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父亲是首散文诗

我要的飞翔不是借双翅膀。

自由是个不能代替的远方。

用旅途的孤单来收获成长。

直到遇见了你,一起分享。

……

耳机挂在沐雨的耳朵上,和他一起合着节拍,细细品着这曲青春之歌——《一起去看流星雨》的片尾曲,我要的飞翔。

沐雨小学毕业时,互赠的明信片或许早已被阿猫阿狗撕毁,但那份童真从未远去。

《一起去看流星雨》当时几乎霸占了所有明信片的版面,那些嘻嘻哈哈,围追打闹的玩伴模样也永恒的刻在了上面。

《我要的飞翔》里的每一个音符,在沐雨耳中都跳动着,他脑中闪现出了一些画面,那是昔日的天真烂漫,脸上的神情轻松了不少。

仿佛这样就又回到了小一点的时候,寻回了小学时的天真无邪,让他能暂时麻痹,暂时忘记有个可恶的老女人狠心地扔下了他,自己去向了天堂。

“嘟……”

手机自动切歌下一首。

耳机里传来一阵很短的前奏,很悲情,好像是铃声版,一下就到了高潮部分。

沐雨确定这不是他设的单曲循环,他从桌兜里取出手机,刚想调整,却被歌声吸引住了,由不得他有再多的不情愿。

……

这是我父亲,

日记里的文字,

这是他的青春留下,

留下来的散文诗。

……

歌词,沐雨倒是听得不是很清,“父亲”二字却刻在他的脑中,无法抹除。

沐雨现在才发现,他的父亲是个超级英雄,为父也为母,一个人能够代替两个人,来照顾他。

沐雨与父亲算是一对冤家。

沐雨上一年级时,偏爱逃学,通常学校还没放学,他就自己先放了,早早地回家了。

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沐雨的父亲就是一顿毒打,打到他自己都对鞭子晕头转向了,才肯停下来。

沐雨的屁股上,至今摸上去还沟壑不平,一些疤痕常年眼神凄苦。

沐雨把手机放回了桌兜,手缩了回来,交叉在一起,头低的更下去了。

歌声还在继续。

……

我的父亲已经老得像一个影子

1994年

庄稼早已收割完

我的老母亲去年离开了人间

……

许飞的声音,苦涩而纯真。

她的歌声触碰了沐雨身体里的某根神经,“母亲”,“母亲”,“离开”,这些敏感的词语在他脑中跳腾个不停,快要蹦出来。

中考之后的漫长假期里,沐雨帮父亲一起收割十几亩的麦子,沐雨累了就休息,摊坐在麦浪里,逍遥的很。

沐雨的父亲却从来没休息过,就跟他手上的老茧一样,内存足够大,已经习惯了苦累的储存。

沐雨有次坐在父亲背后,凝神注视着,一股清风吹向他,不知是父亲打弯了风,还是风吹弯了父亲,他的腰弯得弧度很大,沐雨才真正明白了佝偻的含义。

……

可我的父亲已经老得

像一张旧报纸

旧报纸

那上面的故事

就是一辈子

……

“一,,辈,,子,,”,随着音乐播完,沐雨不由自主地轻轻唱了出来。

“一辈子,what?谁说的,站起来。”

英语老师把课本扔在了讲桌上,大声呵斥。

旁边的邻桌肘了沐雨一下,见没多大动静,又一拳锤了下去。

沐雨有点生气,摘了耳机,正要揍他,才发现教室的氛围有点瘆得慌。

英语老师取出了夹在课本中的钢尺,在黑板上敲了一下,还在呵斥。

“到底是谁,还不站起来,一辈子,跟谁一辈子呢?才高一刚开学,我希望谈恋爱的事情不要在我们班发生。”

沐雨记得,开学第一日,班主任就掏出过钢尺,立下班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管谁犯法都要吃我一尺子。

看着血淋淋的钢尺,沐雨大概知道了班主任教的是哪门学科。

他赶紧正襟危坐,一语不发,双手从下面伸进桌兜,整理好耳机,把手机关机了,都往里面推了推。

班主任拍着手中的钢尺,走了下来,“到底是谁,还不招是吧!再不站起来,所有人都吃我一尺子。”

梦淳的脚从前面过来,在沐雨的脚上踩实了,拧了一圈,在告诉沐雨,快招吧!

沐雨忍住疼痛,牙紧咬住唇。

他可不想挨那一尺子,谁知道会不会有啥意外发生。

沐雨的邻桌则更绝,雪上加霜都免了,直接一把拉起沐雨。

“老师,这位同学有话说。”

班主任笑眯眯的往沐雨这儿走来,“这位同学你叫啥?”

“沐雨”。

“你要说啥,要揭发谁呢?”

沐雨恶狠狠地看了邻桌一眼,简直有绝了他命根的心。

他的邻桌左眼闭,右眼合,眉毛上挑,好像就在说不用谢。

班主任走到了沐雨跟前,语气温和,“沐雨同学,快说吧,举报有福利,咱们班正好缺个班长……”

恰逢这一刻,沐雨憋不住了,他弯下头,“老师,一辈子,是我说的。”

班主任尴尬极了。

全班全都想笑而不敢言,已经被班主任这个光速打脸的操作给折服了。

沐雨注意到在老师的背后,那个马尾辫女孩用手指着她自己的嘴,又指向班主任。

这是,要他赶快解释吗?

也是,沐雨可不想挨钢尺。

他的脑细胞极速运转,电光火石间,便面如湖水,竟然露出一丝老辣出来,“老师,您可能听错了。”

班主任一脸嫌弃,带着一丝怒气说:“我耳朵还好,没失灵。”

“是的,您可能没听清,我说的是一杯子,是a cup of 。”

沐雨从小逃课打诨的经验,在这一刻,都完美的展现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我就说嘛!你小小年纪,哪能这么快就在班级里谈上恋爱,何况,你周围也没有一辈子的人嘛!”

班主任刻意提高了音量,不像是说给沐雨听,倒像是给全班同学在说,好给他自己找回一些什么来。

班主任又拍了拍沐雨的肩膀,继续说:“沐雨同学,知识面很广嘛,能当大任,是个班长的好苗子,a cup of 和a glass of 的区别,我们之后才会学到。”

沐雨只是为自己打扰课堂教学找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谁知有这样的福利劈头盖脸的砸来。

沐雨习惯性急忙推辞,“不,不,老师,您高看我了,我当不了班长。”

班主任就像捡到宝一样,把钢尺背在了身后,语气温和,脸上布满笑意。

“沐雨,你就不要推辞了,你看,你个子这么高,还有知识,你不当班长,谁能当呢?”

沐雨扣了扣头,算是认同了班主任的说辞,正准备厚着脸皮,按他说的,理所当然的接受这个举报自己的福利。

“离老师,我可以。”

一个马尾辫女生站了起来,沐雨脸上的笑意被她的大嗓门吼没了。

沐雨记得马尾辫,在他课堂上陷入窘境,青苔石上暗自心伤的时候,都是马尾辫,它带着一位倩丽的姑娘,总会帮助他。

要不是她提醒,恐怕这会儿,班主任提拔的是其他同学,而他才发觉已上课,破门而入才对。

沐雨第一次认真的,如此看一个女生,一头极简的乌黑头发,梳理得齐齐整整,个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高一些,明眸皓齿,身形如玉,身体发育一眼可见,女生的称呼似乎不大符合她。

离老师转过身去,有点气恼,“你凑啥热闹,坐下。”

“不,离老师,昨天,你说过了,班级里要宣扬公平公正,人人平等啊!”

离老师摆出一副苦瓜脸,双手摊出,“这,哪里不平等了呢?”

“他能当班长,我为啥不能当班长呢?”

“这,他好歹是个男的,有责任有担当,何况当班长也是个累活,你当然不行了。”

“我不管,我也想当班长。”

离老师就像伺候慈禧娘娘一样,和她似乎都不敢争执,在其他人面前的威严全都没有了。

离老师一脸无奈,靠近了她一点,“那,你觉得咋样公平,该咋办呢?”

马尾辫女生用手指向沐雨,“我,要和他比试。”

“好好,比试”,离老师又趾高气扬起来,“沐雨,那就和这位同学比试下吧。”

沐雨看着邻桌,他又笑了起来,明摆着等着看他笑话。

沐雨也很纳闷,他们俩就像在唱双簧一样,给他下了一个“比试”的套子。

沐雨倒是无所畏惧,小学逃课逃得多,只要不比汉语拼音,他都坚信,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比试啥呢?”

“就比……就比记单词,谁先把高中所有英语课本的单词都记住了,谁就是咱们班的班长。”

“好”。

沐雨没理由不答应,因为他的短暂记忆力还未遇敌手,甚是孤独寂寞。

离老师补充:“那在班长没确定之前就由你们两个一起暂代本班班长。”

继续上课。

沐雨忙坐下,翻开必修一英语单词表,他的脸部神经有点僵硬了。

j高中一单元的单词比初中多了不止一倍,而且没一个他熟悉的。

邻桌往沐雨桌子凑了过来,“怎么样,沐雨,给自己挖坑了吧”

“嗯,悲催,对了,都忘了问你名字了。”

“我叫代墨生。”

“名字还行,但是……”

沐雨一把掐住墨生的脖子,看着他挣扎,就想鱼儿离了水一样。

名字那么文绉绉的,看热闹却最积极,还老冲他挤眉弄眼的,沐雨真想掐死他。

墨生也不敢示弱,一把揪住沐雨的大腿肌肉,一股钻心的痛向沐雨传来。

见他们两人撕咬得不可开交,又要违反课堂秩序了。

梦淳偷偷转了过来,一把拉开了他们俩,“松手都,想吃钢板子了吗?”

俩人如遇大敌,连忙收了一身本领,乖乖的耳朵竖了起来,装出一副比谁都认真听讲的模样。

梦淳,手从后面伸到沐雨的桌子上,放下了一张纸条。

沐雨打开,上面写着:

祝你好运,为了让你死得明白,我就大方地告诉你,你的对手叫离小鱼,一直是我们初中班的第一名,记忆里惊人,也算是朵万人追捧的玫瑰了,实在太羡慕你了,另外,有必要提醒你,咱们班主任也姓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