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征行动开始了，历史再一次被分割。
上一个时代，终究还是留下了太多的迷雾和缺憾。
在最疯狂的时期，帝国甚至可以将世界枝干那样的庞大结构随意塑造或者毁灭。
不计其数的它们在虚空中肆意蔓延，形成混乱而巨大的疆域，它们本身或许并不稳定，但是在帝国外力的强制约束之下，它们不得不与帝国绑定在一起，来共同跨越无穷无尽的战火和混乱。
丧钟已经鸣响，它的声音或许曾经传遍了整个虚空象限，但是现在，一切证据已经湮灭，帝国目前已经无力去探究那个强大文明的细节。
帝国只能根据记忆之中的九天，来推算Σ这个已经隐藏在历史阴影中的旧日霸主还有哪些细节需要帝国去注意。
经历过丧钟的洗礼与粉光的轰炸之后，帝国的躯体熊熊燃烧。
毁灭的过程仍在继续。在象限大陆刚刚崩溃的时候，帝国的核心区域还有部分世界枝干保留下来，但是随着帝国的进一步衰弱，那些并不十分稳定的巨型世界结构出现了进一步的解体。
大量的世界在虚空中经历了巨大的虚空偏移差，它们之中的绝大部分都在这其中被直接碾成了一道道“噪音”，即使没有第一时间直接被虚空吞噬，巨大的冲击也很有可能对它们造成难以想象的压力......
帝国将会衰弱——衰弱很多很多。
新组建出的生命和被修复的傀儡都变得虚弱，他们与它们似乎都难以抵抗信息偏移差带来的影响。
这可能是帝国整体的抗性出现了下降，也可能是舰队对抗信息偏移差的设备已经无法满足需求，亦有可能是因为环境出现了大幅度的改变，旧有的标准开始变得不适用于现在......
毫无疑问，帝国的“幸存者”们，还有维斯瑞凡从灵魂海洋中唤醒的“复苏者”们，他们需要将这些问题解决掉。他们需要付出相当多的心血，花费相当漫长的时间。
有相当多的设施已经被忘记了原理，它们的操作方式也已经被大家遗忘。而更多的设备虽然还能够使用，但是如何恰当地使用它们却也变成了难题。
虚空烈阳拥有对大量知识的备份，而帝国也有部分数据库保存在核心疆域。
如果及时处理，或许整个帝国并不会因此而直接变成原始人。
但是可以确定，要使得那些古老的知识能够被重新用起来，能够与现在的环境相匹配，这恐怕还需要相当的时间。它们并不直接就能适用于现实，它们的工作原理和工作方式需要被帝国的生命们重新学习。
它们需要帝国生命的再次理解，它们还需要被现实重新“打磨”。
在这之后，它们才能重新投入使用。
圣音礼赞虚空要塞以及部分幸存下来的虚空巡天雷达在虚空中闪亮，它们或许是整个帝国目前为止剩下的、为数不多的亮色中最亮眼的部分。
相比于许多连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巨型设施，它们保存状态如此良好......或许是因为它们在设计制造的过程中较少依赖技术极致推演模块。
所有的战舰和设备都需要重新进行解析和测试，包括运用原理、操控方式、运作模式、作用范围以及在建造、保养等过程中可能遇到的问题等等在内，一切都需要经历重新认识。
从微观开始，从信息元组成零件、零件之间的作用和影响开始，一直到可以蔓延到世界尽头的庞大舰队，帝国可以被区分成无数个层面，而这其中的每个层面都需要经历繁杂的解析和测试，直到它们可以被帝国使用自如，直到它们重新成为帝国体系中的一部分。
......
“如果现在还在按照我们的老规矩，用老式的年月日来衡量过了多长时间的话，这是这个月你拖回来的第九千三百六十四座‘世界枝干天顶座’了。如果我还没猜错的话，估计这些‘世界枝干天顶座’内部的空腔中还塞满了各种各样的碎片……你们之前到底都干了些什么，才能制造出这么多的巨型设施？”
“……其实也不难想象，我们只是让基元自我复制并持续了足够长的时间……”
维多维尔的身影出现在维斯瑞凡面前，“还是这样面对面说吧，这样比较有安全感，毕竟说不定下一次我就没法回……”
“——不许胡说！”
“好好，说起自我复制，在决策纪年前期，更准确的说，就是残骸年段之后，我们依靠技术极致推演模块制造出了经过引导之后可以进行‘万向转化’的基础工业模块，甚至在后来在此基础上进一步研究出了直接可以向万物转化的万向信息基元，它们可以塑造出任何帝国需要的结构与存在——从最基础的材料开始直到笼罩整个帝国无处不在的领域与场，当然也包括它们自身。”
“我依稀记得，我们曾经对它们颁布了命令簇，它们会按照我们所颁布的命令去改变自身，从而转化成不同的存在。”
维多维尔一方面在维持着古老但却好像有说不清的仪式感的对话，而另一方面，在秩序场内，奥术王座和虚空矩阵正在费力地“牵引”新找回的巨大金字塔到达指定位置。
“好累……现在很多设备要么失灵要么能够产生的作用大幅度下降，这些大家伙就没法压信息集度，如果用老旧一点的方法来说，可能就是类似于名誉的东西，对于拥有名誉的人来说，名誉也会转化成体重那样，没办法……”
看着秩序场中整齐码放的巨大金字塔，以及金字塔间“上下浮动”的箭矢，维多维尔不禁有一种奇怪的既视感和想法——那些金字塔拼砌完成之后，帝国会不会也有那无尽宏伟的大陆？
“不，还有相当的差距......”
“什么？”维斯瑞凡没听清楚维多维尔在嘟囔什么。
“……没什么，一点点突然冒出的无意义想法罢了，现在谈论没有价值。”
维多维尔赶紧摆摆手，“还是说回到之前的话题，我们制造了大量的工业基元并且确保它们可以被永恒的利用，同时，在规模方面，它们也被极大的扩张，抵达一切可能的极限。”
“然后你们这样做了可能有数百亿年。”维斯瑞凡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直接看来，我记忆中整个帝国的武力保有量按照你们这样的做法来看，即使有再多的折减系数，你们制作出来的武器装备相比于你们生产的所有工业基元来说应该也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一小部分而已。”
“的确没错......如果我整理出的记忆还算可靠，‘斗转星移’仪式之后，相当部分的物料被用于构筑整个帝国的‘领域’和场结构，它们之中的绝大部分要么被直接烧掉，要么被‘扬升’到了虚幻程度更高的那一层领域去了，那一部分消耗占据了绝大多数，实际的武器等等相比于那些横跨整个帝国的场来说不过只是小部分......不过现在看来，这些实体的武器和设备保存下来的更多。”
“......算了，都已经过去了，维多维尔，我看到了有一些新的情况，我认为值得跟你说。”维斯瑞凡轻轻打了个响指，来自烈阳那仍然寂静的表面上出现了两束火花，它们回应了维斯瑞凡的意志，并在天空中铺展开来，形成了一密集一稀疏两张大网。
“这是世界枝干的模拟结构？”
“对，密集的这张网代表着这是你们所认为的‘世界枝干’，而稀疏的那张网......它们也是世界枝干，不过可以这样认为：它们是‘原装货’，虚空中自发形成的超大规模世界结构。”维斯瑞凡点点头，“这张网只选取了我大概确定的一部分，它本身可能是无限蔓延的，毕竟虚空象限目前看来的世界观差距是相比于其他象限而言。相比于自己......单个虚空象限可能是无穷无尽的。”
“......这中间的差别很大，而且如果说人工制造的世界枝干在有限的同时却又是如此的密集......凭借着如此密集的世界排列和如此微小的信息偏差度，帝国能制造出这么多世界枝干并且跨越可以说已经非常深邃广阔的虚空环境......不得不说，这很了不起了。”
“并且本质上，这两种基础结构类似，但是却在整体规模和约束内容上千差万别的世界结构……却又是基本上同源，这本身也可以说明一些内容——虚空在很大的范围内是均匀的，或者说是“均匀渐变”的，这样虚空才能中存在像世界枝干这种的大尺度结构，而且它们很有可能会是无穷无尽的，会蔓延至整个象限......”
“从单个世界往上，直接跨越到了世界枝干甚至虚空结构......这很别扭，我感觉到我们目前达到的水平与我们‘应该开始起步’的水平之间有相当大的差距。”维多维尔皱了皱眉，话语中线路迟疑和纠结。
“不仅如此，我们还缺少了所有的中间层......这意味着我们以后对一些时代或者情况的新想法可能并不适用，我们是以“穿越者”的姿态来提出对于那些情况的看法的，它们可能是过于超前或者落后的......这就更麻烦了。如果提不出适合于那个时代的观点和对问题的解决方法的话，很多时候恐怕会适得其反。”
“......这些问题的确非常复杂，不过应该感觉到庆幸，我们意识到了这些问题的存在，我们认识到我们必须搭建能够前往更高层和更底层的楼梯，而不是心安理得的住在空中楼阁里。而且，我们需要注意理念与现实之间的割裂问题，要把这些问题清晰的整理出来。能意识到这些，就已经很不容易了。”维斯瑞凡点了点头。
“伍德，这也是我要说的新的部分，可以说这是好事。但是，还有这样一个新的趋势我们必须注意，并且在这其中做好足够的协调引导，至少现在看来如此......”
眼前的女孩又打了一个响指，天空中出现了一艘战舰——淡金色的光滑外壳，身形修长流畅就像是一颗饱含生机的大种子。
维多维尔看向那颗大种子，它变得比曾经似乎要饱满厚重许多，记忆中原本薄弱轻挑的飞桥似乎变成了厚重的壁垒，而主炮和“舰尾”部位，水晶矩阵似乎变得更加规整，其数量也大幅度增加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莉尔，这是我们曾经制造的最开始的作战舰艇。这个型号经历无数次改进，而这一级战舰的最新型号目前仍然在帝国各处服役。”
“是的，你说的没错。”维斯瑞凡轻轻滑动手指，那战舰一瞬间仿佛真的活了过来，它周围似乎裹上了一些成规律的轻微波动，它的舰首护盾很快现形，而护盾外侧，一颗十分明亮的金色“太阳”凝聚成形，并在下一个瞬间被激发，耀眼的晶能洪流射向远方的黑暗......
不过，在主炮停火之后，有一大片信息窗口在之前的金色洪流周围弹出，在它们所展示的画面里，有无数正在跳动的曲线和正在波动的数据。
“现在，仅仅是这样的一次炮击，想要详细地解析它的话，我们就需要就有相当数量的解释，这些解释将遍布所有层次，蔓延无数结构。”
维斯瑞凡叹息了一声，“......有人仍然用比较古老的朴素思考，认为晶能炮击就如同很久之前的能量炮击一样，只不过现在在数量级上更加强大，他们看到了数字的变化，但是还难以察觉本质上的变动，也就是对信息的操作方式，已经跟他们还活着的那个时代完全不一样了，我们必须要让人们尽可能的先跟上来，大家站在相似的高度讨论问题，才有的谈。”
“以及，现在整个帝国都在经历非常剧烈的思想更迭与思潮碰撞。我们必须加以引导。”
维斯瑞凡继续补充道，她一条条地讲述着她所看见的、思想之间的碰撞所擦出的火花：
“......也有相当多的人，认为所有的世界无数的宇宙，还有各种各样的存在性本身拥有一个被称作为‘现实’的基线，而我们所有的武器，并且包括相当多的能力都是通过影响这一基线，进而去改变现实的。”
“换言之，我们的武器对现实产生的作用，就是把现实向不同的方向扭曲和重构——例如很久之前的强现实稳定场，但是对于说高现实基线环境能够像梦醒一般杀死低基线中确定的现实造物......这样的理解也不是不可接受，总的来说，这可以说是一套本身就足够自成体系的发展路径。”
......
“然后，就是你引入的叙事体系。”维斯瑞凡补充道，“所有的解释从不同的角度来看也都是成立的——晶能等等被认为是万用的强大能量，它们作为信息涨落和强大的高位阶信息，它们本身也可以看作是通过推动目标产生对应的‘变化’进而生效的，这种‘变化’当然可以包括将它们摧毁，这其实就像是编写故事一样。”
“对于战舰的操控者而言，他们自己执笔，描绘虚空中信息的变化，而这些变化对应于晶能火力而言就是目标从故事中消失。除此之外，这个思路本身也可以发展出一套完整的信息操控体系，同样的，也有许多我们曾经制造出的超凡体系能够被这种思路应用起来。”
“这些只是大略和梗概。每一段话向细节和不同层次追究都可以在产生出无数分支和细节性理论，它们互动还可以交织出无数迭代。”
两人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啊，对于现实，还是需要继续适应和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