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争夺财产

蒋肇聪一断气,王采玉就扑在他逐渐冰阴的尸体上,发狂地推动,妄想将丈夫从死神手里夺回来。最后,哀痛绝望地号哭一声,昏厥过去。蒋介石和弟妹们围着她焦急唤叫,使她从昏迷中渐渐苏醒。一家人抱在一起,伤心恸哭。

王采玉怎么也不会忘记,是蒋肇聪把她从人生苦海中拯救出来,使她由一个已万念俱灰、在庵里修行的寡妇,突然跳越出黑暗的生活深渊,当上了溪口数一数二乡绅的妻子,过着万人莫及的享乐生活。丈夫对自己的恩情时刻铭记在心。如今他竟不幸死亡,再也无法报答。她宁愿自己将来受冻挨饿,也要把丈夫辛辛苦苦赚来的钱,用在他本人身上。让这位在当地有威信、平时又讲究体面的蒋先生,在他人生的最后一次排场上,极尽风光。王采玉在征得丈夫至亲好友的同意后,去和蒋介卿商量,要他将玉泰盐铺里所有存货、账款和现钱,全部用在蒋肇聪的葬礼上。

披麻戴孝的蒋介卿,以孤哀子的身份,铁青着脸,竭力反对:

“玉泰盐铺是从阿爷手里传给阿爸,阿爸费了多少心血,才把这盐铺越开越大,越来越兴旺。他辛辛苦苦赚来这许多钱,舍不得用,为啥?为来为去为了要把这祖产传给子孙。我蒋介卿是蒋家的长子长孙,现在又是玉泰的小老板。我要把它办得比阿爷、阿爸更好,再一代一代传下去。为祖宗争气,为蒋家增光!你们现在要把盐铺的财产全用在丧事葬礼上。这非但违背阿爸的心意,我这个小老板以后还怎么当?”

诸亲好友们觉得王采玉是出于对丈夫的恩情,蒋介卿是为了继承祖宗的产业,双方都有理。于是经过几次斟酌和商量,决定从盐铺里取出一笔款子,给死者买一口上好棺材。在举办丧事和开吊时,只需准备二三十匹白布,分发给吊唁者。各处送来奠仪可以抵销三天三夜几十桌“豆腐饭”的开支,即使要贴补也很有限。至于送葬出殡的排场,全由奉化商界捐献。平时与玉泰盐铺合作经营和有所往来的商行,一律在各路口街角、门前店外,摆起香烛“路祭”。整条街上人头簇拥,鞭炮声连续不绝。比集市还要闹猛,比出会还要隆重。

三天丧事从头到底由长子蒋介卿出面主持。蒋介石只是披麻戴孝、手拿哭丧棒,整天跪在父亲尸体旁守灵。他母亲几乎是日夜啼哭,蒋介石只有在吊丧客人来行礼叩头时,号叫几声。他毕竟年幼,虽然也有失去父亲的悲伤,可又禁不住灵帏外种种声音和难得见到各种奇异景象的吸引,更熬不住跪得两膝疼痛,恨不能偷偷溜出去看个明白,和小伙伴一起玩个痛快。

蒋肇聪的坟墓也由介卿一手包办。他自己的亲娘原葬在村北桃坑山。他就在此作为父亲的墓地,还为了表示小辈的大方风度,将蒋肇聪第二位妻子蒋孙氏死后临时安放在祠堂里的棺木,也搬过来一起合葬,还特地在三支坟墓的后座左右,围起一列厚厚的低墙,表示不许再有别人的坟墓挤入。等到“断七”一过,请风水先生挑选一个吉日,正式破土落葬。蒋家族人全部到齐。王采玉看到丈夫和他前两房妻室葬在一起的坟墓,而没有自己的地位,不让她死后成为蒋家鬼魂。更为醒目的是墓碑上只有蒋介卿的具名,仿佛他是唯一的继承人。这分明是蒋介卿有意安排,恶刻地把王采玉以及介石这一房排斥在蒋门之外。王采玉在丧夫的悲痛中,又骤然增加无限忧愤。她再也忍耐不住,扑在亡夫墓碑上撕心裂肺地放声恸哭。如果不是为了介石和几个幼小儿女,她真想一头撞死在丈夫坟前。

落葬以后,介卿和介石两房成了互不往来的两户人家。蒋介卿主管盐铺,一家人住在盐铺里的楼房里,妻子怀孕,等待分娩,雇了一个女佣,照管家务。蒋介石与母亲弟妹们住在丰镐房,屋子四周仍旧挂着白帏,连门口的大红灯笼也换了白底蓝字的丧灯。报本堂里摆着蒋肇聪的灵台,白烛、白帏和手画的遗像使本来洞落的厅堂显得更加阴森和凄楚。平时只有在玉泰当账房的堂兄王贤栋,悄悄地来探望堂嫂和几个外甥,带来一些令人不安的信息,如蒋介卿日夜忙碌盘算盐铺的账目和存货,银钱来往连管账的王贤栋也不让知道。同时,推说现款都用在丧事上,连以往每半月必送到丰镐房来的“开销”也故意扣住不给,使王采玉在经济上拮据,在斫伤的心灵上又蒙上惧疑的阴影。蒋介石记起父亲时,大哭一场,过后又溜到外面去,与唐文才等一起,顽皮地到处游荡。乡邻们看到这个还戴着重孝的孤哀子无忧无虑地嬉笑玩耍,又想到他母子目前的处境和未知的命运,禁不住暗暗叹惜和哀怜。

“百日”一过,王采玉所担心的“厄运”终于到来。蒋介卿神态冷漠地忽然出现在丰镐房。他对王采玉像平辈一样,用毫不敬重的口气提出:

“三天以后,请我们两家的娘舅到溪口来。”

“请娘舅来?”王采玉不明白蒋介卿的用意,“做啥?”

“分家!”蒋介卿说罢,掉身就走。

这是王采玉和她表兄早就预料到却没想到来得这么快的噩耗,筑坟已经明显地将王采玉排挤在蒋家之外,分家更要把介石一家五口置于窘迫的困境,要使王采玉母子死无归处,生陷绝地。她真是又气又急,浑身冷颤。坐在红木椅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她的堂兄王贤栋赶来劝慰:“我看还是分的好。不分,你一家五口在他手里讨饭吃,日子不好过。还不如公平交易,一刀两断,各立门户,谁也不求谁。”

“能公平吗?”王采玉畏怯地问堂兄。

“你放心,妹妹。”王贤栋自以为是玉泰盐铺的账房,拍胸担保,“蒋家财产一本账,全在我肚子里,一清二楚。他休想占半丝便宜,我也不会让你和介石吃分毫亏。何况还要请娘舅来吗?徐家娘舅帮介卿,介石的娘舅帮自己外甥!”

刚从外面游荡回来的蒋介石,听说要去请娘舅,不问情缘,立即起劲地举起双手:“我去!把外婆一起接来!”

王采玉急忙阻止。她一想到两个兄弟,心里就像浇上一桶凉水,又冷又沉。一个是赌棍,一个是痴子,这一对不争气的“棺材”,怎么能来担当为外甥“分家当”的重责?非但要被介卿奚落,说不定真会做出见不得人的事,反要使自己“坍台”!可是这样重要的事,自己娘家理应有人出场,否则真要吃亏,被人欺侮。于是,堂兄妹俩慎重地商议以后,决定去请肇聪已经亡故的第二房妻子蒋孙氏的弟弟孙琴凤来代表。

孙琴凤曾被王采玉请到玉泰盐铺当账房,对介石母子自有亲热的感情。后来,蒋介卿为了削弱王采玉的势力,逼他退离。他回家后,就去宁波浩河头新顺杂木行当“阿大先生”。他在姊夫蒋肇聪那里学到不少经营本领,新顺木行在他主管下,生意兴隆,财源茂盛,可是在他踌躇满志之际,始终记得王采玉对他的恩情。回乡时,也总要到丰镐房去探望这位不是同胞手足的姊姊和一群外甥。王采玉受介卿欺侮,可从来不向他诉苦。他只有暗暗恳求王贤栋要好好照料王采玉一家。蒋肇聪的死讯给他带来不祥的预感。因店务忙碌,来不及赶回溪口奔丧,而对未亡人比任何人更多一分关心,这次由父亲带信来,要他回溪口,以娘舅的身份,去负责蒋家的分家。即使有千万困难在阻挡,随你有千万铜钱可赚进,他也要排除一切,舍弃钱财,去为王采玉母子主持公道。

溪口的金字招牌玉泰盐铺和独一无二的丰镐房主人要分家的消息一传出,整个溪口以至奉化四乡都引起注意。一清早,丰镐房大门前就涌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大家都想趁此知道:声望显赫的蒋家究竟有多少财产,小辈们的身份和家庭情况既复杂又烦难,不知该如何分家?谁多谁少,又要合情合理,又要公平正当。

原先约定:在当日的午时,两房人在报本堂祭拜祖宗,吃一顿团聚饭,然后开始分家。因为蒋介卿事先得知王采玉去请孙家娘舅孙琴凤出场,便临时改变主意。早饭刚吃过,便和前几天就接到玉泰盐铺的自己娘舅,穿一身长袍马褂,用蓝布包着账册、地契,神色庄严地来到丰镐房。王贤栋猝不及防地急忙跟随。可是蒋介卿一进入就将大门紧闭,不许任何人出入。

王采玉正忙碌地杀鸡斩肉,准备大家高兴地吃一顿团聚饭,没想到蒋介卿提前来临,不由心慌。

“我翻过黄历,”蒋介卿见了王采玉,也不招呼,就开口声明,“今朝宜分家,可午时这个时辰主凶,诸事不利,只有辰时是吉时,所以提前了!”

王采玉因为孙家娘舅来不及赶到,又不见堂兄王贤栋人影,自己无依无靠,顿时感到孤单无援。她急切地要向介卿提出,是否等候孙琴凤来到。但蒋介卿不由分说,就在报本堂灵龛前点起香烛,先三跪九叩拜过祖宗,然后一挥手,命令蒋介石也跪下叩头。蒋介石莫名其妙,望望母亲。王采玉无可奈何,只得向他点头同意。

不等蒋介石起身,蒋介卿就在龛案上打开包裹,取出账册、地契,然后对自己的娘舅尊重地鞠躬。

“今天,我蒋家分家,按照规矩,请娘舅来做公正人。”又严肃地对王采玉,“你介石的娘舅没有来,那就由我娘舅全权做主了!”

在这孤单无助被迫接受的情况下,王采玉只有紧紧依偎着蒋介石,听凭决定。

徐家娘舅在蒋介卿恭敬的邀请下,踏前一步,站在烛火熊熊的灵龛前,以唯一的长者自居,先宣布两房的不同身份和情况:

“奉化蒋氏第二十七代世孙蒋肇聪,生子介卿、介石等,介卿是长房长子。蒋肇聪一死,长子为父,分家理应多分一份。这是天公地道的千年老规矩。所以,凡是属于蒋家的财产,不论住屋、田地、店铺和现钱,长房介卿可得三分之二,介石这一房只能有三分之一。”

这是公然的抢夺!虽然长房可以多拿多得,但介卿已成婚立业。而介石年少,还有三个年幼弟妹,都未成人,无论读书、嫁娶等,有一连串大事要办,所得仅三分之一,不多几年也要坐吃山空!王采玉为了自己,为了儿女,为了丈夫的后代,决不肯退让。女儿时代的刚烈性格,在两次出嫁后已克制了多少年,重又爆发。她坐在自认为最牢靠扎实的木椅上,挺起胸,含着泪,理直气壮而又哀婉悲痛地提出抗议,陈述必须平分的理由。

蒋介石依偎在母亲身旁,母亲伤心的泪珠一颗颗掉落在他脸上,母亲痛心的陈诉一句句在耳际回响。他并不懂得“分家”的意义,可是他看出母亲被欺侮、受委屈。自以为“大将”的他一定要起来保护母亲,就在母亲喘息的片刻,从母亲身前跳出去,对介卿伸出拳头。

“要对半分!我们要一半!”

蒋介卿和他娘舅对看一眼。娘舅不露声色地轻轻点一下头。蒋介卿像得到了许可和支持,立即转换脸色,用怜悯的目光和口气回答。

“我在政法学堂读过书,懂法律。可是法律也不能不讲人情。”他开宗明义先阐述自己的心意,“你们这一房情形和处境,我哪里会不清楚?就是看在死去的父亲面上,我也要照顾你们。不要说平分,就是你们拿大半我拿小半,也心甘情愿……”

王采玉以为对方有些回心转意,心里就宽松下来。她也不想多要,只求公平,就心满意足,感激不尽了。可是蒋介石却趁此得寸进尺,又伸出手嚷道:“我们就要拿大半!”

“你们要多少,我可以给多少!”蒋介卿似乎变得特别慷慨,正使人猜测不出他的话是真是假,他突然神色庄严,郑重地说出一句令人惊骇的话来,“可是,我这样做,不是帮你们,是害你们!”

多分到财产,怎么会受害呢?王采玉发愕地直瞪着对方。

这时,介卿的娘舅从人后走到前面,做出一副长辈关心小辈的神气,温和地说出内情:“我娘舅来分家,主持公道,公道要讲,人道也要有。我这个外甥介卿,生铁面孔菩萨心,对你们真是情至义尽。他为啥不把财产多分给你们?你们知道吗?”边说边将放在龛案上的账册拿过来,一页页翻看,“我们计算过,玉泰盐铺这些年来,生意虽然兴隆,可是天灾人祸不断,一场大火,几次翻船,加上吃了几笔倒账,人欠欠人,入不敷出。总算一下,非但不赚钱,还亏本九千元!要是你分三一三十一,就是三千,一半是四千五,你们要三分之二,就是六千元。你们财产没分到手,却背了一屁股债。以后你们寡妇孤儿怎么过日子啊!”

王采玉刚才还振作精神,鼓起勇气,尽自己一切力量,奋然地为子女争取财产;听到这一番谈话,像全身被浇上一桶扑灭火焰的冷水,顿时泄了气,软瘫地呆坐在木椅上。她觉得那张她认为最牢靠的木椅也有些动摇。她一时还省悟不过来,心里对这位娘舅的话半信半疑。她怀疑平时对她冷漠无情的介卿今天怎会变得一片善心?她用异疑的目光直瞪着对方。

介卿甥舅俩大约也看出她的心意。那位娘舅便将几本账册交到她手里,还真挚恳切地表示:“不相信,你自己看!”

王采玉将几本又重又厚的账册接过来,无力地翻阅着。她过去在父亲那里学过认字,后来念经时也识了不少字,可是从来没有看到过账册。账册簿面上的名称“流水”“收支”“往来”等名目,她也不懂。至于账册里写得密密麻麻的一笔笔名称和数字,更看得她眼花缭乱,莫名其妙。她不知道该如何查账,又不能说不懂,又怕问错了,被人耻笑。

管账的堂兄王贤栋又不在身旁,琴凤娘舅也没有赶到。没人商量,代她做主。她心里恍惚、惶急,便漫无目的又不知所措地一页页翻看。在一旁的蒋介石却忍耐不住,他自以为读过有高深学问的《大学》《中庸》,当然能看得懂简单账目,便性急地从母亲手中抢过一本账册,手指蘸唾吐,飞快地一页页翻看,账册上潦草的字迹和码子字,他一个也不认得,还没翻到一半,夹在账册里的收据和借条却雪片似的掉下来。娘舅连忙拾起,一面嘀咕:“这不能遗失,少一张就是少一笔钱财!”

这时,蒋介卿哀叹一声,走近介石母子身前,用从未有过的温柔口气,披露内心的哀情。

“我一直记得阿爸临终时对我的叮嘱,”他一脸悲痛,目光泫然,“他说:‘你弟妹年幼。我死之后,你母一定哀痛。你是长兄,要对母尽孝,兄弟和睦,则我在天之灵也就安宁……’从这一天起,别人再说我不对,我也要好好照顾你们,所以,阿爸丧事,我力主节省。为啥人?为你们。一过‘百日’我就提出分家,为我自己?不是,是为你们,可让你们早分早得利。我现在还想把玉泰盐铺全部分到自己名下,因为它亏本负债,如果把玉泰分给你们,你们又不会经营,连对付债户也来不及!谁叫我是长子?天塌下来只得由我去顶!我要把好处送给你们,由我一个人去顶罪、还债、抵命!”

王采玉看到蒋介卿哀怨忍辱的面容,听到他感人心肺的自白,不由得她不动情,不由得她不相信,她甚至为了过去曾对他误解而深为歉疚。她一时激动,便由衷地反过来真挚地向介卿恳求。

“介卿,我是妇道人家,介石又年幼无知,你既然对我们一片真心,我就拜托你和娘舅,一切由你们做主!”

蒋介卿这才宽心地松了口气,朝娘舅目光示意。娘舅就把预先写好的“分书”摊在桌上,然后一字一句,逐条逐项地边解释边念给王采玉听。为了照顾寡母孤儿,将已亏本并负债的玉泰盐铺一切生财和住房,分给自愿负责抵债的蒋介卿;将每年可以收租的周坑岙法华庵三十二亩田地和常年能挖笋割竹的一片竹山,加上丰镐房内西厢三间楼房,暂时归介石这一房所有,东厢楼房公用,其中报本堂系拜祖祭灵之公有厅堂。

王采玉一时分不清究竟谁吃亏谁便宜,也算不出是不是公平,只知道自己受到照顾,便怀着感激心情,代表介石这一房,在“分书”上盖上自己指印。

当蒋介卿舅甥二人拿了“分书”,挟着账册离开丰镐房,一出大门,在外焦急地等候的王贤栋就前脚后跟地赶进来,看到报本堂蒋氏灵龛案桌上一对点燃的蜡烛,和王采玉母子凑在烛火前,一字一字地读看“分书”,便忙不迭拿来“分书”,粗粗一看,就发现严重问题,惊惶地失声追问:“怎么把玉泰归蒋介卿一人所有?这是蒋家最主要的财产啊!”

王采玉还代蒋介卿辩护:“介卿说,玉泰又亏本又负债,分给我们是害我们,他宁愿一个人去抵!”

“他还给我们看账册,”蒋介石也插嘴,表示自己曾认真对过,“我也看过了!”

“这账是他们假造的!”王贤栋气得直顿足,“这些天,他们瞒着我做账!刚才也不许我进门!我知道,这是——”

王采玉一阵忧急,一阵气愤,又全身软瘫地倒在木椅上。

蒋介石的霹雳性子又突然冒火。他气得满面通红,连话也说不出来,便一跳三尺高,推开王贤栋的阻拦,仿佛野马一般冲出报本堂去。他刚奔到丰镐房门口,孙家娘舅琴凤急匆匆赶到,一把将他拦住,和王贤栋一起横七竖八地将他拖回报本堂。

孙琴凤在聆听了王采玉悲伤地哭诉自己的上当受骗,以及沉痛的自怨自艾和自我谴责后,又婉言劝导外甥介石勿莽撞闯祸。再想到寡母孤儿今后的艰难岁月,身为娘舅油然而萌发出怜悯、同情和责任心,他虔诚地向蒋氏祖先的灵位行礼后,抚着介石的头,真诚恳切地慰劝王采玉。

“阿姊,我虽然不是你嫡亲兄弟,但既然结成姻亲,也算有缘分。我自己姊姊没生儿女,我就把瑞元当作自己外甥。以后你家有何难处,尽管来寻我。我琴凤一定像自己亲人一样对待你们……”

王采玉拉了介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