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岁的盐铺老板蒋肇聪娶二十三岁的寡妇王采玉,成为溪口街头巷尾津津乐道的话题。大多是诽谤年轻寡妇已带发修行又不肯守节的流言蜚语。有的说“八败命”的寡妇也一定会给蒋家带来厄运;有的说王家嫁女,是看中玉泰盐铺的钱财,倒贴娘家。更有人谗言:王采玉母女故意编造相面先生说她“大富大贵,必得贵子”的谎言,骗蒋家掉进设下的圈套。可是蒋肇聪毫不在意,他眸顾比他年轻二十多岁、端庄娴淑、沉稳能干的“续弦”,真是心满意足,同时在她身上也真寄予“必得贵子”的期望。新房就设在蒋家“发祥地”玉泰盐铺内东楼的一个房间里。除原有家具外,王采玉只要求添置一把在娘家时坐着绣花的同样红漆木椅;又将亡父遗赠给她的那件古瓷玉器,放置在镜台上,这是她唯一作为永远纪念的嫁妆。在三天“闺房之乐”中,肇聪对采玉的不幸命运十分怜惜,也同情葛竹她娘家的衰落,便慷慨允诺按月送钱供养年老岳母和庸碌无用的两个阿舅。又为了使采玉享受迎亲时未能得到的欢乐和尊重,并抬高她在家乡溪口的地位,竟破例摆脱盐铺的事务,在父亲蒋玉表鼓励下,亲自带着她去祭祀历代祖先,遨游溪口胜地。
他们先坐轿去宁波东乡小盘山,祭拜四明第二代蒋氏先祖、后又成佛的“蒋摩诃太公”坟墓。又去白水巷的蒋家祠堂,叩拜曾官封光禄大夫的蒋浚明牌位,让王采玉知道奉化的蒋氏家族不但有世间少有的仙缘,还有高人一等的官运。第二天,他们双双登上雪窦山,瞻仰千丈岩。只见千丈素流,在阳光下,汇为五彩瀑布,气势雄伟,澎湃直泻。他们又上行至又名“天柱”的妙高峰。在峰顶遥望与蔚蓝天边相衔的绝色风光,如临仙境,使人心旷神怡。蒋肇聪赞不绝口地吹嘘溪口风水好,是个山明水秀、人杰地灵的寄瑰宝地。在王采玉眼里,这些美妙的风景,都将成为她五彩刺绣的图本。她要用自己灵巧的手指,在上面绣出她向往的人生美梦和蒋家辉煌的前程远景。想到这些,她从未有过地纵情嬉笑。她又把恢宏绮丽的溪口与重山闭塞的葛竹和穷乡僻壤的曹家田相比,前者商市云集,四通八达,真是财源旺盛,人尽其才!谁都愿意在这里生根发芽,开花结果,如今她能与既真情又体贴的蒋肇聪结为姻缘,丈夫又不嫌卑她的身世和家庭,反以礼相待,就更禁不住心花怒放,便真诚而又亲热地向丈夫表示:此生此世,以身相许,矢志克尽妇道,亲自抚养前妻留下的儿女来报答夫君赐予自己的情义和恩情。
蒋肇聪按照乡间俗习,婚后三朝要双双回门拜见岳母。可是采玉的母亲,自忖只比女婿大五岁,羞于接受这位贵婿的叩头,加上两个不争气的儿子,将会趁机生事,便婉言谢绝了。
由于蒋肇聪对新娶妻子的宠爱和抬举,使四邻八舍对王采玉渐渐地另眼看待,改变口气,只有与蒋家有切身利害关系的两个前妻的娘家,却不肯放过,第一个妻子的徐家更是胡搅蛮缠。在听到王采玉要亲自抚育徐氏遗留已有十岁的介卿和十三岁的瑞春姊弟俩时,就诽谤“八败命”一定要把蒋家唯一的后代断送,就气势汹汹声言,如果蒋家不把介卿姊弟送到外婆家,便要派人来上门接走。第二个妻子孙氏的娘家是萧王庙镇永兴行盐酒店老板,永兴与玉泰两家店铺,早在配成姻亲前,就是经商的合伙者。孙氏死后,肇聪也没有“人走茶凉”,反而格外热络,在营业上竭力支持,现在蒋肇聪这条“埠头黄鳝”另娶新妇,会不会有了新人厌弃旧亲?孙家不负焦急,很想前去试探,然而子有关规矩要紧,不能就尊屈驾先去说情,只得矜持地等蒋氏夫妇上门。
其实,王采玉早已准备到徐、孙两家去拜亲。在听到种种风声后,顾不得自己“三朝”回门到葛竹,便催丈夫先去前两位妻子的娘家。按路程徐家和溪口只有五里之遥,而去萧王庙孙家来回要半天路程。可是玉泰盐铺正有一笔货,要与永兴行合伙,需要立即接头,而且去徐家一定要带上瑞春和介卿。介卿因吃喜酒吃坏了肚子,连私塾也不上,哪里能去外婆家?蒋肇聪夫妇便备了“三头六包”礼品,坐轿去萧王庙镇。孙家事先得到讯息,没想到贵女婿和娇新妇,不去徐家先到孙家,有些受宠若惊,就要儿子孙琴凤到村门口放爆竹迎接。
王采玉把孙家当作自己娘家,完全以“三朝回门”的仪式去见孙氏父母。她一下轿,就像对自己亲兄弟一样拉着来迎接的孙琴凤的手,与丈夫一前一后跨进大门。看见客堂里一对老人,不等指点,就赶紧上前,亲热地唤一声:“阿爸,阿姆!”请二老上座,自己跪下行见面礼。二老还来不及掏出见面钱,王采玉又亲自倒了两杯热茶,双手捧上,拐脚的孙昭水高兴得眉开眼笑,要妻子赶紧从房里取出一朵珠花,赠给王采玉。
大家坐定后,孙家二老作为长辈,表示关心地寒嘘几句,蒋肇聪便开门见山地提出:
“玉泰盐铺接到一笔生意,人家要一万斤盐,我想和永兴合作,各出一半。不晓得永兴有没有现货?”
过去两家店铺合伙,主要是水陆两路的货运,生意各做,这次“埠头黄鳝”居然提出合作经营,分明是女婿挑丈人赚一笔现成的外快。这说明蒋肇聪娶了新妇,非但不忘记旧亲,还比前更亲。孙家老夫妇高兴地表示谢意,也看到蒋肇聪与王采玉相视而笑,便意会到这位贤惠的新妇在这件事上一定帮了不少忙,为蒋、孙两家继续保持亲缘出过好主意。
为了迎接姊夫和新阿姊,孙家的三个儿子都奉命在场。大儿子孙润木,因父亲患足疾不便,近年来就由他出面主持店务,润木生性温润木讷,不善经营,店里营业不如以前那样兴旺。听到蒋肇聪答应以后要大力支持,生意合做,钱财分享,像找到有力靠山,高兴地笑得嘴也合不拢,活像一只“敲开木鱼”。二儿子孙玄木,是举人出身,现任户部主事,同时还在奉化风麓学堂担任教习,他一心攻学求仕,对商业不感兴趣,所以对经商的姊夫也较冷漠。三儿子孙琴凤,自从在镇口迎接姊夫和新阿姐进家门后,一直笑眯眯地站在既是客人又是亲人的新婚夫妇身后,还殷谨地送茶敬烟。王采玉拿他和自己两个弟弟——一个赌鬼、一个痴子相比,就格外喜欢和亲近。在来萧王庙镇之前,她已经和丈夫商量过:她嫁给蒋家,是她那位在玉泰盐铺当账房的堂兄王贤栋做的媒。别人要怀疑葛竹王家族人事先有串通。堂兄在盐铺做账,堂妹当了盐铺老板娘,岂不是要把蒋家祖传的玉泰盐铺落进王家手里?为了辟清这种并无其事的流言,证明王家的清白无私,也让乡里人知道蒋肇聪决非喜新厌旧,最好的办法是请孙家的人也到玉泰盐铺来管事。于是蒋肇聪在和孙润木谈完交易后,与王采玉交换一下眼色,又诚恳地向岳父母提出:
“玉泰盐铺生意忙碌,店员不够用,我和——”他故意朝王采玉一眼,表示是她出的主意,“我和她商量后,想请琴凤弟去帮忙,琴凤弟读过几年书,能写能算,人又灵慧聪明,又是我至亲,店务托给他,最放心不过了。不知道二位是不是舍得,琴凤弟自己愿不愿意?”
这对于孙家真是一个意外的喜讯,没想到已经徒有虚名的女婿蒋肇聪在娶了新妇后,非但继续相帮孙家,还将前妻的弟弟,像对待自己弟弟一样请到蒋家盐铺去当手。这位别人的女儿对孙家比自己女儿还要亲近,还要重情。孙氏全家都感动了,拐脚的孙昭水,忍不住站立起来向女婿和王采玉拱手道谢,他的老妻也紧握采玉的手,含泪嬉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在孙家吃了一顿丰盛的午饭后,肇聪和采玉坐了轿子,匆匆从二十多里远的萧王庙镇赶回溪口。只见有几个人拥在玉泰盐铺门口,好像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事。等肇聪踏进店门,平时不管店的父亲蒋玉表霍然从柜台后面走出,神色肃穆地拉着儿子进内屋。王采玉不敢跟随,便转身上楼去自己房间,心神不宁地等待丈夫。
蒋玉表气愤地告诉儿子:在他们去萧玉庙镇不久,第一位妻子徐氏的娘家就派了人来。从来人的口气中听出,他们认为蒋肇聪这次再娶续弦,非但事前未征得徐家同意,而且婚后也没及时去拜亲赔礼。最使他们不能容忍的是今天居然不去仅仅五里路的徐家,而绕道到二十多里远的孙家,而且明明徐氏是原配,孙氏是续弦,故意前后颠倒,岂不是存心歧视和奚落!所以等蒋肇聪夫妇前脚刚出门,来人后脚就踏进来像“抢亲”一样将徐氏所生的独苗儿子介卿和他的姊姊瑞春接走。蒋玉表上前交涉。来人不管尊卑大小,气势汹汹地开口就骂:
“你们蒋家娶‘八败命’‘扫帚星’做媳妇,谁也管不着。可我们徐家不能让没娘的外孙和外孙女有‘八败命’的晚娘。这寡妇尼姑不是要生贵子吗?就叫她自己生个尼姑儿子来独吞蒋家财产吧!”
蒋玉表不肯被人把唯一的孙子抢走,据理力争:
“不管是啥,介卿是肇聪的儿子,你们要接介卿去,总要他阿爸答应,才——”
不等蒋玉表说完,就被来人打断,而且说得斩钉截铁:
“四邻八乡啥人不晓得,介卿已经‘过继’出去,蒋肇聪没权做主!”
平时能说会道的蒋玉表被对方说得哑口无言,眼睁睁地看着孙子介卿被徐家来人连哄带吓、糊里糊涂地接走。
蒋肇聪对徐家的蛮横无理,十分气愤。“埠头黄鳝”顿时像游进油锅里,连蹦带跳要赶到上白村去把介卿要回来。他关照轿夫,正要动身。王采玉从里面急急追出来,劝阻丈夫。
“怪来怪去,都怪我不好,”王采玉自认过错,“我们应该先到徐家去,就不会引起他们责怪。现在你留在家里,我三步一拜到徐家去赔罪。”
“你不许去!”丈夫声音很响,实在是体恤新婚妻子,“他们恨你,一定要欺侮你!你犯不着送上门去讨骂!”
夫妻俩争着要去徐家,店里的伙计不敢插嘴,四方邻居和过路客人站在门外也只有旁观。正在这时,玉泰盐铺斜对面那家糕饼店老板唐兴坤和他怀孕的妻子唐徐氏悄悄商量后,慢慢走过来。唐徐氏的娘家也在上白村,和肇聪的第一个妻子徐氏非但同族、同姓,还是嫡堂姐妹。过去徐氏活着时,来往甚密,也多亏蒋肇聪帮忙才在溪口开起这家唐兴坤糕饼店。溪口四乡有谁办红白喜事、寿庆忌日,要买祝寿的桃糕或祭祖的面食,都看在“埠头黄鳝”面上,有的定做,有的现买。唐兴坤夫妇和蒋家既是姻亲,也有恩情。虽然蒋徐氏已经亡故,但饼店和盐铺的缘分未断,这一次蒋、徐两家争吵,自己和双方都是近亲,加上蒋家又是近邻还是恩人,如果袖手旁观,一定要被人骂没良心,不记情义。夫妻俩先哄劝肇聪夫妇进入内房,兴坤还提出个两全其美的主意:
“现在都在火头上,再好不要碰面。否则只会火上加油。”通达人情的饼店老板先摆出理由,实际上是讨好肇聪,“依我看,这件事双方都有道理,只是想得不够周全。这样吧,由我出面,明后天代你们到徐家去说几句好话,也顺便把瑞春和介卿带回溪口,亲家总究是亲家,千万不要破脸,你说对不对?”
蒋肇聪也不想要回已经过继出去的儿子介卿。他心里明白,这孩子将会给新婚的家庭带来不少麻烦。他既然被外婆家领去,自己也落得清静。刚才只是想出口气,也为了不让采玉受委屈。现在唐兴坤竟自告奋勇地去要回介卿,他就假装赌气地一甩手:
“我不要他了,譬如没生这对儿子女儿!”
王采玉认为丈夫的话说过了头,使人疑心是她这个“晚娘”要把前妻的儿子推出门,便立即挽回:
“怎么可以不要他?他没娘已经可怜,你再厌弃他,岂不要遭人骂,连我也——”
不等她说完,唐兴坤的妻子唐徐氏在一旁接嘴。她是蒋徐氏的堂姊妹,自然对娘家人有偏心。说的话听上去是阿谀王采玉,实际上话中有刺,隐含着讥嘲:
“肇聪嫂,介卿这小鬼不争气,领回来也受气。你喜欢小囡,快自己生一个。你不是‘必得贵子’吗?”
这句话说得王采玉两颊通红,不知道是羞赧还是难堪。可是蒋肇聪和唐兴坤却欢悦地相对嬉笑。一场风波就在一句又似预祝又似讥讽的戏言中结束。
可是在王采玉的脑海里却激起翻腾不止的波涛。“必得贵子”这四个字始终在心里回响,相面先生的预言是否真有灵验?万一生不出儿子,岂不要被人嘲笑和咒咀,咒骂她编造谎言,欺骗蒋家!她自己也不由得怀疑:当初嫁到俞家三年,也没留下一男半女,公婆怪她断绝俞家后代,难道蒋家家门有幸,她真会生个儿子,而且还是贵子!她不知道能不能实现这愿望,自己又怎么能证实那句玄虚的谶言!她内心忧急、焦虑,甚至悔恨。在丈夫面前感到惭愧和歉疚,仿佛自己做了件对不起人的亏心事。她无处诉说内心的隐衷和苦闷,只有在忙碌家务之后,借口回娘家,偷偷地独自一人去雪窦寺,在送子观音象前,虔诚地点香燃烛,叩头默祷。
蒋肇聪“当手”玉泰盐铺后,又有孙琴凤做帮手,他父亲蒋玉表就赋闲在家,难得为店里的营业出点主意。他虽已年逾古稀,七十二高龄,然身骨健朗,精神矍铄。正如他自己所说,“跨高山如平履,走平原如卷席”。他平时乐善好施,在武岭庙门前,备下干粮茶水,供路人饮食。每逢初一月半,二十四节气,他这位“摩诃公”的后代总要朝山进香,趁机游山玩水,他还常常到周坑岙法华庵去收租。他深谙医道,又自称是为民除害的光禄大夫的子孙,只要听到四乡八邻,有人患疾,他就远近勿论,赶去医治,还施诊送药,分文不取。他超脱世俗,只想在逍遥自在、行善为乐中度过晚年。可是在他飘逸坦荡的心灵里有一粒微尘始终沾住不去,那就是自己做主把孙子介卿过继出去,虽然也不出蒋家门,然终于使三个儿子中最有出息的肇聪“出送”半个后裔。这次风波,徐家还把介卿夺走,更使他斫伤和悔恨。他在烧香拜佛时,对祖先“摩诃太公”的师父弥勒佛默默祈祷,许愿让他“早日得孙”。
有一天,春寒料峭,蒋玉表从雪窦寺回来,听说媳妇王采玉呕吐,以为是受到风寒,就漫不经心地为她切脉。竟大吃一惊,欢愉地脱口而出:
“你有喜了!”
从这天起,蒋肇聪不让妻子再操劳家务,还雇了一个女佣来服侍她。公公亲自开了几帖安胎药,希望媳妇平安顺利地分娩。平时操劳惯了的王采玉不愿坐着不走,躺着不动。可是也怕一不小心惊动胎气,也就尽量减轻劳动。然后她和丈夫最关心的还是腹中胎儿是男是女,公公好几次切脉,只是默默点头,不吐露半点口风。又听说唐兴坤的妻子生了个儿子,更使人焦急、不安、又愁又忧。
王采玉的母亲自从女儿嫁到溪口蒋家后,怕被人说“年轻丈母大女婿”,加上“必生贵子”是骗婚的风言风语,就不敢来看望女儿,平时只托王贤栋带个口信,或送上采玉喜欢吃的食品,将思女之情寄托在问候中。这次听到女儿怀孕的喜讯,便再也忍不住,兴冲冲地从葛竹赶到溪口,帮王采玉赶制婴儿衣服,从里到外,从头到脚,一年四季,鞋袜裤袄,包括老虎鞋和蜡烛包,舒舒齐齐,一样不少。母女俩在缝裁时,总要悄悄地猜测胎儿是男是女。老母看女儿的肚形像是女胎,见孕妇的胎气,又像是男孩,不敢贸然肯定。不久,葛竹村来人带口信要老母回家去帮儿子做家务,老母一走王采玉连一个商量和慰藉的人也没有,蒋肇聪常常问长问短,听起来是关心妻子健康,心里是揣摸胎儿性别。他一定盼望未来的婴儿是个儿子,是儿子才能成为贵子,否则要被人讥笑甚至嘲骂。王采玉的脸上总是露出毫不在意的神色,心里暗暗忧愁,肚里时时蠢动的胎儿,像是一块千斤石头,重压在她心上,使她昼夜不安。
光绪十三年九月十五日,王采玉腹痛分娩,肇聪要账房王贤栋找来撑船为生的蒋肇富的娘——昭仁婆婆来接生。蒋肇富和肇聪同辈,他娘又是当地出名的接生婆,而且还能取“富”字的口彩。从上午到下午未时,二楼房内才传出婴儿响亮的啼哭声,肇富娘汗水淋淋地到客堂来报喜:
“恭喜!恭喜!生个大胖儿子!”
蒋肇聪父子相对而视,抹去额上的汗水,会心微笑。祖父腹中早已为孙儿取了名,至此才正式郑重宣布:
“按蒋氏世系排列,我为孙子取谱名周泰,奶名瑞元,元者,首也,长大后必为人之首,学名志清,字——”故作神秘地稍停片刻,不立即说出。
“周康字介卿,周泰他字什么?”蒋肇聪问。
“他就叫‘介石’吧——蒋介石,一个人双脚稳立在磐石上,这名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