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那些围着车子,在紧张车险赔不赔,赔多少的人而言陶晶晶显得异常安静。
平静无波的情绪下,激动的只有她内心沸腾的血。
此时,史存良的手机响起,陶晶晶用另一只手翻开他的口袋,接听了电话。
“史存良,你欠我们的钱什么时候还?说好的分期,丧葬费要五万,你今天的……”
陶晶晶心里重得被击打了一下,硬着嗓子问:“喂,你是哪位?”
手机那边嘀咕了一句:“我是马芳的哥哥,我是马力。你谁?”
陶晶晶冷脸道:“史存良……打了欠条给你吗?”
马力:“打了呀。”
陶晶晶干脆利落的答复:“你十天后天福陵园,带上欠条,一次性还给你。”
十分钟后,陶晶晶的手从史存良的脖子上移开,她将跟手机放在一起的二百二十块钱用衣服包好,抱在了怀里。
焦墨燃一直没有走,等到陶晶晶慢慢站起时,他才发现她立在一灯光下,低垂着头,双肩耷拉着,跟围观车祸现场窥探死者的看客们完全不一样。
好像她本人跟史存良已处在了同一个世界里。
救护车和警车前后脚到,车主们嗡的围上去,大约在说着是谁的责任问题。
而医务人员跳下车,直奔这边的伤者,先看到陶晶晶的人问:“你怎么样?伤得重吗?”
陶晶晶让到了一边,面无表情眼底却隐着两团火光的摇了摇头。
检查过史存良的医务人员,默然的将一张简易的白色担架放下,又将他的身体移了上去。
“谁是他家属?”
陶晶晶举了一下手,以示自己就是,也不等医院说什么,她便坐进了120急救车里。
“等等。”车子要开走时,焦墨燃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也跟了上去,坐进了车里。
当120急救车响起了刺耳的急救警笛声启动时,旁边一辆车缓缓的跟在了救护车的后面,到了马路上,那车并没有跟救护车各走各路,而是不远不近的一直跟着。
坐在救护车里的焦墨燃中途接到了张若仪的电话,她声音兴奋的道:“匿名电话举报,在3号垃圾桶取获一包可疑物,极可能是毒品。”
“B方案现在生效。”焦墨燃压低声音道。
手机那端的张若仪:“没有搜查令。”
“查水表不会吗?”焦墨燃甩出一句。
旁边的医生侧目看向焦墨燃,对于这个跟上车的男人,他们一直以为是肇事司机之类的。
但明显,他所说的跟这个躺在担架上的男人好像没有任何关系。
一般这种情况下,是要找交警叔叔出面摆平后面的事故认定责任的。
一路上,陶晶晶安静得没有半点声音,目光呆呆的看着白色的床单,直到医生说了一句:“家属去医院交费。”
陶晶晶意识到到医院了。
她迅速站起身走下车,就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对医生说了一句:“请帮他把伤口缝合上。”
“那另行收费。”医生提醒道。
“当然。”她说完这两个字,又向医生深深鞠了一躬,“麻烦用可融缝合线,不要用普通的缝合线。”
医生听到这话目光有些微愕。
焦墨燃这会看到了她眼底不同的情绪。
她的眼泪,沉默而又隐忍,悲伤却又无声。
焦墨燃立在她的身边,过了好半天,想了一下怎么措辞才能不着痕迹的让她开口:“陶小姐。”
“叫我陶晶晶。”陶晶晶几乎是立马打断了焦墨燃的话,她对于“陶小姐”这一类的尊称很是反感。
“……”
“陶晶晶。”焦墨燃适应了一下,才道,“他是跟你约好在阳光山庄见面吗?”
“是。”
他敛起眼瞳,脸色罕见严肃的继续问:“你为什么在约瑟梅家当翻译。”
陶晶晶看着医院外的夜色,轻描淡写的说:“那是我的工作。”
“为毒贩工作?”焦墨燃此刻说话语气也是不曾有过冷鸷。
“警察叔叔你闲得慌吗?”陶晶晶紧了紧手里捏着的史存良的手机,还有沾满鲜血的二百二十块钱,声音阴沉的道。
焦墨燃眼底一片深寒,法令纹此时显得又加深了一分,单刀直入地问,“约瑟梅,逢八号,十八号,二十八号,就会在家里吃饭。今天是十八号,他却直接将厨师炒掉了。你跟他说了什么?”
陶晶晶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血,身体微微向四周看着,像是在找什么。
“找什么?”焦墨燃以为她想着要洗手,“问完了,你再去搞你的个人卫生。”
她突然将手举高,血腥之气直扑焦墨燃的鼻孔,只是他并没有后退半分,甚至连闪躲的眼神都不曾出现。
而是俯视着陶晶晶的那双血已凝固的手,热气拂过她微冰的指尖,似乎在提醒她不要再越雷池半步。
陶晶晶指尖微微一动,反问:“你会把你战友的血当污垢一样的洗掉吗?”
焦墨燃一怔,眸色底垂看着鼻尖下的手指,宛如在黑暗的地狱里,强行挣出一线生机的求救信号,看着让人心惊。
不知道那双手下面的主人正在经历着怎样的人间试炼。
“我的战友从来不会背叛。”焦墨燃冷冷地将她的手慢慢移开,“既然你视史存良为你的友人,说出你所知道,就是对他最好的交待。”
陶晶晶低头苦笑:“我就一翻译,我知道会比你们知道多吗?如果我知道是史存良来送餐,他就会死,我为什么不阻止他?”
“谈谈约瑟梅。”焦墨燃转了方向,“他的事,你总归清清楚楚吧。”
陶晶晶皱了下眉头:“我只是为他打工,他平时在做石油贸易,相关的文件用的是豪萨语,我就是把那边过来的文件翻译成中文还有英文。”
焦墨燃:“一个星期要翻译多少?”
陶晶晶:“每个月逢八号,必须把资料翻译完成,然后发邮件给公司里。”
焦墨燃:“你今天为什么不是在约瑟梅的公司上班,而是在他的住所?”
陶晶晶沉默了一会,道:“可以不回答吗?”
焦墨燃:“不可以。”
“……”
似乎敏感到有什么隐私问题,陶晶晶无法向他开口,此时远处一对中西结合的情侣正好走过,他脸上露出一个怪异的笑,有些了然的看了一眼陶晶晶,道:“你们在谈恋爱?”
“没有。”陶晶晶不加思素的答,过了一会又说,“他说要我搬到他的住所去。”
焦墨燃在听第一句时脸上还挂着笑,后面这一句,他都笑不起来了,手不自觉的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你答应了吗?”
“答应了,我就不在这儿了。”陶晶晶淡淡的道。
“他除白天工作外,下班后做些什么?”焦墨燃。
陶晶晶:“每天晚上八点后,他会离开公司,具体去哪,我不知道。”
焦墨燃:“真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我每天都是准时下班,你们是警察,可以查到的,他去哪了,我一个下属不知道很正常。”陶晶晶翻看着自己手上已经凝固的血液,上面开始干裂,她声音低低道,“他不相信任何人,要不然不会在换了一个厨师后,倒了菜还开除了对方。”
焦墨燃:“知五被认出来,是你的原因吗?”
陶晶晶听到这句,脸部抽了一下,转身往医院的一楼走去。
焦墨燃快步跟上,刚要追上对方,一股洗手间特有的味道杂着烟味与药水味扑面而来,陶晶晶骤然转身:“你们的出现,才是今天史上存良必死的原因。”
焦墨燃:“你怎么证明,不是你告诉了约瑟梅,不是人把知五是警察的事情泄露给他!”
“怎么?你们演技不过关,让人识破了,现在要找替罪的吗?”陶晶晶质问,“怎么就没有想过,这是他对你们的试探呢?”
焦墨燃愣了一下:“你知道他所做的事?”
陶晶晶没有再回答焦墨燃的问题,而是看了一眼走廊里的监控,转身往洗手间里走去。
焦墨燃几步跨到门口,诺大“女”字,让他停住脚,不再往前。
他将自己的身体转了个向,打算站远点,还没有抬脚,洗手间却传来女人的声音。
“约瑟梅,三十七岁,混血人,母亲是非洲人,父亲不详,在中国的三年里,交了三个中国女朋友。”
焦墨燃追问:“脚踏两条船?”
“是死一个,再找一个。”
“你明知道,为什么还去接近这样的男人?”
“……”里面的声音突然消失。
焦墨燃硬着头皮伸了一脖子往里看了一眼,什么人也没有,仿佛刚才跟自己说话的只是一缕魂魄而已。
只是,在雪白的墙面上,赫然印着一只带血的手掌印,他将自己手往上比划了一下,发现那枚手印很小,是个女人留下的。
跑了,提供线索的人他明知道是谁,却没有及时将对方控制住,他懊恼的把身体重重的往墙面上一靠,看着天花板出神,不一会发现上面吊顶上一条缝不明显的露出来,其中的一块30*30的铝扣板被人为动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