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吗?”虚掩的大门外传来了保安的声音。
虽然别墅区容积率低,但他们这一番又是做法又是放烟火的,早有邻居注意到了这边。
高档小区的物业还算负责,两个夜班保安很快就过来查看情况了。
“没走水啊,没走水就好。”保安有些疑惑地伸头往里面看了一眼,随即就被一阵彻骨的寒意激灵的缩了回来。
没开地暖啊,地源热泵坏了?
不过这一眼也足够保安看清客厅里有几个人了。
一个穿着古怪的道士,还有两个小青年一个站着一个躺在地上。
户主夫妇不在家?
真不嫌冷,这大冷天的竟然不开地暖就这么躺在地上……
等等,那地上躺着的,不就是户主家儿子吗?
这家物业公司收费昂贵,员工的待遇都还不错,很少有频繁的跳槽离职——保安对于马旭一家,都还是熟悉的。
现在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这个,不正是马旭吗?
入室抢劫?!
“保安大哥你听我解释……”黄兴见势不妙,讪笑着走上前来打圆场。
林道士乐见其成,见黄兴暂时拖住了保安,便像一阵金色的风一般从保安身边夺门而出。
他没有注意到保安用看傻子的目光瞥了他一眼,甚至还微微侧身给他让了个道。
而离门远点的那个保安,已经训练有素地打开了对讲机。
“各门岗注意……”
……
“我看你面有富贵之相,将来必定成为一方豪富……”林道士对着狱友口沫横飞。
“哎我说老林啊,你当时咋没算到自己有牢狱之灾呢?”另一个剃着铁青头皮,臂上纹着大青龙的狱友笑道。
“呵呵,这个嘛,正因为贫道泄露天机,唉……不可说,不可说!”
林道士痛心疾首地摇摇头,一幅悲天悯人的模样。
——林道士,原本林惠阳,XX省XX市人,20XX年被起诉故意伤害罪和诈骗罪,判十年有期徒刑。
……
哐当!
又一个英国进口骨瓷咖啡杯粉身碎骨。
“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马富贵余怒未消,又恨恨地把茶几上剩下的意大利进口茶具全数扫到了地上。
马太太缩在一旁,连沙发都不敢坐。
原本每天精心打理妆容和头发的程序早被忘的一干二净,紧紧抠着膝盖的指甲上,指甲油斑驳了一半,而她似乎也毫无察觉。
“要不是你整日惯着他!”
……
马富贵会这样,当然是因为马旭干的那些好事,已经瞒不住了。
林道士进了局子,自然是什么有的没的都像竹筒倒豆子般往外蹦。
虽然他文化水平不高,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立功赎罪这些事,他还是十分清楚的嘛!
什么?坦白从宽牢底坐穿?
开什么玩笑,要坐穿也是马旭那厮坐穿,跟他林惠阳有什么关系?
对,他这个叫,为民除害!
此时,正在为狱友回忆自己犯事理由的林惠阳刚好也说到了这里。
顿时感觉自己的形象更为高大了。
不过,倒是没在牢里看见马旭,有点奇怪,难道危害公共安全和故意伤害还能分监区关押?
这都小半年了,扭了脖子也应该好了吧,按理说那小子该进来了啊。
……
“你好好反省吧!你教出来的好儿子!”马富贵发完了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大门。
马太太站起身来,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只看见马富贵的那辆银灰色宾利从车库里疾驰而出,消失在了冬季萧瑟的夹道转弯处。
……
马旭当然不能来坐牢——他用了半年时间,好不容易才在病床上努力地学会自己扭头。
飙车,那就不用想了,不管是谁,如果只有脖子以上的部分能动的话——可能只能飚一飚医院的转移病床吧。
人倒霉的时候就那么寸,马旭在和林道士争执的过程中被撞到了法台上,法台上沉重的铜制供台不偏不倚的砸到了他的脊椎骨上——这铜供台还是林道士花了血本做的,万万没想到成了大杀器。
于是马旭瘫痪了......出院之后,又直接回到别墅养病。
可半年了,他最大的进步就是,会扭头了。
马旭已经不敢在回想半年前的事情,那个满身血污的女孩痛苦的控诉却仿佛一直萦绕在耳边。
“你不是故意的所以我就该死吗?!!”
如今我已经受到惩罚了,能结束这一切吗?
他想痛苦的大叫,想撞墙自杀,可只能想想而已。
楼下传来了父母的争吵声。
“这是什么?她又是谁?马富贵!你有没有良心!我陪着你熬到现在,你有钱了,儿子出事了,你就要跟我离婚?”
“你好意思跟我提儿子?你怎么养的儿子?!”
马富贵对身边的女人说道:“你先出去,别惊了胎。”
马太太满脸泪痕,绝望的看着眼前这陌生的男人和他身旁站着的女人,声音颤抖的质问道:“她几个月了?!你好啊马富贵,儿子还躺在床上,你还有闲心搞女人?!”
马富贵冷冷的看着她,丝毫不顾及在楼上躺着休养的马旭能听到自己话。
“没错,怀孕了。马旭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那我辛辛苦苦攒的家产要留给这样一个废人吗?他是我的儿子,我自然会让他衣食无忧,但继承家产的事,你掂量掂量他能行吗?”
说完又不无恶意的看着马太太那苍老的脸庞:“还是你觉得自己还能生?”
马太太被他激怒,扑上来要打他,口中嘶哑的喊道:“你这个畜生!畜生!”
马旭默默的闭上了眼睛,一旁的保姆呐呐了半天,心里很为自己的饭碗担忧。
又过了半年,听保姆说他的继母生了个弟弟。
当然父亲和继母他们早已搬离了此处,这套别墅是留给他了,每日里只有保姆陪着他。
所幸马富贵虽然厌恶他,但到底念着是自己的骨肉,钱还是留的够的。
......
马旭日复一日的盯着窗前盛开的花看着,控制不住的,又想起那个惨死的少女。
保姆欣喜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先生,您来了。”
马富贵听不出喜怒的“嗯”了一声,对保姆说道:“把他弟弟抱进去给他看看。”
马旭转动眼睛看着保姆抱着的小人儿,玉琢粉团一个小人儿,眼睛还微微闭着,嘴角含着一丝满足的笑。
“长得倒是挺好看的。”他默默想着。
“嗯,这是?”
弟弟的发际线上有一块儿不明显的三角形胎记,马旭觉得十分眼熟。
保姆怀里的小小人儿倏的睁开眼睛,朝他咧开了一个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