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眯开的眼缝中充满了惊奇与疑惑,那女人明明看上去毫无生气,怎么会有脑电波活动?
难道那只是表象,她的内里其实非常活跃,心灵感应就是证明?
这赤裸的女人究竟是什么人?
“我不能让奇米拉斯知道我已经苏醒,也不想下面的那个女孩失去生命,所以已经停止了输送,但不可能瞒过他太久。”
原来头上长角的家伙叫奇米拉斯,同时我也长出一口气,岳婷伶站在悬崖边总算没掉下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试着用平常音量问道,反正他听不见,即使现在情况危急也必须先知道这个,“你是谁?”
“泽洛娅,这是我的名字。”她用意念回复,“托里卡王的女儿”。
泽洛娅?这发音听上去居然有点像吉罗亚,不知是不是巧合,而且她居然听得懂中文,不对,这女人本就长着中国人的脸,还是中国人本是…
“托里卡王又是哪里的王?”我没往下想,又问道。
其实我心里已经猜到了大概,但还是想听对方证实。
“地兰多的九王之一”她果然这样回复,提兰多、地拉多、地兰多,反正都是一个地方,一个上万年前的古文明,就跟我一开始想的一样,这女孩是那个史前文明的王族成员,分明是一个公主。
“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我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他们杀死了我的父亲,抓住了我。”她回答,“想利用我达成他们邪恶的目的,很多族人都因此丧命。”
“你们背后是哪个高级地外文明在加持?”其实我很好奇这个,杨平讲的话我并没忘记,但现在问这个有点扯远了,于是我这样说:“现在需要我做什么?”
出乎意料意念并没立刻传来,但我眼角细微的余光却扫到了奇米拉斯,这有着特异功能的长角残废表情似乎变了,那种焦虑转化成了警觉,我知道这家伙有着异常强大的意念力,不知道他是否捕捉到了泽洛娅和我交流的信号,或是已经发觉传输出了问题。
我绝不能让这厮坏事,可我到底能做什么?
奇米拉斯转头扫视四周,倏然做出了一个举动—松开了攥住岳婷伶脚踝的手爪!
目前并不处于失重状态,这女孩的身子立马就坠了下去!
她是倒悬着的,如果头着地就完了,而我浮在原地无法动弹根本没辙!
我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然而岳婷伶脑袋即将触地的一刹那,身躯却忽地停住了—
毫无疑问,泽洛娅救了她,同时也暴露了自己。
果然头上长角的都不是好东西,这厮简直坏透,我低头瞅了瞅,自己半虚半实并非鬼魂,尽管完全不懂这是种什么状态,但总觉得我能干点什么的。
雕像外从刚才开始就陷入了沉寂,连那种粗重可怕的呼吸声都消失了,雕像本身的震颤也减弱了一些,可外面耀眼的强光仍在,我两眼只能继续半睁半闭。
“原来如此,人类果然是不可信的低等虫类。”奇米拉斯的意念终于又传来,带着明显的鄙视和愤怒。
他发出意念的时候,头上的双角忽然变亮,随即下半身的条条蜘蛛腿“嘁嘁咔咔”像蜈蚣般爬动,顺着早已倾斜如崖壁的地面朝上疾行,冲向上方的泽洛娅!
“停止呼吸”这史前女人只发了四个字过来,然后我看到那根连接她和岳婷伶的传输光线断了,同时那六块刚才散开同样悬浮在空中的柜子板就一块接一块朝奇米拉斯砸了过去!
可它们在中途就突地停下,随之错乱着四散,像是被某种力量击溃一样。
我看了看这长角的怪物,再瞅瞅泽洛娅,这明摆着就是意念控制力之战,但这女人应该不是地外异族生物的对手。
停止呼吸到底是什么意思?我没细想就照办,反正本人肺活量大得很…不对,一只肺还处于半废状态…更不对,我重重吸了一口气,虽然右肺部依旧很疼,可这吸气状态完全像是正常肺的样子。
难道我这所谓的“隐身”,身体所有关节部位都正常没受伤,疼痛只是一种过继过来的错觉?
就在这时,我眼前一重,或者说意识所在的这具身躯整个一重,因为我突然就发现自己处在了水里!
这绝不是错觉,这感觉跟以往在水中一模一样,我手指微微划动触了触,没错,的确是水,它们不知从哪儿来,仿佛瞬间出现瞬间占据了整个大厅!
我终于明白泽洛娅为何要我停止呼吸了,可是岳婷伶怎么办?
就在我惊愕的一霎那,忽地发觉自己能动了,可以游泳!
于是我立刻朝下游过去,摸到了还倒漂在那里的熊孩子,触感是那么的真实,我这“隐身”分明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躯体。
打开的金属墙就在那边,我咬着牙抱紧岳婷伶奋力游过去,很快到了那里,但立马又愣住!
我又一次看到了这种奇异不符合物理规则的现象,水延伸到大厅边缘就终止,形成了一个不会倾泻的非水平水面。
然而我愣住不是因为这个,而是一旦游出去、游离雕像身体,不是会立刻坠下去么?
外面亮得很,我不由回转脸,也顺便看看后面的情况,只见奇米拉斯脑袋已被个透明的头罩罩住,可肢脚的运动速度却慢了一大截。
看来水的阻力不是盖的,对谁都一样,而在上方,泽洛娅依然浮在那里,连姿势都没变过,宛如一尊水中女神,宛如我的岳晓含…
我不让自己想下去,现在是争分夺秒的时刻,不能让熊孩子在昏厥中淹死在这里,总之先游出去再说!
我尽量增大眼睛睁开的幅度,紧紧搂住岳婷伶的身体,朝着外头的强光猛冲出去!
这是孤注一掷的赌博,我没有抵御重力的本事,而且不知道外边的具体情况如何,就算没有情况,谁也不晓得巨型雕像下方的黑色深渊通向哪里,是不是本就和库伽罗底下的时空黑洞连为一体。
但我顾不得那么多了,就算掉进那黑洞中再死一次,就算和岳婷伶一起去另一个世界,也比我独自瞅着她的尸体流不出眼泪好。
这次我没有飘浮,浑身湿透刚游出去,果真就体会到了重力的威力,可仅仅自由落体了两秒钟,刚才我中弹“死亡”后消失了一段时间的螺旋体竟又出现了,开始围着我这具“隐身”转!
身体马上停止掉落,就仿佛这上下转的螺旋体产生了某种升力或者浮力一样,我憋了许久的一口气这时才控制不住从口鼻爆冲出来。
为什么这螺旋体不去追随变了异的那具躯体,难道我此刻所在的这具躯体才是肉身的主体?
一想到那具离开的身躯,我立刻四处张望,周围的强光刺得我双眼又只能眯开一条缝,别说远端,就连旁边的雕像表层都辨不出,唯一能看实的只有怀里的岳婷伶。
她两眼浑浊空洞无神,只有仍在微微起伏的胸膛证明我抱着的不是一具尸体。
这女孩的身体也不再透明,或者说不完全透明,至少我已经看不见那圆环状的东西,可我清楚只要里边的能量没有全部流失,这女孩总会剩一口气。
现在已经没工夫去揣摩那圆东西究竟是什么了,我只再次确定岳氏姐妹并非普通人,也许几个月前我遇上岳晓含并不是巧合,说不定有某种强大的意志“安排”我那样做。
那种自己身处巨大无边的蛛网中的恐惧感又涌上来,这已经远远超出长生会的范畴,这个组织说白了也不过是整件事中的一环,组织里的日本人也好中国人也好,其他国籍的人也罢,统统都只是棋子而已。
我自己也一样,或许只是重要性大了那么一点点。
我从眼缝里盯着那面不会倾倒的水墙,雕像内的情况已不想再去想象,那个明明有机会复原的史前女人,居然放弃这个良机牺牲了自己,我理应感激,却无法形容对她的感受。
这时我突然想捶自己一拳,因为意识到了件事—强光会破坏人的瞳孔,于是立刻腾出一只手去合拢岳婷伶的眼睛以免她变瞎子,但手还没上去,这女孩嘴巴一动忽然咳出两大口水来,然后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你…后面…”
她话没说完,我背上已不受控的毛骨悚然,这种极端恐怖的感觉从未有过!
那种巨大冗长的呼吸声再度响起,我慢慢回过头,即使只通过两条眼缝,也看到了远远超出想象永远不想看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