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2章 知情者的叙述

“快把她拖进来!”骆阳平刚抬起头,就听见小原惠这样说道。

于是他很听话地转身开始动作,由麻子还在呼吸,显然只是短暂昏厥,她虽然不重,骆阳平还是花了不少力气把这个女人拖进了房间。

这时走廊斜对过的门突然打开,毫无疑问里边的住户听见了刚才的噪声,小原惠的电击枪早已收起,反手往后猛推了一把骆阳平,另一只手边拎起他掷在地上的旅行包边向对面鞠躬,“过麦纳塞,吵到您了,我马上就清理。”

骆阳平才刚把由麻子拖到玄关位置摆好,被推了一下差点绊在她身上摔倒,房门被轻轻虚掩,小原惠放下包,从口袋里抽出一根绳子,道:“她一时半会醒不过来,你把人反手绑上,我去清理碎片。”

她说完拿起门旁的扫帚和簸箕,又将门开了条缝自己滑出去,骆阳平把由麻子翻过来背朝上,想起不久前自己被这个女人双手反绑的情景,心里不由“嗤”了一下,这不是现世报是什么?

小原惠将花瓶碎片收拾干净回屋时,骆阳平也已把由麻子两个手腕紧紧绑住,他想把人提起来,结果发觉腕子疲软力气不够。

“把嘴也堵上”小原惠放下盛满碎片的簸箕,一边从由麻子紧握的手里狠狠抽出那把匕首,塞到骆阳平掌中,“待会儿这女的醒过来不老实,就捅死她!”

女人对女人总是格外残忍,闺蜜都有翻脸的时候,何况是目前的状况,骆阳平心中叹了口气,和小原惠一头一尾把由麻子搬到个墙角靠好,小原惠递给骆阳平一块布让他塞嘴,自己又取出一根绳子,把由麻子的双脚也死死地缠住。

骆阳平边干边瞅着眼前这个脸甜甜的年轻女孩,他从来没看到过小原惠的这一面,她在池田株式会社做了那么久的前台,目的到底是什么?

他视线微微偏转,然后就看到了之前自己还是虚影时摸过的那个柜子,禁不住伸出一只手去又摸了一下,这次触碰感是那么的实在。

“我有一点不懂”他塞完由麻子的嘴,拍了拍掌,“你那时干嘛不直接跟我说明白,弄得这么复杂干什么?”

他很清楚小原惠了解一切,“因为我要知道曾祖父被炸死前和谁见了面”但他没想到小原惠会这样回答!

“和一个叫尾埼的人”骆阳平这句话还没说出来,小原惠已经拿出张发黄的黑白照片展示在他面前,“是不是这个人?”

照片上是一个身穿军装的年轻军人,然而并不是尾埼,而是…池田慧子!不…确切地讲是一张和她长相极为相似的脸庞。

这张女姓面孔长在一个男人身上居然毫无违和感,骆阳平瞳孔渐渐收缩,一股寒意从脚底涌上来,他当然已经明白了。

那个长官无疑也姓谷博,骆阳平朝那边的床上看了一眼,是躺着的老人的父亲,小原惠的曾爷爷。

“我看到你曾祖父见过不止一人,除了个叫尾埼的,还有一个我没看清脸的年轻军官,感觉有可能就是照片上的人。”他说道,“你觉得他长得像谁?”

后面一句自然是明知故问,“不是他长得像谁,而是我们的会长长得像他。”小原惠只是淡淡回答,随后凝视着骆阳平的眼睛,一字字道:“因为池田慧子就是这个男人生理上的孙女。”

“抱…抱歉我没脱鞋就进来了…”骆阳平不知道自己怎么冒出这么一句来,因为就在小原惠说出那句话的一刹那,他就感觉自己的大脑开始不受控制地紊乱。

池田慧子,自己同父异母的妹妹,怎么…怎么就成了那个该死的戴面具的恶魔A生理上的孙女?

如果A的确就是那个年轻军官,那他现在岂不是近百岁了?

还有这个躺在床上的谷博,“人体试验,一定是的…”骆阳平强行定了定神心中默默道,嘴上讲出声的却是:“你为什么不自己穿梭回去看,因为没有这种机子么?”他说着把黑手机拿了出来。

小原惠…应该叫谷博惠才对,转头看了一眼她的祖父,那老人眼睛半开半闭似乎又要昏睡,“我做不到,不是所有人都能在时空穿梭中活下来的。”她叹了口气道。

“你体内有一种特殊的物质,和你藤原家的血液溶合得几近完美,虽然无法带给你不死之身,却让你变得极为特别,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的时间轴,都不会对你造成损害。”谷博惠接着说,“然而并不是所有接受人体试验的人都能达到这种效果,所以你是很幸运的。”

“幸运?”骆阳平在心里自嘲地苦笑,道:“你爷爷就是田中德男说的知情者吧,电击枪也是那个老警察的?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不妨说出来听听。”

“骆桑,我不晓得你在过去具体见到了什么。”谷博惠道,“但那串数字,可以确保你在那场大轰炸的前夕到达那里,或者说…这里。”

骆阳平当然懂她的意思,这幢楼和那栋军用大楼原本就在同一个地方,就连这个四楼的房间,他忽然发觉位置很可能和谷博惠曾祖父的办公室重叠。

“也不知道当时的美军是不是故意放出线报来,其实却将轰炸日期提前了一天。”谷博惠继续道,“曾祖父和楼里的人来不及撤离,跟着大楼一起消失了…”

她的声音明显开始颤抖,“你的祖父池田龙夫在那之后不久带着人上了中国境内的那座山,结果却只有他一个活着回来,我的祖父并不在那个团队里,因为他的职责是接应他们,当他在上海见到失魂落魄的池田龙夫后问他山上的东西有没有得到,你爷爷说没有,我祖父相信了那话,两人一起赶回了日本,然而等待他的却是逮捕!”

谷博惠说到这里攥紧了拳头,“是…是因为行动失败吗?”骆阳平忍不住问。

谷博惠摇了摇头:“你祖父并没事,船靠岸后他就被等候的人带走,而我祖父却被直接押往军部,后来才知道…曾祖父获悉潜伏美军内部的线人关于大空袭的情报却不告诉军部的事被人告发,他虽然死了,他的儿子却无可避免地受到牵连…”

骆阳平揉了揉鼻子,他明白了为什么谷博惠要知道她曾祖父死前见过谁,因为告密者铁定就在那些人里,也许是尾埼,也许是当时还是正常人的A,也可能是再之前骆阳平没见到的某个人。

“你怀疑是照片里这个人?”于是他又问道,“这人现在可是组织里的头号杀手,背景很硬。”

“这个人,真名叫近卫冥幽,跟当时的内阁总理大臣近卫文麿是同族,跟你一样也有藤原氏的血统。”谷博惠道,“当时内阁里有一批人是狂热的战争贩子,近乎痴迷地追索长生不死的途径,用以制造不会阵亡的士兵,好让日本最终赢得战争统治世界,而这个近卫冥幽和他背后的家族,似乎自古以来就掌握着一些关于让人延长寿命的秘密。”

骆阳平透过窗帘看着外面隐隐的霓虹灯光,他现在终于知道了这个A的身份,居然叫什么冥幽,果然人如其名,而且这恶棍的确也是藤原氏一脉里的,“你有没有听到过传言?”他问道,“这家伙并不是一个人,他可能有另外三个孪生兄弟。”

谷博惠点了点头,道:“只是传言而已,没有人看到过他们四个同时出现,甚至两个都没有。”

骆阳平沉默片刻,呼了口气,道:“你继续说下去吧。”

“祖父叫谷博忠明,在牢里被关了很久,虽然捡回了一条命,但军籍显然不可能保留,所有的抚恤金慰问金酬饷都被剥夺得一干二净,战后一家人的生活顿时陷入困境。”谷博惠眼睛有点发红,视线刻意转向床那边,骆阳平心里长长叹息了一声,这是多么似曾相识的故事,他想到了藤原绫香告诉过的她祖上的事,这就是战争,除了让军火商大赚其钱,一般民众的人生只会被撕得支离破碎。

只是有一点骆阳平无法确定,躺在床上的谷博忠明知不知道他通过那块绿色金属去到了那时的凶案现场,看到了那可怕的一幕。

一想到绿金属,骆阳平猛地一震,立刻弯下去开始搜还在昏迷中的由麻子全身!

“你…你在找什么?”谷博惠转过头来问。

她的语气带着点尴尬,骆阳平瞳孔一紧,这才发觉自己的双手正在由麻子丰满胸部位置的兜儿里乱摸。

他同样不确定谷博惠对绿金属知道多少,所以也不晓得该怎么回答,“这样摸不好,还是我来吧。”她又道。

“小惠,你认出她了么?”骆阳平慢慢立直了身子,“或者说,你本来就认识?”

“是白天餐馆里那个女人吧?”谷博惠叹息了一下道,“我不认识她,但听说过,其实也是个可怜人。”

“你刚才不是还要我必要的话捅死她么?”这话骆阳平当然不能说出来,女人间的情绪和关系变化原本就很微妙。

“你之后还是落在她手里了吧?”谷博惠蹲下去开始搜,“到底要找什么?”

“子…子弹!”骆阳平干脆这样道,那同样也是他想搜的东西。

“你有枪?”他已经做好了谷博惠这样问的准备,然而这女孩只是抬转头瞥了他一眼,什么都没说。

可是她摸了半天,甚至侧翻过由麻子身体连臀部的口袋都搜了,结果既没有找到子弹也没摸出绿色金属块。

“一定在那辆摩托上”骆阳平暗暗道,这时由麻子有了动静,呼吸加速缓缓睁开了双眼,然后立即反应过来开始挣扎。

“别乱动”谷博惠眼里刚才还在的同情已然不见,捡起骆阳平为了腾出手来搜身而放在地上的匕首,“否则只有让你尝尝自己刀子的味道”。

由麻子当然叫不出声,她也意识到了自己目前的处境,虽然眼里依旧像要喷出火来,身体却渐渐平静了下来。

谷博惠站起身,凝视着骆阳平又道:“我是个和平主义者,所以不能说曾祖父无罪,但他至少比那些强征百姓子女并将他们送上战场当炮灰的恶魔要好。”

骆阳平回看着她,又瞅瞅地上的由麻子,不明白在这个女人醒过来后,谷博惠为何还要继续说这些,好像一点顾忌都没有。

“不要再让战争…继续下去,所以让军部和内阁那些人…清醒一下也好…”这虚弱的声音不是来自谷博惠,而是…床上的谷博忠明,“我想那就是…父亲那时的想法…”

这老头又睁开了眼睛,尽力喘息着,“为了能让全家人…活下去,我…加入了那个叫长生会的组织,干着不想干却又…不得不做的…坏事…”

他终于剧烈咳嗽了起来,谷博惠把刀一下塞回骆阳平手里,三步并两步到了床前,将床头的人工吸氧装置打开,套在谷博忠明的鼻部。

谷博忠明吃力地呼吸了几口,“欧吉桑,不要说话,安静休息!”谷博惠的话里带着责备。

骆阳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她对爷爷的爱,只是他不知道这女孩的父母在哪里。

谷博忠明慢慢抬起一只手,示意孙女将吸氧罩拿开,谷博惠虽然不情愿,但还是照办了。

“有些话必须说出来,趁我…还活着。”他继续道,“就算想让自己的国家变伟大,也不能以…普通百姓的生命为代价,那样的父亲,却被…手下出卖,直到今天,我也不知道具体…是谁,那个家伙始终否认…”

“我和他后来都参加了…人体试验,我是自愿…同时又是被动的,只为了让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组织里除了最上层…没人知道试验者4号的真实身份,就像…没人知道5号是我一样,但我们两人都清楚…对方的底细,然而我没想到的是,他去做人体试验,竟然…还有另一个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