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西晋末年起,有一些蒋姓的氏族,陆续从各地移民到山明水秀、商市云集的浙江。
东汉时已定居在江苏宜兴徐舍镇的蒋澄,父亲蒋横在东汉初官拜将军之职。汉光武帝建武二年(26年),蒋横随刘秀征讨赤眉军有功,被封为浚遒侯;后来,遭到中央监察官匡路的诬陷,被判死刑。蒋横的九个儿子被迫向四处迁徙。最小的两个儿子蒋默和蒋澄,到阳羡(今江苏宜兴)安身。
后来,蒋横的冤案得到平反昭雪。蒋默封云阳侯,官拜谏议大夫。蒋澄封函亭乡侯,任婺州刺史。
蒋澄因政绩显著,多次受到朝廷嘉奖。六十多岁,他告老还乡,在阳羡安居。他热心公益,修桥铺路,周济贫民。蒋澄和蒋默的子孙,分别任丹阳太守、荆州刺史、兖州刺史等官职。蒋氏便成为宜兴的名门望族。
蒋澄于七十二岁时无疾而终。乡人为了纪念他,在宜兴城内东庙巷及官林镇各建一座函亭侯祠。官林镇的函亭侯祠的庭院中,还有一石碑。碑额上篆刻“九侯世家”四字。
蒋澄的后裔,曾于晋朝时迁居到以天台山得名的浙江台州。他的第五代蒋显,竟任四明盐官,除主收盐税外,私下与盐商联络,获利不少,因此将全家搬至四明(今浙江宁波)。
蒋显的儿子蒋光,在五代后梁时又移居风光绮丽的奉化山岭,成为奉化蒋氏的始祖。
蒋光有两个儿子。长子名宗祥,次子名宗霸。宗祥名祥,命却不祥,早年便夭折。宗霸字必大。名字中含义自大逞霸,他为人倒慈善温顺,而且敬神信佛。因祖上曾封侯为官,加上本人熟读经书,被遴选为明州“评事”,去宁波上任。这是一种职位不高而责任重大的小官吏,专事决断疑狱。
几年下来,他埋头在一堆堆案卷里,释疑解难,使他终日苦心冥想、殚思竭虑,不禁终日神志恍惚、疑心疑惑,仿佛有无数冤魂纠缠不休地向他求援讨命。可能是因为他无权为民申冤,不由得义愤填膺,忍不住常与上司顶撞,也可能他一时糊涂,错断冤案;或者是明知故犯,使罪犯冤上加冤,成为冤魂。使多少无罪的人关入牢内甚至进入地狱,也让有罪的逍遥法外。最后终因“评议”不当,不善理案为由,遭黜罢官。他从此洞悉人世,看破红尘,弃家出走,皈依佛门。在宁波天童寺旁小盘山上自筑一间小庵,超凡脱尘地躲在里面隐居静修。从早到晚,嘴里只念一句:“摩诃般若波罗蜜多。”这是梵文佛经的音译。意为“胜利者到达彼岸”。总的含义是凡崇仰苦行主义的信徒,通过布施、持戒、忍辱、精进、静虑和智慧的“六度”,可以摆脱物质世界的束缚而达到灵魂的解脱。他自称是“摩诃居士”,乡人也就称他为“蒋摩诃”。
一个人独宿小庵,口中只念一句“摩诃般若波罗蜜多”,很难成为一个解脱灵魂、到达彼岸的胜利者。他听到奉化大桥有座岳林寺,寺里住着一个出生于长汀村、名叫“契此”的和尚,形体肥胖,面带笑容,袈裟披身,袒胸露肩,肩上背根木棒,棒上吊只口袋,常常到闹市行乞,嘴里念念有词,宣读佛经,教化百姓。人们被他落拓不羁的神态和那嬉哈笑谑的讲道所吸引,一等到他出现在街头,就道路壅塞,听他笑谈,把冷饭残菜倒进他的布袋。不知道他名字的干脆叫他“布袋和尚”。蒋摩诃仿佛受到启示和点化,认为这位游方和尚一定能带领他到达解脱灵魂的彼岸。于是从狭小而黯暗的小庵里破门而出,四处寻访。最后,终于在奉化剡溪旁找到了“布袋和尚”。
他当着众人的面,扑身下跪,口称“师父”。“布袋和尚”既不谦让,也不拒绝,仰面呵呵大笑,扬长而去。蒋摩诃急急跟随,亦步亦趋,紧追不舍。从此,师徒二人,云游四方,浪迹天涯。“布袋和尚”每到一处,满面嬉笑,施教布道。蒋摩诃站在一旁,神色肃穆,口口声声:“摩诃般若波罗蜜多。”
相传在后梁贞明二年,他们跋山涉水去到福建长汀,因气候燠热,满身风尘,便脱下僧衣,跳入温泉里洗浴。蒋摩诃意外地在“布袋和尚”赤裸的背心上发现有一只眼睛,炯炯发光。他惊奇地呼叫起来:
“师父背心长眼,莫非是仙佛?”
“布袋和尚”缓缓转过身,收敛笑容,露出从未有过的尊严神态,喃喃相告:
“吾已被你窥破,当去矣!”
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回到浙江奉化。一踏进岳林寺,就将从不离身的那只布袋,交给跟随三年的蒋摩诃,以庄重而又神秘的口吻嘱咐:
“吾将此布袋送给你。”说罢,卧躺在寺院东廊的磐石上,仰天呵呵大笑,笑个不停。蒋摩诃接过布袋后,想牵扶他进禅房安息。不料布袋和尚盘膝坐起,敞开袈裟,眯缝双眼,张着大嘴,吐出一句惊动天堂人间的遗言:“吾乃弥勒佛化身是也!”骤然含笑圆寂。
弥勒佛原是印度菩萨,是释迦牟尼的弟子。在千万年以后,竟然化身为布袋和尚,下凡到浙江奉化,这一震动天界凡间的奇迹,当然引起哄动。身为弥勒佛弟子的蒋摩诃更是受宠若惊,魂不附体。他四处宣扬,召来乡民,以最隆重的佛教仪式,将弥勒佛化身的遗体葬于岳林寺的后山。还和寺院的和尚一起外出摹化,按照“布袋和尚”生前的形态塑成笑口长开的弥勒佛神像,供在天王殿正中神龛里,其左右是高大的四大天王像,更显得宏伟庄严。
之后,蒋摩诃就像布袋和尚生前一样,用木杖背着布袋,四处布施。有人问他:为何不把布袋与和尚同葬。他就将弥勒佛的神旨,郑重宣告:“这布袋是菩萨赐给蒋家,世世代代可高官荣禄。”借此宣扬蒋家未来的荣耀。一年之后,有人从四川回奉化,惊惶地告诉蒋摩诃:他曾经在峨眉山遇到布袋和尚。蒋摩诃不信,一起到岳林寺,发冢一看。坟内只有禅杖和净瓶,和尚的遗体印迹全无。众人都目瞪口呆,只有蒋摩诃领悟到他的师父是真正神仙,连忙问:“你见到我师父,他有没有提到我?”那人思索片刻,记了起来,“布袋和尚要我带口信给你,只有一句话:相见之日已近,愿自爱!”
蒋摩诃听了,顿时浑身寒栗。他原以为师父会暗示蒋家未来的荣显,不料反明告他本人生命的结束。他恍惚地自语一句:“我知道了。”便遍访亲友,一一告别,然后回到他的小庵,闭门不出。几天之后,他的儿子前去探访,打开庵门,只见蒋摩诃也学布袋和尚,盘膝而坐,无疾而终。那只布袋却不知去向,遍寻不得。家属和乡人便将这位弥勒佛弟子,自称摩诃居士的蒋氏太公葬在小盘山上,成为奉化蒋氏先祖中第一位成佛的神仙。
蒋摩诃成佛,他的儿子却碌碌无为,只是个俗世凡夫。凡夫的儿子蒋浚明,居然又能立志继承祖业,也许受到弥勒佛赠布袋、传神旨的鼓励,发奋求学,居然高官荣禄,在北宋神宗时,拜大理“评事”。他和祖父蒋摩诃同任“评事”,但地位悬殊。祖父隶属地方,孙子擢升“中央”,复审各地方的奏劾和疑难大罪。后来,又升职为尚书金部员外郎,在皇帝左右办事,掌管文书奏章,协助皇帝处理政务;还掌管全国库藏钱帛出纳账籍的审核等政令,是中央官员中的要职。更由于他忠心耿耿,尽责尽力,受到皇帝宠信,又御赐他为金紫光禄大夫。他“怀黄金之印,结紫绶于腰”,一身穿戴高级阶官的衣冠。每年清明,他总要衣锦荣归,到宁波小盘山祖父蒋摩诃坟前祭拜。非但显示本人高官进爵,还借此荣宗耀祖。奉化乡民也都蜂拥而至,称赞蒋氏祖辈积德,蒋门有后。也总有人提到:光禄大夫的紫绶衣冠,就是弥勒佛升天时赠给蒋摩诃的那只讨饭布袋。蒋浚明虽登官阶,还不满足,为了抬高自己在众官中的地位,查考蒋氏宗谱。发现在《左传》里记载有:“凡蒋、邢、茅、胙、祭,周公之胤也。”就不管来龙去脉,肯定奉化蒋氏就是周文王之后,还考查出最早的祖先是周公的第三子伯龄的嫡系!他就更为自豪,也不免自大,竟敢公然上书反对丞相王安石主张的新法,惹皇帝发怒,遭谪降职。他心灰意懒,告老还乡,在宁波采莲桥一带河巷安居。他的两个儿子蒋璿、蒋珫后来虽都登“进士”,但与尚书相比,有天壤之别。直至元朝,蒋氏后裔蒋仕杰,因不能再在宁波逗留安居,便在白水巷筑造一座蒋家祠堂,供奉蒋浚明牌位,以显示蒋家在浙江的荣禄,自己率领全家连同蒋家数世坟茔,一起迁回奉化。其利用先祖为官时获得的余荫和财帛,在奉化溪口买进田地、竹山和房屋;从此,蒋家十几代子孙都是男耕女织,依靠收租换粮,过着式微的农村生活,直到第二十六代蒋斯千,奉化蒋氏的命运才有较大的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