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的林景生听闻屋外的由黑远去的脚步声,他立马沉下脸,刚才稚嫩幼稚的面孔全然消失。他警惕的注意着屋里,漆黑阻挡了他的视线,他干脆闭上眼睛,用一只手捏着鼻子,用嘴巴呼吸。他在心里盘算着时间,时候一到,他便睁开眼睛,借着门口的自然光,认真的巡视了一遍屋内的情况。
林景生正站在屋子的中间,靠墙的都是大缸。他走向其中一边,越靠近那些大缸,腥臭味和腐臭味就越浓,那浓味连用嘴巴呼吸都能感觉得到恶心。为了弄清楚发出臭味的是什么,林景生壮着胆子慢慢靠近。由于越是靠近大缸,光线越少,所以他只能用手去感受大缸里的东西。
一阵黏糊和软软的触感,惊得林景生立马收回手,收手之时,衣袖不幸沾上了,连着他腰间的衣服都被点缀了一大滩。那味道,更加刺激感官。林景生在大脑还未来得及思考要怎样做的时候,他人已经跑到屋外。
屋外站着一个人,一个有着十五六岁面孔的少年,他身穿麻布粗衣,束发整洁的一丝不苟,面容冷漠,双手置放于肚皮前。大风突起,任凭大风怎么刮,将他的衣服和头发吹的怎样凌乱,他的神色一点都不变,就连眨眼都几乎没有。从屋里跑出来的林景生被他吓了一跳,一波未停一波又起,林景生直接瘫坐在地上,脸色变了,但他那张沉着的脸依旧沉着。
林景生的到来引得那人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然后定定的与地上坐着的林景生四目相对。
“你是谁?”林景生咽了一口唾沫,将惊慌全数释放在脸上:“是由黑派你来监督我?”
少年没有说话,只定定的与林景生对视。
林景生慢慢地从地上爬起来,脸上的惊余还未退全,所以他脸色不太好。他扑了扑身上已经脏了的衣服,道:“监督什么,我又不是不做。只不过被吓了一跳,现在好了,我要去做事了。”
“缸边有桶。”少年忽然道。嗓音冷清,带点沙哑。
走了一半的林景生讶异的回过头,看见的是少年往另一间土屋走去,手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拿着一只木桶,通边还缺了个口。
“喂,你也是在这里干活?不是监督我的?”林景生大声喊道。
那少年没有搭理他,拎着捅走进土屋,不一会儿他捧着木桶出来了。缺个口的桶边渗出几丝血红色的液体,那液体再快要溢出来的时候,被少年一个托住液体流动的动作止住了洒漏。
林景生狐疑的望着少年忙进忙出的身影,那气味也跟着少年的进进出出越来越浓的飘散在空气中。林景生捏住鼻子往少年的方向走去。
少年刚好带着空桶跑进屋里,接着又是带着满满的一桶液体出来。林景生走近了,少年也没有将视线落在他身上,只认真的做自己的事情。
“这是血?”林景生问的有些小心翼翼。
少年目不斜视的继续自己的工作。他的无动于衷让林景生好奇起来。他的好奇并不在那桶东西上,而是少年这个人。
“不告诉我也行,反正迟早我会知道。”林景生又道。
林景生得不到少年的回应便也没有再继续询问什么,而是回到土屋,拎起藏在门口大缸后面的木桶。那木桶如少年手中的木桶一样,缺了一个口。他进去里屋的时候,又是一片黑暗的看不清,只好等到适应了才动起手来。
半柱香的时间已过,林景生才发觉自己装缸装的那么慢。他皱眉扶额了那么一会,放下木桶,跑到少年装的那口大缸前,问:“为什么你会装的那么快?”
少年瞄了林景生一眼,没有回应的继续拎着空桶进了土屋。不一会儿他又带着满满的一桶走了出来。一进一出几回了,林景生才发现,少年是闭着眼睛走进土屋的。
林景生自个寻思了那么一会,便大悟,道:“原来如此!”
少年听林景生此话,施舍了林景生一眼,接着继续什么都没有说的装缸去了。
“诶,你就那么不喜欢别人和你说话或者交流吗?”林景生问。
少年依旧那副不搭理的模样,林景生觉得无趣,便回去继续装缸。
时间过的很快,在屋旁的木桌上的半柱香也快燃尽了,可林景生的大缸也才装了半缸。隔壁屋的少年已经装满,正在屋门前坐着休息。
少年看了一眼香才看向还在忙碌的林景生。他的眼眸里除了清澈,还是清澈。
“看什么看呀!没见过英俊的少年郎挑木桶吗?”林景生揶揄了一句,又进了土屋。这次速度快了,不一会儿便拎着满桶的液体出来,‘哗啦啦’的将液体倒入木桶。
少年皮笑肉不笑的道:“我姓马,名道畿,无字。你叫什么?”
林景生有些意外的盯住少年好半晌,‘唷’了一声,才道:“我叫完蛋,鄙姓林。”
少年眯眼,狐疑的对林景生全身上下的扫了几遍,没有下文。
“不信?”林景生问。
“不信什么?”
林景生摊手,没有打算继续在名字方面纠缠下去。
香,燃尽了。林景生的缸在最后一点香灰落下之时,完成了满缸任务。
“速度够快。”马道畿清脆的声音再次响起:“看来你学会我的方法。”
林景生扔掉手中的木桶,就地坐了下来,他扶住头,不舒服的摇晃几下才道:“方法可以看,但也要自己领悟不是。”
“刚开始不适应是正常,久而久之也不会头晕了。”
“看你的样子,像是这儿的老人了。”林景生再道。
“怎么说?”
“我从进来这里到现在。除了那些看守的人,其余的都是十岁左右的孩童,最大也就十一二岁模样。”林景生说:“而你比较会想,警惕性高。”
“我很内向。”
“你现在和我交流的一点都不像是内向的人。”
马道畿眯眼:“你也一点都不像十一二岁的孩童,脑子里可是很深沉。”
“嘿嘿。”林景生转移话,道:“马,道畿。为什么会取这样的名字?难道没有人说你的名字很像寺庙里和尚的法号吗?”
“你不给我搞特别吗?”
“行!当然行。还有,我已经十六岁了。”
马道畿认真的瞧了瞧林景生的脸,接着才道:“不像。”
在他们对话之际,一辆板车‘咕噜噜’的出现在他们视野之中。马道畿站起来,林景生见他站起来自然也跟着起来。
拉着马车的是一个年过半百的中年人,粗布衣衫都藏不住他那强健身躯,还有那小麦色的肌肤称出他就是个内敛、孤僻的人。因为他正眼都没看一看马道畿和林景生,直接一个人去搬装满腥臭液体的大缸,那力气,无法比喻。林景生惊呆了,马道畿习以为常的没有半点讶异。
待他将两大缸搬上马车之后,马道畿跟了上去,林景生自然也跟上去。林景生想要问马道畿去哪里的时候,拉着板车走的男人转过头,瞪了林景生一眼。林景生故作缩了缩脑袋,话也不再问了。马道畿看在眼里,也故作什么也不知的跟着。
远离了那两间土屋,接着便到了一间更大的土屋。那大土屋,没有屋顶,所以屋内的一切在日头的照耀下,让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大土屋里都摆满了大缸,越是接近大土屋,腥臭味道更加浓厚。林景生忍不住用手捏住鼻子和马道畿一起站在马车旁,看着男人将大缸搬下板车。
“呃呃呃。”男人指着马道畿哼哼唧唧道。
马道畿立马走去摆满大缸的大土屋,在每一个浅口小缸前探了探,然后指着其中三口缸看向一直盯着他的男人拼命点头。那男人走过去,就将那三口缸搬走了,自始自终一句话也没有说的推着板车离开了这里。
男人走后,林景生一脸懵懂的问向马道畿:“我们就留在这里?”
马道畿点头,默不作声走到大土屋,出来的时候还抱着几个浅口小缸。然后他将搬来的大缸里的血祭都分在小缸里,接着又将小缸拿到大土屋里,寻了个空位放置。之后,他除了大土屋,走到阴影处坐了下来。林景生看了全程,见马道畿休息,他也跑过去坐在马道畿的身边。
“到了明日一早,就要到回小土屋。”马道畿往后看了一眼大土屋:“之后都要待在这里,如果天上下雨或者沙尘暴,就要用帆布将屋顶盖上,防止缸里的血祭被弄脏了。”
“那些大缸里的东西是什么你还没告诉我。”
“我也不知道,反正都是些不好的东西。”
林景生回头审视了大土屋周围一番。在土屋另一边,果然放置着折叠好的帆布。他又问:“这些大缸里的东西需要晾晒?”
马道畿一副‘你明知故问,我懒得理你’的面孔对着林景生,没有回答。
林景生耸肩:“看来我再问下去,你是不知道。”
话落,一个结实壮大的男人拉着一个板车来了。这个男人不是刚才那个,他长的鬓角矮小,皮肤还很黑。
马道畿见状,立马起身跑进大土屋,然后对着男人指着其中几口缸拼命的点头。那男人和上一个男人一样,搬了几口小缸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