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照上的照片记录着自己10年前初到美国,

还未开始跑步时的放肆。

眼睛被挤得只剩下一条缝,

实在太胖了。

身体是装载你灵魂的行囊,

行囊的美丽令你的灵魂愉悦。

01 乘着风,跑吧 我们为什么跑步

在我过往接受过的所有因跑步而起的采访里,无一例外都会被问到一个问题:我们为什么要跑步?每次的回答有长有短。其实我跟大多数跑友一样,是怀着让身体更健康的朴素愿望与她结缘的。16年前,我的理由很简单——我太胖了!

从1996年到2007年,我在惠普公司(HP)工作了11年。2000年前后,我从惠普中国调到位于加利福尼亚库比蒂诺(Cupertino)的惠普总部工作。此后,我的生活起居、饮食结构发生了巨大改变。原本就无肉不欢、爱喝红酒的我如鱼得水,开始尽情享受加利福尼亚的美酒和佳肴。半年下来,体重大约飙升至81公斤。由于负责的是全球销售和市场管理,我的一部分工作时间和北京同步,下午4点上班,凌晨12点收工;一部分和欧洲同步,早上6点进办公室,下午3点下班。周而复始,生物钟也好,起居习惯也罢,都被扔去爪哇国了。

晚上睡不着、白天头昏脑涨,救命的“良方”是睡前喝上一杯。加利福尼亚是新世界葡萄酒的代言产地,我第一次去家门口的西夫韦超市(Safeway,类似京客隆的中等规模超市)时,面对三大排、共四五百种的红、白葡萄酒,顿时傻了眼。犹豫之下,我拿了最便宜的舒特家族酒庄(Sutter Home)的解百纳红酒,价格是4.99美元,心想万一不好喝就拿去浇花。谁知入口还不错,当天两顿就喝完了。

再去超市,带回了6.99美元的蒙大菲酒园(Robert Mondavi)的木桥葡萄酒(Woodbridge),口感很棒;然后是9.99美元的赫斯精选(Hess Selection)……这样一路喝上去,跟随着佳酿一起消灭的是高热量的牛排、烤羊腿、香肠。每周末,还会有以各种名目举行的烧烤聚会、红酒大餐。在品尝过得州烤肉(Texas BBQ)、波士顿烤鸡(Boston Roast Chicken)、意大利肉丸(Maggiano’s Little Italy)后,我又迅速发现了新大陆:纽约芝士蛋糕(New York Cheese Cake)。

现在想想,当时每天至少吃下四五千大卡,不胖才怪!很快,问题就来了:之前的衬衣、西裤纷纷罢工,西装愣是小了一号。某次体检之后,典型的“三高”症状在我身上更是无一幸免。

怎么办?乘着风,跑吧。

由于工作时间灵活,我能有大把时间用于锻炼。到加利福尼亚半年后,我搬到了洛斯加托斯小镇(Los Gatos)居住,那里离办公室稍远,但是景色宜人。小镇位于硅谷的南侧,人口5万多,有着120多年的历史,紧挨着圣克鲁斯群山(Santa Cruz)。

准确地说,一开始我主要是走。那时的加利福尼亚正值雨季,每天晚上雨水充沛,上午开始放晴,到下午就阳光明媚。17号公路沿线的步道给了我投身锻炼的最佳理由。每周3~4次,每次走半小时到一小时;三个月后,我才开始跑,从跑3分钟到5分钟,从一公里到两公里。因为完全没有压力,也就从来没有想过要跑得更快更远。

当时,我完全不知道杰夫·盖洛威(Jeff Galloway)的“跑走跑”训练法,只是由于跑不动了,才会采用跑走结合的方式。一年后,我每次能轻松跑5公里,然后开始参加惠普公司在库比蒂诺举办的Up and Running 10公里比赛。随着能力的提升,10公里、15公里、20公里……到2005年,我已经有能力参加半程马拉松(以下简称“半马”)比赛了。

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我的体重从81公斤回到了73公斤左右。第三年,在没有改变饮食习惯的前提下,一度困扰我的“三高”逐渐消失。当然,这些变化也会带来各种身体上的问题,能否理解和科学地面对尤其重要,在后面的文章里我会就此分享。

从小窦性心律不齐的我和所有孩子一样,对运动或者说对玩,总有着无尽的追求。小学踢足球,初中开始玩篮球,高中在校篮球队打过三年的得分后卫,之后又有6年高尔夫的业余训练。得益于这些运动打造的基础,在跑步这件事上,我一路上独自探索,好像无师自通。

不过话说回来,似乎谁都能对跑步无师自通,因为奔跑是一种本能。从撒腿就能跑,到身体、心灵感受到各种变化……跑步也着实神奇。当初的我不知道跑步到底能给自己带来哪些好处,只是模糊知道在控制体重、改善身体的同时,跑步还能让我重新掌控人生。

若要再展开,我至少可以总结出以下几点让我们跑起来的理由:

对抗年龄和衰老,尤其是40岁后,出于对时光流逝的不忿,想要找回青春时的力量和速度;

减轻精神压力,需要一个缓解和释放情绪的方法;

纯粹的从众心理,身边的朋友同事都在跑,不跑太掉价;

重获认可和成就感。

除此之外,当然还有其他理由,如跑步使脑垂体产生的多巴胺和内啡肽的魔力……甚至是治疗便秘,更多的请看我后面写的跑步的十大理由。

从心理学的角度上说,人做事情需要依靠两种力量:一种是内心的驱动(Drive),一种是外界的刺激(Incentive)。相较于外界刺激,内心的驱动才能使人更长久地坚持一件事。最初,我选择跑步是自然发生的事情,因为身边没有朋友为我点赞,我也不能通过比赛被论功行赏,所以跑步于我可能算是出于内心驱动吧。而当跑步成为习惯后,我变得离不开跑步,第一次真正意识到这一点是在因故中断跑步长达三个月后。

2007年,我离开惠普加入联想公司。2008年年底,被“发配”至俄罗斯,负责俄罗斯和独联体区域的市场开拓,内心颇为苦闷。三个多月内,我大部分时间在莫斯科了解市场、拜访经销商、和当地员工磨合,在与北京有5小时时差的西方,日子过得飞快。2009年3月,因为出差回到北京,当时正值北京初春,我置身于气温十几度的奥林匹克森林公园(以下简称“奥森”),视野中满是迎春花的颜色。换好跑鞋后,我默默跟自己说:“久违了,我又回来了。”

还记得2008年北京奥运会之后,奥森逐渐对外开放。那时的奥森还没有标记好的5公里、10公里跑道,更不见漆红色的塑胶颗粒步道。当时,在奥森跑步的人极少,偶尔碰上一个,双方都会有些兴奋,先仔细打量一下对方的身材,然后看看步伐、步频、重心,彼此擦肩而过之际一定会挥手示意。毕竟,在这里遇到同道中人实在是太难得了,更常见的情况是,一圈下来,碰到的狗比跑步的人多。

重新站上奥森的跑道,我心里清楚这次不会太轻松。跑步和很多运动项目一样,不管之前有多少基础、经历了多少训练,重新捡起时,一切都要从零开始。果然,一公里、两公里……身体的各个零件逐个开始抗议,如同还债一般。口中又有了久违的腥咸味,怎么连视线都开始模糊了?还好,只是汗水湿润了眼眶。要不,真的要放弃了。

无边无尽的10公里后,整个人筋疲力尽,疼痛一波波袭来。我心中满是懊恼,真不应该放下跑步这么久呀。还好,在终点花了点儿时间喝喝水、歇一歇后,好像没那么难受了,甚至有些放松起来,一定是内啡肽在工作了,好像经受的所有痛苦只是为了这短暂的美丽一刻。此时此刻,人是累的,精神却很愉悦。如果利用这段时间思考问题,往往会有出人意料的结果。

现在,我的脑海还会闪回到10多年前,与好友路易(Louie)在美国每周跑步的场景。从洛斯加托斯小镇的跨17号公路桥开始,一路向上,半小时到达山顶;然后一路巡航下山,回到起点。一小时的跑步训练结束后,每人一瓶佳得乐,坐在路边,任汗水哗哗流淌,滴落在发亮的柏油路面上,数到200滴后,就不再理会。佳得乐喝完了,汗水的印记也在阳光下蒸发掉了,而各种酸痛和烦恼也随之消失,世界真美妙!

我想,我真的回来了。

冯唐说,去风里跑跑,风会抱你。这种美妙的滋味,不会再错过。

落笔于此,也请允许我来提问一句:“你们为什么不跑步?”

黑猫镇往事

今天是2015年10月18日,我到加利福尼亚的DMV(交管局)换新驾照。手中驾照上的照片是15年前的自己——15年前黝黑的、多了8公斤肉的自己。初到美国时,我痴迷于加利福尼亚的红酒、意大利面条和得克萨斯烤肉,结果是英文和体重齐头并进,很快成了一个81公斤的“壮男”。买新衣的“喜悦”一天天被镜子里的自己消磨得无影无踪。

搬到洛斯加托斯小镇后,我发现了17号高速公路沿线的山中跑道——圣约翰斯小径(St.Jones),它就在洛斯加托斯小镇的群山中。

洛斯加托斯在西班牙语中是“黑猫”的意思,好在当初不懂西班牙语,要不一开始我肯定会选择住在“迪安萨”(De Anza,意为“印第安勇士”)这种听上去高大上的地方了。我在黑猫镇的山路上跑了近5年,见过鹿、响尾蛇、刺猬、獾,唯独没见过黑猫。

我的跑步生涯从走开始。在体育用品商店买了一双北面(North Face)的全路面跑鞋后,我就一周4次走在了圣约翰斯小径上。起初,一个小时的徒步很轻松,但很快,从身后“飞”过的男男女女就给了我很大压力。

“On your left(从你左侧过啦)!”待我向右移步到道边,仿佛长达半个世纪后,一位满头银发的老妪才从我身边迤逦而过!抱着“士可杀不可辱”的信念,几个月后,我跑了起来。

一开始,跑了几分钟,我就满脸通红、气喘如狗,再多跑几步就喉咙发咸,感觉就要像周星驰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的军师一样,口喷鲜血,血溅黑猫镇了。但很快,跑的时间就变成20分钟、30分钟、40分钟……但一周中总有一两次,跑了30分钟后,就感觉恶心,要到道旁把中午刚刚大快朵颐的一整份肉丸三明治吐给野草。不算呕吐后的种种口干舌燥、涕泗横流,单是路过的跑者善意的关注就让我追悔莫及,“我很好,我真没怀孕”“千万别叫救护车”。

所以,跑者大多会节制饮食,这是真的。此外,跑者也会注意在训练前两小时减少食量,以免影响训练质量。当我能跑一小时时,腰围也从86厘米下降到81厘米,这回又能买新衣服了。一年后,我的体重回到76公斤,虽然比现在还多4公斤,但也令我很满意了。随着跑步、饮用葡萄酒和略微减少肉类的摄取量,之前的“三高”也渐渐消失。

You are what you eat。饮食决定身材不假,跑步重塑身材是真。

2015年,于美国加利福尼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