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景将谢云扔在营地,带着二狗去找羯族人算账了,理由是他手无缚鸡之力,去了也是碍手碍脚,就安心待在这里,照顾伤兵,最多半日,他们就回来了。
被鄙视了,但无所谓,谢云打了一个哈欠,随便吃了点东西,就找睡袋补充睡眠。连续熬了两夜,他精神没事,但这具十四岁的身体熬不住。
这觉睡得不安稳,梦中无数冤死的同胞来找自己,要他复仇。
中午起来,邓景食言了,他还没回来,谢云担心不已,就找陈成,这货大大咧咧,一点不担心他上司的安全,反而带着两名小兵去打猎了,说晚上回来开荤。
哎,这两天吃的连猪食都不如,如果一直这样,谢云感觉自己以后很可能会营养不良,这该死的乱世,要什么没什么,要吃点好的还得自己动手。
顺便提一句,自己升官了,行军司马,虽然不知道官职大小,但看二狗一脸羡慕,谢云还是很满意的,从职能来看,应该是后勤部长。
整个营地以后的吃喝拉撒,营房住宿,都归自己管,这是个肥差,谢云自感眼下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提高伙食质量。
陈成出去打猎,他就带着小强和两妇人到附近转转,现在环境破坏还不是很严重,路两边的林子里,百年巨树随处可见。
四月份,春春回大地,到处郁郁葱葱,是一个吃野菜的好季节,带着三人开始寻宝之路。
还未开垦的土地是一处巨大的宝藏,什么荠菜,马齿苋,蒲公英,灰灰菜都是宝贝,通通一网打尽,三人一路探寻,还找到三处野鸡窝,缴获野鸡蛋十二个。
知道谢云看见一大片野葱,才知道,什么是一夜暴富,发财了。这片野葱刚刚长成,肥嫩无比,这可是美味啊。
切碎了,往面胚上一抹,再用文火一煎,香喷喷的,给个金元宝都不换。回来的路上,谢云见一棵树眼熟,揪下叶子一闻,才知道是香椿树,好乖乖,都长到三米高了,难怪没认出。嫩叶太高不好摘,一发狠,整棵树都砍倒了,嫩叶全部釆回去,凉调吃。
正教俩妇人烫面时,陈成回来了,虽然满身都是杂草,但他收获不小,一头足足二百斤的野猪。看尺长的獠牙和满身的伤痕,就知道这货为祸一方很久了。
庖丁解牛谢云没见过,但陈成的本事里庖丁也不远了,用一把尺长的尖嘴牛耳刀,三下五除二,就将两百多进的肥猪解剖完毕,围观的人都一脸赞叹。
能者多劳,要把两百斤的猪肉全都切成一寸的方块,这是个大工程,谢云决定,将这个难题交给陈成。
为啥要切成一寸,因为要做红烧肉。酱油在中国两千年前就已经出现,东汉崔实的《四民月令》说:“正月可作诸酱。至六七月之交,可以做清酱”。
清酱就是酱油,刚刚谢云清点调料,发现居然可以做红烧肉,可能差点调料,但无伤大雅。
两妇人这几天对自己照顾颇多,不能亏待,叫过来细细一问,才知,一是张氏,一是刘氏,都是还未出嫁就丧夫闺女,战乱之年,本为常事,但这时候就不行,两人克夫之名传遍百里十乡,所以年近二十五,还没能再嫁出去。
这次被俘虏,若能许配到一户好人家,也算不错的归宿。为了让两人有一技傍身,谢云决定将谢氏红烧肉的做法传给两人。
“两位姐姐,这两日幸苦了,蒙二位照顾,小子感激不尽,今日我教两位一门手艺,学会后,虽不能大富大贵,却也能衣食无忧,日后开一家小店,养活一家老小不成问题,不知两位大姐肯不肯学?”
不敢给恩惠啊,话还没说完,张刘二人就跪倒在地上,哭的跟泪人一样,扶都扶不起来。四周的军户都眼巴巴的看着,这就是运气,你羡慕不来。
陈成眼看谢云要生气,赶紧放下手里的活打圆场,道:“谢公子心地慈悲,见不得你们吃苦受难,教你们的一点是大本事,学好了,将来好报恩。”
两妇人好不容易才起身,听到陈成的话,又要趴下了磕头,谢云看的头都大了,三拳两脚赶走不相干的陈成跟军户,将两妇人拉到一旁。
“教你们的叫谢氏红烧肉,是我在深山自己琢磨的,口味极好,你们认真看。将猪肉切成一寸的小块,用盐,花椒,腌制半个时辰,然后锅里放油煸炒肉块到微黄。放入香料将猪肉炒出香味,再倒入酱肉炒匀。然后加水小火煨两个小时调入盐。”
说完,偷偷拿出一把砂糖,丢进锅里,回头向俩妇人挤挤眼:“最后再撒点砂糖,以后我弄出冰糖后,你们叫冰糖,千万别告诉别人。
两人会心一笑,木桶里烫好面已经醒的差不多了,三两下揉好,擀开撒上葱花,再团成面团,再擀开,一张葱花饼成形了。
支起一张大石板,洗干净,抹上猪肉,等冒烟时,放上葱花饼,大火烧旺,一张石板足足可以同时烙二十张饼,四周葱香四起。
人手还是不够,三人准备百人的晚饭,足足忙活到天黑。忙完了,谢云一抬头,嘿,邓景这混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现在百十号人全都抽着鼻子,留着口水,在看他们。
“兄弟,什么时候开饭,早饿了!”邓景厚着脸皮,凑过来,伸手就要抓饼吃。
这怎么行,一群人都一身血迹,洗都没洗怎么吃饭,这样下去,一场瘟疫,能要了大半人的小命,自己不是神,瘟疫自己也没办法。
当即,谢云就拿出自己行军书记的威风,拿起宝贝工兵铲,吼道:“吃什么吃,全都给我滚去河边洗澡,回来接受检查,谁洗干净谁先吃饭。”
在这里蹭了一天,来回洗了八遍澡的陈成吃饱喝足,被谢云拉过来当检查员。
众小兵面面相觑,不洗澡不给吃饭,这是那门子道理。
二猴子反应最快,拉着张玄明跟邓景就往河边跑,谁先回来谁吃饭,那意思就是晚回来的,就没饭吃。
他跟谢云混久了,也算知道一点规矩。谢云别看现在落魄,可架子不小,一天定时洗一次澡,饭前洗手,上完厕所还洗手,衣服从来不连穿两天。
迷茫的众小兵还在你看我,我看你时,那三人已经洗完,端碗吃肉啃饼了。老大都洗了,自己有啥可说的,抓起毛巾就往后走。
“头发里有跳蚤,不合格,重洗!”
“你脖子后面还是黑的,重洗。”
“看看你的脚,能不能洗干净再来!”陈成终于拿出谢云检查他的态度,检查起众小兵。
开玩笑,队率我惹不起,张军医我惹不起,我还惹不起你们吗?洗,都给我往死的洗。
谢云端着野菜汤,看着众小兵最少都洗了三遍澡,满意至极。以后你们就知道,老子是为你们好。
一人两块红烧肉,两张葱油饼,一碗野菜汤,没多余的!百十号汉子围着火堆,吃饭的样子太恐怖了,没有人说话,满耳咀嚼声。
现在受伤是享福,因为伤员有肉骨头啃。吃饱喝足的小兵羡慕的看着伤兵啃骨头,然后思考,自己是不是该给自己胳膊上拉一道口子,然后去陈成那领一块肉骨头,这买卖怎么看都不亏。
军帐里,张玄明正在讲他被抓走的经过,原来这支羯族有贵族染病,不知从那里打听到伤兵队有位神医,才来劫营。
可惜了,最后病没治好,反而被邓景提前送去见阎王了,整个部落,没有一人逃脱,可叹啊。
“兄弟,那百夫长我给你带回来了,要杀要刮,你看着办,你要是下不去手,我帮你弄死他!”邓景坐在主位上一拍手,喊道:“把我们活捉的俘虏都带上来,让我兄弟发落。”
“诺。”
谢云手捏着衣角,两眼看着帐外,那个史书中的恶魔民族,究竟长什么样,青面獠牙,还是浑身毛发,才会吃人!
“放开我妹妹,有什么冲我来,你们这些氏族人,胆小如鼠,只会偷袭,还会干什么,有本事我们一对一单挑!”披发的百夫长跟三位身穿貂裘的贵族一同被压了上来,他身后还跟着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女孩。
“兄弟,你来审判。”邓景将谢云推到主位上,自己笑眯眯的看着。
啪!
一拍案几,军帐瞬间安静。
“你们几人可知罪?”谢云将清朝官老爷的那套拿了出来,还挺好用。
三位羯族贵族立刻趴在地上,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然而那位百夫长双眉一挑,冷哼道:“各为其主,何罪之有?”
“你没有乱杀过汉族无辜百姓吗?羯族没有吃过一个汉人吗?你敢对着失去的百万汉人冤魂说,你的双手是干净的吗?”谢云脑门青筋直冒,撑着案几站起来,口气唾沫星子四溅。
“下令杀汉人的是石虎,与我何干,吃人的洛阳城的羯族,我是匈奴人,关我屁事!你要杀,杀他们三,放我我妹子。”百夫长不屑的说。
“兄弟,搞错了。”邓景将谢云拉到屏风后,解释了半天。
真错了,那位百夫长叫刘铁大,是匈奴人,因为战败,被羯族俘虏,后来因为战功,升到百夫长。他旁边跪着的才是羯族人,中国北方吃人的都是羯族,残杀汉人的也多是羯族跟鲜卑族,其他少数民族虽然也有,但没那么多。
无知害死人,就算这段历史敏感,也得说清楚啊,谢云心中将写历史教科书的骂的狗血淋头,能不能写清楚点,就一个五胡乱华,让他现在跟被动啊。
一场审判,草草收场,三名羯族贵族背叛死刑,百夫长暂时收监,等想好了再说。
围着篝火,三个羯族人跪成一排,军中老手出任刽子手,听说这三跟行军书记有仇,刽子手砍的特别卖力,专挑后脑勺。
一刀下去,血飚到三尺多高,许久无头之身才倒下去,围观的军户发出阵阵欢呼,谢云心中却没有丝毫杀人的快感。
深受五美四德,爱国主义教育的他,连鱼都不敢杀,怎么敢杀人,但这乱世中,不杀人怎么活?
“我会用自己的方式,结束战火,每个欠下血债的异族,都要用血来偿还。”谢云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