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阳平吓得差点蹦起来,他猛然回头,没有人!
他以为在这里是完全隐形的,可没想到自己也有看不见的人!非但看不见,事实上他连对方到来的一丝声响都没听到!
然而真正让骆阳平心脏几乎跳出来的是,这浑沌的嗓音竟然就是前天晚上在小路告诉他还剩多少时间的声音!
“你…到底是谁?”他颤着声问。
“你不要慌,我只是个被困在时光缝隙中的人,可以穿梭到过去未来,却回不到自己的时空。”对方回答。
“这是…怎么发生的?”骆阳平感到脑子有点懵,不知道该不该信,可直觉告诉他对方没有说谎,“你为什么知道那些光盘?”
“多年前,我被实施了一种人体实验,结果成败各半,虽然拥有了在时光流里穿梭的能力,却让自己的身体失去了在三维空间中的实际坐标,从而只能到处游离,用你听得懂的比喻来解释,就是时间维度变成了我的主维度,而空间对我反而成了抽象体。”这人继续说道,“唯一能让我回归的方法,就是时空扭转器。”
“时空…扭转器?是什么?”骆阳平一脸茫然接着问。
对方沉默了片刻,道:“是一个上古未知文明遗留下来的装置,就在那座山的顶部,而你能安全通往那里的道路,只有那一条绿色金属通道。”
骆阳平只觉得自己的呼吸刹那间沉重起来,“既然安全,为什么只有我能通过那里?”
“因为你的体内,被注入了那种金属的异合体。”对方道,“当那种物质和绿色金属产生共振时,你在通道内就变得隐形,能躲过里边的守卫,这就是安全的含意。”
“守卫?”骆阳平瞅着对方说话的方位,“是…某种机器人么?”
“不是,是一种恐怖到极点的生物。”这人回答,“它们有大有小,狡猾而凶残,是有高度智商的东西。”
骆阳平浑身血液都快要停滞,“是不是浑身挂满鳞片,睁着两只血红眼珠的怪物?”他脑中一下就浮现出了那梦中见过的可怕影像。
“没错”对方不犹豫地说道,“别指望能干掉它们,要躲过去,只有隐形。”
“我刚刚已经说了,时间对我而言就如你的空间,你可以看到和走到前后方,我在时间轴上也一样,那就是未来和过去。现在我回答你的另一个问题,为什么会知道光盘的事,有一次我意外碰见了一个那种未知高科技文明幸存下来的一员,我不知道其性别,也可能根本没性别,就以‘他’来称呼,虽然看不见我,但即使我不出声,他也能清晰感觉到我的存在。”
“对方用心灵感应与我交流,他的情况比我更糟,僵在时空中的一点没法移动,只能用超级强大的意念与捕捉到的意识体交流,幸运的是解脱我们彼此的困境方法相同,必须依靠那个时空扭转器。”
“对方并没告诉我他的遭遇,那也不是我要关心的,他只是说有一个能通过那条金属通道的人出现了,必须抓住这次千载难逢的机会,时间轴和空间轴并不总是人们自然认为的直线,它们有交织的时候,当这种情形出现,任何可能性都会均匀分布,紊乱状态也只有在那种情况下才能弹回正轨,换而言之被困在时间轴线上的个体可以借助那交汇点移动到空间线上,从而回到我们所说的现实世界来。”
“他告知了我一个时间点,那就是你出现在那片树林里对着远处拍照的时候,那一刻,我就站在你背后…然后我进入那个很特别的日本小女孩的梦境,那其实是她的意识在其它维度漫游,我把自己看到的景象灌输进了她意识里,让她醒后画出那幅画,因为我知道她的哥哥日后会和你有交集…”
骆阳平发觉一下竟不知该说什么,使劲咽着唾沫,虽然对方讲的很多东西他依旧云里雾里,可有一个疑问终于得到解答,原来是这样!
“那个叫野边美玲的女孩经常梦到我拍下来的男人,这又是怎么回事?”他问道。
“我不清楚”没想到对方这样答,“也许有别人也进入了她的梦中意识”。
“那你能不能进入我的梦境?”骆阳平又问。
“不能,你跟那个女孩不同,没有先天的意识多维度漫游能力,需要依靠外力才行。”对方道,“而且我的漫游有局限性,并不能为所欲为,很多次尝试却失败,比如说我曾想回到自己被做实验的那个地方去,看看幕后的人是谁,但怎么试都办不到。”
“以你所处的时间,你还有八天左右,错过了这次机会,我永远与现实隔离是小事,那座堡垒会四分五裂,坠入下面的无底深渊,那是时空扭曲的深渊,不仅是堡垒,地面上的所有事物都会被那黑洞般的深渊一点一点吸进去,没有任何力量可以阻止。”
原来不是爆炸,原来比爆炸要可怕得多!“是…是那个‘他’愤怒引起的吗?”骆阳平问。
“不是,‘他’说深渊是一万五千年前因为大得难以想象的事故导致的,而堡垒就像个盖子一样封在上面。”对方道,“但那样还远不够,通道开启的一刻,遥远那头的时空扭转器也进入计时,严格来讲并不是倒计时,只是距离关闭的时间。”
“关闭?”骆阳平显然不懂。
“是的,你要做的其实不是去关闭它,因为这装置千万年来一直就开着,它原本就是为抵消深渊造成的时空扭曲建造的,也就是负负得正维持平衡的原理,可就如世界上没有永动机一样,扭转器的第一机体循环将在八天后终止,如果在时限内没有新的能源输入,那么第二机体循环就不会开始,一旦扭转器停止运转,时空扭曲深渊的威力就会瞬间占据上风。”
“那…那么”骆阳平只觉得浑身冒冷汗,舌头在打结,“其实你可以随时去八天以后看…结局,对不对?”
“你错了,我刚才说过自己的穿梭有限制,比如未来,我最多只能行进到八天时限到达前,之后发生了什么,对我来说就像前方有团迷雾,无论如何都看不清,也过不去。”
“一万五千年前的地球发生了许多,‘他’没有说详情,但让我知道了一件异常严重的事,一个陷于长眠中的怪物有可能在现代苏醒,而它正是导致时空深渊出现的元凶,一旦醒来世界还是逃脱不了毁灭的结局,而只有‘他’,以及幸存下来的那个文明的其他成员,才能合力扛住那怪物,所以‘他们’必须从时空禁锢中解脱出来,而仅有的机会就是扭转器第一第二机体循环交接、同时也是时间空间轴交织的一刹那,那也是我唯一的机会。”
“抗日战争快结束时,有一群日本人曾经上过那座山,可那同样是我无法穿梭到的坐标,所以我并不知道他们在山上的经历,但‘他’告诉我有一样重要的东西被那些人拿走,是记录当年在隔海相望的两座山上发生了什么的存储片,只不过以人类低得可怜的科技根本不可能破译。”
“而那些上山人中领头的一个,带着存储片活着回到了日本,可惜、或者说幸运的是,存储片不完整,因为有一小部分在他下山后丢失。时至今日,存储片上没有丢失的部分被他的后代搬进了光盘,但内容依然无法破译,那也是人类不该知道的事。”
“所以…你也不知道内容是什么?”骆阳平喃喃着问。
“我也是人”对方道,“我只知道存储片里的内容既不是文字也不是图像,是以某种超出我们人类理解范围的形式存在,你可以照搬,却无法弄懂。”
骆阳平默默叹了口气,突然觉得许子闻有些可笑,即便破解了密码进入光盘又怎样?“那么,我能否拜托你一件事情?”他决定来点现实紧要的。
“什么事?”
“我…我有个喜欢的日本女孩,叫藤原绫香,你能不能去帮我查看一下她的下落?”骆阳平仍紧盯着那个位置,尽管不知道对方是不是也正回盯着,他没有说细节,因为隐隐觉得这人应该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你说的女孩”对方果然道,“但是很遗憾,我追踪不到她。”
“为什么?”骆阳平一下紧张起来。
“因为她的空间实体坐标,被我说的那个‘他’屏蔽了,那女孩有着一项极为重要的使命,和绿色通道有关。”
骆阳平表情怔住,长久以来他一直都清楚藤原绫香有件重大的事情瞒着自己,一件她非做不可的事,“什么使命?”他问道。
“她必须阻断那些人挖掘通路去那座堡垒的企图,虽然她自己并不知道时空扭转器的事,你喜欢的这个女孩,有着超出常人的坚韧。”
“我…我知道,所以我必须找到她!”骆阳平握紧了拳头。
“该是你的总是你的,不是的也别勉强,那只会痛苦。”对方慢慢道。
骆阳平立刻陷入沉默,半晌才勉强点点头,此时此刻除了同意这话也没别的能做,“你讲的是标准中文,所以你是中国人,对不对?”虽是明知故问,他还是想确定一下。
“我是”对方回答,“一个九十年代初扔下怀孕的妻子去了日本的留学者,却遭遇了那样的事情,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时不时回来看看。”
“原来是这样,前辈您的称呼是?”骆阳平开始说“您”。
对方也陷入沉默,顿了些许后道:“这个不重要。”
“那么,您是几号?”骆阳平试探性地问出了这个。
“没有号”对方显然明白他的意思,“因为人体实验还没进行完,他们就看不到我了,如果硬要编号,就叫我0号,那代表虚无。”
“对了,你父亲让我带句话给你。”他不等骆阳平再问就接着道。
这是句完完全全出乎意料的话,骆阳平像受了电击般浑身一抖,“什么话?”然后他不自觉地伸出了手,想要抓住面前那根本看不见的人影。
“你父亲也是个很特别的人,竟可以感知到我,我们只打过一次交道,他要我告诉你,别在意他遇害的事,无论凶手是谁,都改变不了宿命。”
“我父亲知道他会被害?”这话骆阳平没问出来,具有特殊能力的人预见自身的命运,这对他早已见怪不怪,“您遇见他时,他在做什么?”他眼眶一湿,问出了这个。
“他背着一个很大的包,说要去给儿子弄解毒剂。”
骆阳平几乎瞬间泪崩!他嘴唇颤动,想问下去却一时语塞,千言万语在胸中翻转,但一句都冒不出来。
“好了,我也有话要托你转告。”这个0号忽然道。
“什…什么话?转告给谁?”骆阳平咽着声,强迫眼泪别流出来。
“如果日后你见到我女儿,告诉她我虽然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没有选择。我一直在异维度关注她和她母亲,从未真正离开过,要是真能回到现实世界来,我一定用余生去呵护她们。”
“我…明白”骆阳平又点了点头。
“你身上的绿金属块是一种证明,对你会有很多帮助,但同时也是把双刃剑,你要小心。”0号道,“我必须走了,不能离开原点太久。”
这个“原点”当然又是骆阳平不太明白的,“多谢前辈您那天告诉我时限”可他没去问,只是这样道。
“你又错了,我从没说过那天晚上的人是我。”没想到对方这样回复。
“什么!”骆阳平再次愣住,“不是您,那是谁?”
“你以后会明白的”
这是对方最后的一句话,之后很长时间都没再发出那种浑沌的声音,气息也逐渐消散,骆阳平明白0号离开了。
他怔了半晌,突然自嘲般地“嗤”了一下,觉得其实一点也不奇怪,这个0号和自己不在一个维度里,来去都不会有任何动静,而前天晚上那时候他分明听见了脚步声。
但0号显然知道那个人是谁,却为何不立即讲给他听?
骆阳平站在那里很久,就是一对共撑一把伞的小情侣迎面走来穿过他身体也毫无反应,说实话他很在意0号的一句话—
“却遭遇了那样的事情,所以只能用这种方式时不时回来看看。”
这说明这个人很可能也是开阳人,他去日本,就和当年父亲池田重山来中国一样,绝不是留学那么简单,否则不会跟长生会扯上关系,而且那个试探性的问题问对了,对方显然在被带去外岛前就知晓人体试验的事。
骆阳平刚才不是没想过问,但感觉对方多半不会回答,而且那对此刻的他也不是首要的事情。
藤原绫香的坐标被屏蔽又是怎么回事,那个不知是何方神圣的“他”为什么要那样做?
骆阳平发觉搞了半天还是不知道自己心爱女人的生死,这种煎熬感时时折磨着他,让他始终无法百分百定下心来思考接下来的路。
但他总算弄清楚了一件事,原来自己体内所谓的特殊元素并不是麒麟片,而是绿金属的某种变体!
只是,人体试验的幕后操纵者,那个谷博忠明所说的怪人,又是怎么会有这种变体的?
骆阳平苦笑着摇了摇头,终于重新迈开了脚步,路对面那个女孩子当然早已无影无踪,他在接触不到的雨中走到穿越前金属块开始发光的路口,大衣袋不再冒绿光也不发热。
他站在那个位置,就像预感到的,眼前瞬间模糊起来,一切又开始流转,短短几秒后,周围的一切固定,他又回到了没有下雨的真正的今天。
那两个盯着他口袋的路人又继续往前走,只不过目光看上去像见了鬼一样,“双刃剑,双刃剑…”骆阳平当然不用理他们,只把手伸入衣袋,揉着那块已经冰凉的小金属,其实刚才有件重要的事他完全忘了问—自己怎么才能去那座地下堡垒,以及时空扭转器的能源是什么,而0号似乎也没有主动告诉他的意思。
这时,骆阳平视线突然一紧,因为看见交叉路口的对角,有个年轻男孩正死死地盯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