黑的夜出神,思考着梁老爷来三和镇的原因。
此事并非表面上那么简单,但无论多么波谲云诡,她也定要弄清楚背后的脉络。
薄凉的冷风,让厉见微愈发清醒。她拿伞准备回府,临近衙门口见一脸纠结的顾念之。
“走吧,顾大人。”厉见微撑开油纸伞,盖过顾念之的头顶。她目视前方,眼里带着捉摸不透的深意,平淡的口气让顾念之一愣。
顾念之回过身错愕的注视着厉见微,抬头看了眼头顶发白的油伞。动了动唇不知想说些什么,只得抿了抿嘴脚步由慢变快的往前走。
厉见微随顾念之往前走,听着雨滴轻敲油伞,思绪还留在梁老爷和报案的大娘身上。
大娘当时提到的耳后有红痣的男人,又是何人?说的这般详尽,定然不是随口瞎编。她突然想到一人,眼里闪过亮光。或许,她可以在苗依依身上找点突破。
等到厉见微再抬头时已到厉府。她收起油纸伞,见顾念之看过来,淡笑道:“夜色已深,早些睡吧。”
“嗯。”顾念之木讷的点了点头,接过厉见微手里的油伞,步伐渐慢的跟在厉见微的身后。他总想向厉见微解释,但厉见微似乎不愿,也不想听。
离开的厉见微回到厢房,褪去满身的疲惫躺在榻上歇息。雨声在夜里掀起而又低垂,最后被地平线的一缕光收去。
厉见微换了身官服,整了整腰间的深蓝束带,快步带走出房门。经过的顾邀月,提醒她去大厅吃早饭。但她心系案子,直接往衙门去。她前脚刚到衙门,后脚天就下起了雨。
这几日不知道怎么回事,总是阴雨连连。厉见微担忧的看了眼天,穿过走廊来到后院的厢房。她一推开门便看到白晚衫翘着二郎腿,边磕瓜子边与徐来闲聊。
徐来看到厉见微到来,轻扣了扣桌提醒白晚衫。他察觉到厉见微的目光投来,拿包子的手一紧。想放下又舍不得,只呵呵一笑道:“厉捕头。”
白晚衫摊手把瓜子放回桌上,轻拍了拍手看向厉见微。他把油纸里的包子递过去,眼眸轻弯道:“头儿,这里还有些包子,要不先垫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