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冥仙子随天水河道,飘落一潭,来到凡间。昔日洞庭五鲤,恰逢时日飞跃天险,化龙登天。
因见仙子仰面浮于湍流之中,思及青光洞玄士教诲,顿生恻隐,各自扯下一片鳞甲,串成项饰,套于青冥脖颈,往水缓波平之岸飘去。此处单道那项坠好:
昆布编麻花,坠宝玉光华。八角鳞甲片,片片闪彩霞。
珊瑚枝璀璨,紫贝衬金甲。红晕五色中,莲香雪中发。
那青光洞玄士返本还原后,并未返回冥水河畔复命,而是闲游人间,赏景游街,偶然来到河边取饮,临水陷入沉思。
朦胧中见一女子面掩茜巾,施展大法。又忆起昨夜之梦:仙子落难,锁魂绳,火龙鞭,冥河巫咸等。梦中这仕子随仙子去,至林中不见其踪,于小径之上,拾得一物,光华灿烂,近处一看,乃是一枚宝镜,把玩良久,镜中显像却非本人,乃是那茜巾仙子。
回过神来,仕子却要移步离去。只见溪流之中一朵红云飘向岸边,近看花团锦簇,拥着一位茜巾女子,正与梦合。
仕子将其抱上岸石,见她红装袭身,闭目不睁,疑是章台路人,不堪忍受牛马而投河,亦或贫门迫嫁陌生,心怀怨愤,种种猜测,萌生于心。不想却是血染了衣衫变得这般狼狈。
尔时,远处传来脚步声,仕子隐匿树后,一行四人,膘肥体壮,说笑而来。
见石上红装女儿,其中一人呼言:“天上落下鸿鹄雁,财神今日敲我门。”
另一人言:“此处偏僻,快活片刻,再送醉生梦。赚得酒钱,岂不两全。”树后仕子,剑拔弩张,目放凶光。
那老大言语:“若是身染怪疾,投河身亡,你可还有兴致寻欢?”
余者四人,心是一怔,结巴言道:“啊?!那.....还是一切听大哥吩咐吧!”
“且看她这一袭红装,贫门制不起,朱门嫌粗陋,这方圆百里之女娘,若有几分姿色,巴不得倾国倾城,哪个还茜巾遮颜?送于莺姑,换得一顿酒赏罢了。”言罢,四人将其架上牛车,回城不提。
那仕子来了兴致,尾随而去。至醉生梦楼前,楼主莺姑出门接客:“今日哪里来的货色?怕是方圆百里都让你五兄弟翻遍了吧!”
“莺姑,莫寒碜我等了,以此谋生,赚得是昧心钱,还望多些打赏,也好烧香赎罪。”
莺姑见车上女子,二八年纪,茜巾掩面,昏迷不醒,怕是亏本生意,给得五吊刀币:“你这货色,昏迷不醒,生死难断,少不得些许破费,药食汤水,床前伺候,救得她醒,才有后话,若得高价,须得鲜活才好。”
五人欲待讲价,被其一说,只好作罢。踹一脚牛车,愤愤而去。莺姑吩咐门童将其抬入柴房。
仕子在一旁看那莺姑装束:
身着绫缎碎花衣,外罩罗布飘轻衫。绿兜长裙摆香风,前挺后翘韵尚存。
头挽凌云钗玉簪,眉挑青黛唇朱红。耳坠珍珠项翡翠,腕钏金花指玉环。
手摇侍女黄花扇,香风频送粉面来。笑迎钱囊花中客,棍送分文出闺阁。
不惑之龄莺姑娘,埋枝葬花春秋长。善恶绵绵福耗尽,不知今日天煞临。
仕子暗记楼牌,悄然离去。
青冥仙子被一行人拖至柴房,由烧火丫头照理,昏睡中,隐约传来一女子说话:“姑娘,醒醒。”
青冥仙子灵识起身,环顾四周,并无人影,问道:“谁在唤我?尔是何人?”
“我在这里,就在姑娘身旁。”那声音言道,青冥仙子往身边寻找,只见一具女尸,平躺于地,正张口言语,吓得仙子一阵惊憟,吐出一斛河水。
丫头见状,忙报于莺姑,带了几个打手,蜂拥而至,青冥仙子问言:“此是何处?你等何人?”
莺姑微微一笑,言道:“此地是红尘花海,逍遥神宫,我是百花总管,宫闱红娘,特来为你修枝剪叶来的。哈哈哈哈哈”
青冥仙子听罢,痛苦不已,自思道:“想我贵为上仙,自得道以来,历劫修行,不染尘垢,怎料今日被巫咸算计,跌落风尘,受此莫大羞辱。”
仙子欲待运元神,逃出生天,没成想,污秽之地,一切善法,莫能施展。仙子哭泣不已。
莺姑命左右言道:“摘下面纱,前厅迎客。”
左右两个汉子摩拳擦掌,伸向青冥,不想这茜巾乃是九火云光帕,叶神仙子绞缠千年乌藤与天蚕丝,密穿经纬,暗合八卦,常人触碰,只觉百蜂齐拥,万针刺扎,难以忍受。
那汉子“哎呦”一声,缩回手来,“妖法,她有妖法。”战兢退回莺姑身后。
莺姑撸起袖子,叱喝左右言道:“平日不动拳脚,只是调情暗昧,误了多少工夫,今日还需老娘亲自出马。晢停半月薪水再说,退后!”
言罢,转身掐腰立于青冥身前,指手厉声言道:“就算神仙下凡,来的我处也需顺我意愿,为我差遣。乖乖就范,一切安好,如若不然,饿你三日,看你还有何等能耐在此逞强。”言罢,也伸手来揭面巾,不想也被扎了一下,哎哟不止,喜得身旁汉子,一顿好笑。
莺姑骂道:“尔等不识抬举,竟在此笑我,快与我拖至文淑房,好生看教,三日不得供她水食。”汉子将青冥架起,拖到文淑房不提。
前厅夜夜笙歌,倒是这后堂文淑,清净许多,门外来往,青冥闻得些只言片语,拼凑起一件事来。
这文淑房曾住有一竹氏孤女,因誓不宴客,上吊而亡。夜半时分,常闻悲戚之声,人莫敢入。入此门者,非傻即癫,死状凄惨。仙子于此静坐,长养元神。
夜半时分,耳边响起梦中言语:“姑娘,救命!姑娘,救命!”
青冥挣目,环顾四周,对空言道:“是人是鬼在此作祟?有何指教,可自道来。”
声音言道:“姑娘,莫怕!我本是良家女子,只因元宵节上,路遇剪径毛团,辗转卖身于此,然我心系贞洁,誓不宴客,遂上吊身亡,幽冥教主怜悯我品性贞洁,与人世尚有一段主仆之缘,遂送出丰都,然我魂魄被麒麟锁所拘,无法还阳。昨日,当方土地神言我,今日文淑房内,乃是天上神女,可救我出脱幽禁,故此来寻姑娘,大发慈悲!”
青冥言道:“此处污浊秽重,我虽有道,难以施展,奈何!奈何!”
“无需姑娘广施妙法,莺姑有龙齿钥匙,可解麒麟玉锁。姑娘若取得此宝,我便还阳有望。”
“你肉身何在?”
“楼下地窖。”
“昔日谣传闹鬼之事,可是你有意而为?”
“不过障眼法而已,所谓死人,癫狂,呆傻者,已返家乡。”
“我因何信你所言,皆为事实?”
“我已成厉鬼,如若欺狂,难免魂飞魄散。”
青冥沉思片刻,言道:“我会伺机取得龙齿,救你出脱苦海。”
“多谢姑娘!”声音戛然而止。
青冥对门喊道:“来人啊!我有言语,需见莺姑。”侍女忙报管家。
片刻,莺姑至,见青冥仙子侧身行礼,想是已有归顺之意,便佯装愤怒,言道:“想得如何?”
青冥言道:“入乡随俗,听天由命,我虽心生怨愤,然莺姑救我性命,已是事实,救命之恩,理应相报。”
青冥踱步言道:“听闻莺姑有麒麟锁,玉润光滑,乃是玉中极品,阁中女子传呼其神,我祖上亦通玉石收藏,可否瞻覧一番?”
“那块破石头啊?!早年祖上传下来,这麒麟锁与龙齿本是一对,相生相克,你可去地窖找寻找寻?龙齿在此,把玩之后,速来还我。”言罢从腰间摸出一个物件,状如梳子,连山起伏,如龙腾群峰,遂递于青冥。并吩咐左右汉子带路,引去地窖。
青冥接过龙齿,反复把玩,十分惊讶,思道:“若我所料不差,此宝必是出自天劫宫之物,想这玉楼老板不过一介凡夫,又操持不净之业,怎有道德,感召上古神器,辈代相传?”门丁引青冥来到地窖,打开窖门,迟迟不敢入内。
青冥请其前行,汉子推脱言道:“你可自取,我等在此候你。”青冥独自入内。
地窖阴暗潮湿,中有一石板,天窗射下一缕寒光,照耀板上一具女尸。
看她项挂长命,金锁麒麟,阴风流转,散溢红光。让人不寒而栗。
青冥取出龙齿,化作钥匙形状,插入麒麟锁内,一头金甲麒麟与一条青龙飞天而去,落下一件饰物,青冥接在手心,乃是一枚玉锁与一件玉梳。
青冥仙子欢喜不已,自言:“因缘际会,冥冥注定!我虽误落风尘,却寻得天劫至宝,麒麟金锁与龙齿玉梳。想来也不枉此行。”
女尸苏醒,拱手言谢,青冥将其扶起,并将金锁赠与此女:“这麒麟金锁,你且拿去,自今之后,一切兵器莫能降你。”
女子接过金锁言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万竹山再行跪谢。”言罢,化清风而去。
正是五载孤魂离火坑,飘然飞上九重天。
门丁见此景,仗胆入得门中,将青冥架起,押至莺姑处,并道明原委,莺姑逼其开门迎客。
青冥誓死不从,闭门哭泣。
“哼,在这地界上,万事还由不得你做主。”莺姑吩咐门丁汉子;“拉她去回心转意阁,好生看守,任何动静,速来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