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夫妻关系是家庭的核心

每一次分手都是心灵的修复

每个人至少要经历两次“诞生”。

第一次是从妈妈的子宫里出生。子宫是婴儿完美的居所,离开这个居所,是一个痛苦的分离过程。但这个痛苦却换来了一个新生命。

第二次是恋爱。我们一生中会与许许多多人建立许许多多种关系,但恋爱是我们生命中能自主建立的最亲密的关系。只论亲密度,亲子关系一点不比恋爱关系逊色。但是,亲子关系是天赐的,好父母也罢坏父母也罢,我们没的选择,只能接受,而恋爱关系却是我们自己选择的。

“正是因为可以选择,我们自己的人生才有了意义。”咨询师荣伟玲说,“恋爱是一种特殊的选择。其实,我们无意识中都将恋爱当作了治疗,目的是为了修正我们童年的错误,其表现就是,恋人多数时候都是我们选中的理想父母。现实父母或多或少让我们不满意,我们心中都藏着一个理想父母的模型,它是我们选择恋人的基石。”

如果治疗获得成功,不仅童年的错误得以修复,我们还会真正成为一个有独立人格的人,这是人格成长的最重要的一步,也是与家分离的最后一步。然而,不幸的是,很多恋爱治疗没有获得成功,反而留下了更深的疤痕。之所以如此,主要原因是我们没有处理好爱与分离这一对矛盾。

“恋爱,其主要意义不是让我们找到一个能黏一辈子的伴侣,而是让我们真正明白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人,伴侣是另外一个和自己一样独立、一样重要的人。并且,我们还深深地懂得,这两个相互独立的人,又能无比亲密地相处。”

“恋爱是亲子关系的复制。”荣伟玲说,“如果童年幸福,我们更可能复制幸福,如果童年痛苦,我们更可能复制痛苦。”

当然,恋爱不是对亲子关系的简单复制。实际上,我们不会简单地按照现实父母的原型去寻找恋人,我们其实是按照理想父母的原型去寻找恋人。

理想父母都有一个特点:能给予我们无条件的爱。我们自己需要这种无条件的爱,我们也知道恋人需要这种无条件的爱。所以,在恋爱前期,我们会积极地给予对方无条件的爱,或者用直白的方法,或者用狡猾的方法,总之都会让对方感觉到:不论你做什么,我都会一如既往地爱你,我的爱是没有条件的。

获得了足够的无条件的爱之后,我们会变成孩子,恋人也会变成孩子,我们一起退行到童年。这时,我们互为对方的理想父母,又互为对方的孩子。这是恋爱的关键期,这个阶段决定了我们是重复童年的错误,还是修正童年的错误。

恋爱不只是两人现在的舞蹈,也是两个家庭过去的舞蹈,因为我们的舞步是在童年学会的。

案例(一):重复童年的错误

岳东[1]是某省电视台有名的花花公子,已34岁的他换了不知多少个女朋友。在2012年的最后一天,他陷入了崩溃状态。他想起了初恋女友阿静,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触动了他,他关上门、拔掉电话、关上手机,从早上一直哭到晚上。

这一天对他有很重要的意义,阿静正是十年前的这一天离开他的。从19岁开始谈恋爱,他们两人一直相爱了五年,最后阿静因为受不了岳东的挑剔而离开了他。此后,英俊的岳东开始了他的风流史,到现在已记不清有过多少女友了。“谁都比阿静漂亮,谁都比她学历高、能干、挣钱多。”岳东常对朋友们说,“你们别误会,我常提到她并不是在乎她,我要感谢她主动离开我,让我现在过得这么精彩。”

不仅这么说,岳东自己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因为阿静与他后来的女友们相比,的确算不上优秀。只是在2012年12月31日那个晚上,他忽然梦到了和阿静相处的日子。等凌晨从梦里醒来时,岳东发现自己已泣不成声。

她发誓要化解他心中的伤痛

他清晰地记得刚认识阿静的那段日子。当时,19岁的他刚上大一,在一所综合性大学读中文系,是系里有名的“帅哥+才子”,一次在与另外一个学校搞联谊活动时认识了阿静。阿静不算漂亮,但很耐看,人很文静,而且善解人意,岳东很喜欢去她的学校和她聊天。聊天的内容主要是半开玩笑的倒苦水。岳东6岁时爸爸患病去世,16岁时妈妈出车祸去世。他不留恋爸爸,因为爸爸在他心目中是一个“无能的暴君,自己没本事,就爱拿我出气”。他也不怀念妈妈,因为自爸爸去世后,她一直不断地换男朋友,而且每一个男朋友似乎都比儿子更重要,她出车祸时也是在去见男朋友的路上。“谁都不爱我,所以我只能靠自己。”他经常这样对阿静说。岳东不仅才华横溢,也颇有生意头脑,早在高中时就南下广东倒腾过几次电器,挣了几笔小钱,养活自己不成问题。

阿静爱上了岳东。1997年12月31日中午,她带着面皮、饺子馅和自己亲手做的几个菜去了岳东简陋的家,和他一起包饺子过了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晚上,“一生中第一次感受到家的温暖”的岳东恳求阿静做他的女朋友,阿静幸福地流着眼泪答应了,她发誓要好好照顾岳东,化解他心中的伤痛。

阿静也是这样做的,在长达五年的恋爱中,她无微不至地照顾岳东。她很传统,但当知道岳东晚上常做噩梦后,她主动要求和岳东住到一起。此后,岳东很快胖起来,半年后,身高一米八的他,体重从原来的60公斤增加到了75公斤。细心的阿静还把他的家收拾得干净温馨,他冰冷的家终于有了生气,岳东常对阿静开玩笑说:“我现在终于知道什么是蓬荜生辉了,你让我这个破家的每一个角落都有了光。”

“你妈妈欠你,但我不欠你”

但是,相处近一年后,岳东对阿静变得越来越挑剔,而他自己也变得越来越邋遢。原来他经常和阿静一起做家务,但现在这成了阿静一个人的事情。相处近两年后,他对阿静的挑剔变成了嘲讽。三年后,嘲讽变成了恶言恶语的攻击,他将自己在文学上的才华用来侮辱阿静,嘲笑她笨、难看、土……总之,他能敏锐地捕捉到阿静的每一个缺点,然后加以无情的嘲讽。他对阿静与其他男性的交往也非常敏感,经常跟踪阿静,那些与阿静交往比较多的男同学,无一例外都遭到了他的仇视。

一开始,阿静一直忍耐。到了最后两年,她实在受不了了,几次提出分手,但经不住岳东的恳求,又和他复合。直到2002年12月31日,阿静准备好和五年前一模一样的饺子和菜,沉默不语地和岳东吃完“年夜饭”后,最后一次说了分手。岳东懂得她这一次的坚决,没有纠缠,让她离开了。

此后,他们再没有联系过,岳东只是从朋友口里知道,阿静结婚了,生了个女儿,老公是一名硕士,长得普通,能力一般,但很爱阿静。而岳东则开始了自己的风流史,他每三四个月换一次女朋友,而上过床的女人更是不知有多少。“她们哪一个都比阿静强,都比她漂亮。”岳东说。但是,他对女人却越来越讨厌,他说女人无一例外都是势利眼,“女人都是靠男人养活,都不知廉耻,你见过有像男人一样工作卖力又讲义气的女人吗?”

但是,岳东内心深处知道,起码有一个例外,那就是阿静。在长达十年的日子里,他几乎从来没有梦见过阿静,但就在那天晚上,他梦见阿静第一次挎着一个篮子带着那一堆热气腾腾的饭盒来到他家时的情景,只是阿静走的时候却变成了2002年12月31日和他决绝分手时的样子,她平静地对他说:

“你妈妈欠你太多,但我什么都不欠你的。我喜欢你,仍然爱你。我知道你想找一个理想的妈妈,我也试着去扮演这个角色。我尽力了,但是抱歉,我做不到。”

说完这句话,她转身离去,梦中的情形和当时一模一样。但转身之后,阿静的背影看起来那么像他的妈妈,他在梦里仿佛又听到汽车刺耳的声音——那是妈妈出车祸后经常折磨他的声音。然后,他从噩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的枕头已被泪水浸透。

从理想父母到现实父母

恋爱到深处,我们会变成孩子。

这就仿佛是在做心理治疗的时候,一旦心理医生给足病人无条件的积极关注,病人的心态就会退行到孩童时代。许多心理问题都是在孩童时代造成的,这些源头就仿佛是一个脓包,我们把那个伤痕包起来,眼不见心不烦。要治疗这个问题,就必须去碰触这个脓包。但是,我们知道,有人会出于恶意去碰我们的脓包,目的是为了让我们疼。只有特别信任一个人的时候,我们才会让他去碰触这个脓包。只有心理医生给予病人无条件的积极关注,病人才会相信心理医生,不去制造任何障碍,让他去碰触它。

生理上的脓包很容易碰触,但心理上的脓包却很难。心理医生要想搞明白脓包的位置和状况,病人就必须退行到受伤害时的状态。如果是童年受的伤,就必须退行到孩子时的样子。

恋爱是同样的道理。“无意识中,我们都将恋爱当成了治疗,希望恋人能扮演理想父母的角色,将我们治好。”荣伟玲说。我们将这个愿望投射到恋人的身上,如果恋人很在乎我们,他就会主动去满足我们这个来自无意识的愿望,去扮演理想父母的角色。一旦我们觉得恋人的确符合自己理想父母的形象了,我们就会变成孩子。

但问题是,有好孩子,也有坏孩子,而且必然是,健康家庭会养出好孩子,糟糕的家庭会养出坏孩子。

我们重复错误是因为想治疗

岳东和阿静的恋爱过程正是如此。

阿静在一个相对健康的家庭长大,她的父母都很爱她,她小时候和所有的孩子一样将父亲当作偶像来崇拜,但长大了一些之后,她发现父亲其实非常平凡,他相貌普通,能力一般,并不很受人尊重,而且也缺乏一些精彩。这些发现让阿静感到失望,她心中逐渐产生了一个“理想父亲”的原型:他才华横溢、英俊潇洒。而岳东正好符合这个原型,所以她第一次见到岳东就爱上了他。

阿静正好也符合岳东“理想妈妈”的原型。岳东对妈妈非常失望,她虽然漂亮、能干、富有才华,但过于风流,而且他觉得她一点都不关心自己,他的“理想妈妈”应能给他温暖、安全和无条件的爱。

阿静也正是这样做的,她非常爱岳东,所以一开始就扮演起了岳东理想妈妈的角色,无微不至地照顾他,无论他怎样对她,她仍一如既往地爱他。等她给足了岳东无条件的爱之后,岳东很快退行到了孩童时代,变成了一个“小孩子”。

但问题是,对于阿静来说,这个小孩子实在太糟糕。“现实妈妈”欠他太多,他现在要“理想妈妈”来还债;“现实妈妈”非常花心,他现在也怀疑“理想妈妈”会一样风流;他对“现实妈妈”怀有很多愤怒的情绪,现在他将它们发泄到了“理想妈妈”身上……

在心理治疗中,这种现象被称为“移情”[2],即病人将亲子关系的模式转移到他和医生的关系上来。移情是心理治疗的契机,有经验的心理医生会利用这个契机将病人拉出无意识的阴影,将他带入光明。如果阿静是一名心理医生,她就会知道,岳东将自己的脓包呈现在了她面前,她可以对这个脓包下手术刀了。但是,只有经过专业训练的人才懂得这一点,才知道怎样下手术刀,而阿静不是。最后,她只好退却。

“我们之所以会在恋爱中重复童年的错误,是因为我们无意识中想得到治疗,”荣伟玲说,“只是,如果病得又重又缺乏改变的动机,我们就不是好的病人,再优秀的心理医生对此也无能为力。”

案例(二):修正童年的错误

岳东的童年太过悲惨,他病得太重。但更成问题的是,他缺乏改变的动机。阿静是他最理想的恋人了,他以后那些数不清的恋人没有一个能像阿静这样爱他,没有一个肯去扮演他理想中的妈妈。本来,在这么好的条件下,如果他也试着去反省自己的人生,去主动改变他的行为模式,那么这会是他最重要的被拯救的机会。但是,他不想改变,他认为父母应该对他的人生负责任,而他没有责任,他常说:“我的人生太不幸了,我成为这个样子不是我的错。”

“在心理治疗中,只有当病人有强烈的改变动机后,心理医生才可能发挥作用,”荣伟玲说,“在恋爱中也一样。”

24岁的张莉在广州一家外资公司工作,她爱上了大她三岁的同事王江,因为王江符合她理想中的男人形象。

张莉在广州长大,3岁时,她爸爸跟另外一个女人离家出走,直到她16岁时才回家重新与妈妈复合。因此,张莉恨爸爸,她发誓一定要找一个和爸爸完全不同的人,“不能再让孩子重复我童年的灾难”。王江正是这样一个人。张莉的爸爸风流倜傥、能言善辩,而王江则稳重诚实,不善言辞,但很聪明能干。

王江在农村长大,虽然过去的日子艰苦,但爸爸妈妈爱他,他也爱爸爸妈妈,一家人也其乐融融。

恋爱第一年,两人相处很好,张莉将王江的生活照顾得井井有条,对王江的父母也很尊敬。王江对张莉也非常在乎,虽然在农村长大,但他非常浪漫,每一个节日他都会给张莉制造意想不到的惊喜,无论去哪里出差,都记得给她带回她喜欢的礼物。

“你是不是怕我和你爸爸一样”

但到了第二年后,两人有了一些麻烦。张莉经常为一些小事情和王江吵架,也慢慢地对王江越来越不放心,开始查王江的电话和电子邮件,甚至他的行踪。王江一开始比较宽容,但这些事情多了以后,他也逐渐地失去了耐心。去年年底,两人终于在家里狠狠地吵了一架。吵到最后,张莉坐在地上伤心地哭了起来,就像一个小孩子那样。

就在这一刻,王江仿佛明白了什么,他问张莉:“你是不是怕我和你爸爸一样,所以才跟踪我,不相信我?”

这一句话击中张莉的伤心处,她抱住王江,号啕大哭起来,仿佛要将童年的那些伤心都哭出来一样。王江明白了什么,他一句话不说,只是紧紧地抱着张莉。

等张莉平静下之来后,王江和她谈了很久。最后,张莉明白,不仅她跟踪王江是在重复童年的错误,经常为一些小事和王江吵架也是在重复童年的错误。原来,张莉妈妈的工作非常繁忙,她经常早起晚归,把小张莉一个人丢在家里,而且回家后也常忙自己的工作而忘记了张莉。这时候,张莉只有用吵架的方式赢取妈妈的注意,并且,一旦她生起气来,妈妈就会过来关心她。这样一来,吵架就成了张莉赢取亲人注意力的方式。现在,她之所以老和王江吵架,也是因为在潜意识中,张莉以为,她可以用吵架的方式赢得王江的关注。

但是,经过这一次深谈,张莉终于明白,王江不是她爸爸,也不是她妈妈。他是她最亲的亲人,但是,他是一个全新的亲人,与她以往的亲人都不同,她不需要用对待爸爸妈妈的那些方式来对待他。

等明白这一点之后,张莉不再查王江的行踪,也尽量控制自己不和王江吵架。另一方面,王江也懂得了张莉这些“不合理行为”的意义,对张莉更多了一些宽容。

“符合”不是“等于”

恋爱的蜜月期,恋人会扮演彼此的理想父母,因为我们潜意识中都会知道对方需要什么。

但是,等蜜月期过后,两个人的距离近到不能再近时,我们就会将恋人当作现实父母,以前对现实父母的那些不满,现在会转嫁到恋人的头上。而且,在转嫁时,我们就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孩子。恋人越爱我们,我们越不讲道理。

这是考验一场恋爱的关键时期。这个时候,我们很容易产生不耐烦的情绪,从而不愿意继续给予恋人无条件的爱。要想超越这个艰难时期,最好的情形是,一方面,我们明白自己的很多不良情绪不是因为现在的恋人才产生的,而是过去所造成的。另一方面,恋人继续给予我们无条件的爱。

张莉和王江正是这样做的。在那一场激烈的争吵中,王江突然领悟到,张莉不是在查他的行踪,也不是在生他的气,而是在查她父亲的行踪,在生她妈妈的气。并且,他将这个顿悟告诉给张莉后,张莉也立即就明白了这一点,并由此产生了改变的动力。同时,王江一如既往地给予张莉无条件的爱,而不是将这个发现当作攻击张莉的武器。这些因素综合到一起,张莉童年时的错误最后终于得到了修正。

不要将恋人当作爱的工具

“符合”不是“等于”,热恋中的人必须要明白这一点。你对恋人有一种期待,恋人对你也有一种期待。很可能,你既符合她的期待,她也符合你的期待。但是,这种相互的符合只是一种运气,你们彼此并不真正懂得对方的期待。恋人不管多像你的理想父母,那也只是你的投射、你的看法,来自于你童年的期待。但实际上,你的恋人有另外一种生命体验,他是另外一个人。如果你只觉得恋人是你的理想父母,那就等于你只是将恋人当作了一个爱的工具或对象,而没有将恋人当作一个独立的人来看待、来理解、来尊重。

婚姻之所以容易成为爱情的坟墓,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婚姻只是我们过去家庭模式的复制。恋爱过程没有完成前,我们彼此将对方当作自己理想中的父母,我们也彼此努力去扮演对方理想父母的形象。但结婚仪式完成后,理想父母回归到了现实,我们不再扮演彼此理想父母的形象,不愿意再给予无条件的积极关注。

我们总是在循环,但只要你去努力,就有机会打破这个循环。前面提到的岳东,如果他停止对父母的抱怨,开始努力,不只是索取,也去给予,那么阿静不会离开他,就算离开,他也会找到他生命中的其他拯救者。其实,即便在这种情况下,阿静已是他很重要的拯救者。如果没有阿静,岳东可能早已经产生了其他更严重的问题,譬如精神分裂症、自杀,等等。

恋爱:与家的最后一步分离

少数时候,一场恋爱会自动拯救一个人,这是爱情为什么被奉为伟大的深层原因。但是,如果特别想得救,我们就必须自己去努力。

荣伟玲说:“好的父母是天赐的运气,可以让我们有一个好的心理基础。但是,生命之所以有价值,就在于我们能作选择。而恋爱,是我们可以选择的机会。如果我们不把自己全交给潜意识去指挥,努力去救自己救恋人,那么我们每一次恋爱都可以成为一个好的治疗机会。”

要想达到这一点,除了要学习无条件的爱,也要学习分离。恋爱是与家庭分离的最后一步。并且,因为是对亲子关系的深刻复制,所以,恋爱关系也尤其难以“分离”,恋人分手带来的痛不亚于童年时父母与我们的分离。

分手一开始注定是痛苦的,因为我们有很多分离的痛苦记忆。小时候,妈妈或爸爸经常会狠心离开我们,部分是合理的,如工作、学习;部分是不合理的,如父母离婚,或他们根本就不爱我们,等等。不管合理还是不合理,我们都会受伤,因为婴儿期的我们一开始不会懂得这些。

恋爱的分离一样具备杀伤力。虽然我们现在懂得了合理与不合理,但是,因为恋爱首先是对亲子关系的复制,我们在情感上和童年一样不想理会合理与不合理,我们只看到了一点:“他不要我了,像爸爸一样”或者“她不要我了,像妈妈一样”。

关系是不可预测的

童年,我们渴望稳定,渴望父母时时刻刻都守在自己身边。现在,我们一样渴望稳定,渴望恋人时时刻刻守在自己身边。但是,如果爸爸妈妈不与我们分离,那么,我们就不能成长。如果恋人不与我们分离,我们也一样不能继续成长。两人总是黏在一起,这并不是生命的自然状态和健康状态。

建立一个好的关系是非常不容易的,因为你永远无法完全左右另一个人。

既然亲密关系如此难建立,一些人,尤其是男性,干脆就放弃亲密关系,只沉浸在某个特殊领域里,并最终成为这个领域的泰斗,譬如牛顿、康德和梵高等人。

康德仿佛很享受他的孤独,但对梵高来说,孤独是一件可怕的事情,他一生都渴望拥有一个亲密的异性关系,只是一直都没有学会怎样去建立。

“建立关系很难,因为另一个人不可控制;发展理论很容易,因为这完全是你一个人的事情。你知道,只要付出了,就会有结果。你对未来可以预测,但关系却是不可预测的。”荣伟玲说。

再亲密的人也是另外一个人

“生命是一个过程,恋爱也尤其是一个过程。”荣伟玲说,“如果只将恋爱视为一个结果,我就是要占有我的爱人,那么一定会遭遇挫伤。”

更重要的是,恋爱不仅是一种治疗,也是一种尝试。我们在尝试寻找符合自己理想父母形象的对象,我们也在尝试是否与恋人真的合适。不分青红皂白地非要黏在一起,只会增加生命的痛苦,只会让我们不断重复童年的错误。

对于很多人来说,过去的生命中充满错误,而恋爱是一个修正的机会。以前有一个不爱自己的爸爸,那么,好的,我一定要找到一个和爸爸类似的男人,让他爱上我;以前有一个爱自己的妈妈,那么,好的,我一定要找一个和妈妈类似的女人,她会好好爱我……我们心里都埋藏着一个梦想:重复童年的幸福,修正童年的不幸。但问题是,无论我们选中的是怎样一个理想父母,那只是我们的投射。或许,对方真的非常符合自己理想中的父母形象。但是,对方有过完全不同的生活经历,他也有一套属于他自己的理想父母形象,而你却未必符合。

即便一开始以为彼此符合,我们也必定会发现,对方不是我们想象中的人,而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个人。

这是生命中最大的教训之一,它告诉我们:你再亲密的人也是另外一个人,是和我们一样重要、一样独立的人。如果学到这一点,我们就会真正明白,整个世界都是由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独立的人组成的,每个人都同等重要。

缘分=娶回“妈妈”,嫁给“爸爸”?

林黛玉初进荣国府,贾宝玉便说:“这个妹妹我见过。”

众人笑他的痴语,贾宝玉就又接了一句:“林妹妹的神情,我好像熟悉得很。”

这是典型的一见钟情,也是恋爱中人最喜欢说的缘分。

一见钟情是什么?缘分是什么?“前世的孽缘”“几辈子修来的福分”……这是我们用来解释“缘分”的常用说法。

对于缘分,心理学也有独特的解释:缘分的确是在过去修下的,但过去不是前世,而是我们的童年,主要是在与父母的关系中修下的。

弗洛伊德认为,一个人的人格在五岁前就已基本塑造成型。不止人格,我们的情感基础也常是童年形成的。如果爸爸妈妈给了我们足够的爱与安全感,我们就会在潜意识中将爸爸妈妈当作爱情的原型,并按照这个原型去寻找恋人;如果爸爸妈妈给我们的爱很少,我们一样也容易按照这个原型去寻找恋人,只是情形更加复杂。然而,恋人和父母的原型是不同的,这就引出了许多幻灭的爱情。

案例(一):阿莲爱上“好爸爸”

阿莲决定与刘凯结婚的时候,她身边的朋友们非常吃惊。

阿莲性格外向,漂亮迷人,追她的男人至少有一个排,有高干子弟,年轻有为的IT公司副总……每个男人看上去都比刘凯的条件要好。阿莲在恋爱中的手腕也堪称高明,她将追求者们玩得团团转,自己却很少动情。

刘凯则看上去木讷老实,工作努力,在公司里是好员工;待人诚恳,在朋友们眼里是个好人。只是,刘凯属于不解风情的那种男人,也少一点生活情趣,和阿莲谈恋爱的过程中,几乎从不献花,也很少甜言蜜语,很少表达情感。

当时31岁的刘凯自己也不明白,阿莲为什么喜欢他。他虽然名校毕业,收入也不菲,但以前从来没有吸引过漂亮女孩。所以,当阿莲主动追求他时,他一开始都不敢相信,还以为狡黠的阿莲是在开他这个老实人的玩笑呢。

当时26岁的阿莲也是名校毕业,她喜欢他的踏实、他的木讷。在和别的男人谈恋爱时,她很在乎对方浪不浪漫,有没有生活情趣。但很奇怪,对刘凯,她从不提这些要求,她觉得两个人单单在一起就已经很让她满足了。

他们认识了半年后就结婚了,在婚礼上,阿莲动情地说,她对刘凯是一见钟情。

但阿莲的一些追求者在婚礼上发现了这个缘分的一丝端倪:刘凯和阿莲的爸爸特别像。不仅长相,还有动作和性格,看上去非常合拍。

在刘凯面前,她变回了小女孩

显然,阿莲在潜意识中将刘凯当成了爸爸。按照弗洛伊德的说法,男孩子有恋母情结,女孩子则有恋父情结。如果爸爸非常爱自己,女孩的童年过得非常幸福,那么,等长大后,她就会希望找一个和爸爸比较像的男人,重复她童年时的快乐。我们常说,在恋爱中,男人女人都变成了小孩子。怎样最容易变成小孩子呢?

对阿莲来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找到一个“新爸爸”,在他面前,她轻易回到了孩童状态。许多追求者条件更好,更浪漫,但在他们面前,阿莲不容易变回小孩子。只有在刘凯面前,她会自然地变回小孩子,重温童年。她的童年是幸福的,所以和刘凯在一起,她的幸福感觉也很容易被唤起。

案例(二):岳东迷上“坏妈妈”

如果说,阿莲是找了一个“好爸爸”,那么,前面案例中提到的岳东就是找到了一个“坏妈妈”。

几年前岳东在他所在的美资公司的一次宴会上,和来自澳大利亚的同事芭芭拉一见钟情,认识一星期后两人就决定结婚。当时,岳东34岁,而芭芭拉36岁。

岳东的朋友和同事们都对这次闪电婚姻惊讶不已。岳东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高大帅气又不负责任的他不知有多少风流韵事了,公司高层一直对他“兔子常吃窝边草”的行为不满,但因为他的工作能力实在出色,所以一直没有拿他开刀,但也因此很少提拔他。金发碧眼的芭芭拉年轻时很漂亮,但现在36岁的她已颇显老相。并且,尽管已工作十几年,她现在仍只是公司一名普通职员,还有过三次失败的婚姻。

过去,岳东对女性出了名的挑剔。但这一次,他说“百分百地满意”,因为他“百分百地爱她”,而真正的爱情里,没有挑剔。

他们的确非常“合适”。在结婚前的一个月里,他们白天经常吵架,但一到了晚上又立即和好。岳东对朋友们形容说“一天不吵架,浑身都没力气”,芭芭拉也是如此。但“君子动口不动手”,两人无论吵得多么激烈,也从不动手。

然而,结婚以后,形势急剧恶化。岳东后来说,他们两人都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状态”。譬如,芭芭拉要求换一个沙发套,岳东答应了但没有按时换,芭芭拉就会“连说至少一百遍,‘你换不换,你什么时候换,快点去换,你不换就是不爱我……’”

岳东也迅速从“百分百地满意”变成了“近乎百分百地不满意”,他挑剔芭芭拉的一切,嘲笑她的发型、服饰、举止等,最让芭芭拉愤怒的是,他经常会说“你这个老女人”。她最在乎年龄,每次岳东一说到这个话题,她就会立即失控。岳东知道这一点,但控制不住自己,芭芭拉的年龄成了他最爱说的话题,有时会当着同事的面讥讽她。

终于,结婚后的第五天,冲突全面升级,芭芭拉打了岳东一耳光,而岳东则按着她的头向墙上撞。芭芭拉跑出去报了警,并在警察的“保护”下乘夜取了她的所有东西。第二天,她飞回了澳大利亚。这场涉外婚姻就此“游戏结束”。

岳东恨妈妈,芭芭拉恨爸爸

他们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婚前百分百地满意,在婚后变成了百分百地挑剔?

因为,他们都是在重复过去的模式。岳东潜意识中将芭芭拉当作了妈妈,而芭芭拉将岳东视为了爸爸。但是,岳东与妈妈、芭芭拉与爸爸的关系都是一场灾难。他们这场短暂的婚姻不过是在重复童年的灾难。

岳东6岁时,爸爸遭遇车祸去世。此后,他一直与妈妈相依为命。但在他14岁之前,妈妈一直想找一个丈夫,但没找到满意的。其间,她经常晚上去谈恋爱,整晚不回来,让岳东一个人过夜。而且有时一出去就是几天,将岳东托付给邻居照顾。岳东16岁的时候,妈妈也遭遇车祸死去。

恨妈妈,所以恨所有女性

岳东常对朋友们说,他能长成现在这个样子实在是个奇迹,只是这个成长过程实在太痛苦,如果让他重新选择,他宁愿去死也不想再重复一遍。

谁导致了这些痛苦,岳东认为,是妈妈。他恨妈妈,认为妈妈经常“背叛”他。对于妈妈的死,他甚至没有一点同情,他认为如果妈妈不是去会男友,就不会出车祸。

并且,岳东将对妈妈的恨慢慢地蔓延到了所有女性身上。他之所以在一次又一次的恋爱中,折磨并背叛对方,只不过是他潜意识中对妈妈的报复而已。

但是恨源自爱。当碰见芭芭拉后,因为芭芭拉像极了他妈妈,他一下子爱上了芭芭拉。和他妈妈一样,芭芭拉极其情绪化,容易发怒,但高兴起来又非常有感染力,尽管芭芭拉习惯说英文,但她和岳东的妈妈一样,说起话来像机关枪一样,语速极快。

为什么岳东会挑剔所有女性,却唯独一开始“百分百满意”芭芭拉呢?这是因为,岳东的爱埋在心底,一般的女性难以唤起。只有碰见像妈妈的女性,他这种埋在心底的爱才会被唤起。只是,他的爱是孩子对妈妈的期望,是要求远多于给予的爱,妈妈没有给他的,他希望从芭芭拉的身上获得。更可怕的是,他心底里同时埋藏着对妈妈强烈的恨,结婚是一个仪式,让他百分百地将芭芭拉认同为妈妈,此后,他将对妈妈的恨宣泄到了芭芭拉的身上。

恨爸爸,所以恨所有男人

芭芭拉也一样,她和爸爸的关系也是一场灾难。她爸爸的童年和岳东有些类似,他对女性也有着强烈的恨。他恨妈妈,恨妻子,等芭芭拉出生后,他将这种恨也转移到她身上。妈妈或妻子的力量和他基本势均力敌,但幼小的芭芭拉不一样,他可以对她为所欲为,而自己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她恨爸爸,但为什么会对岳东一见钟情呢?因为幼小的她其实渴望赢得爸爸的爱,她相信爸爸不爱她是一个错误。长大后,这种渴望成为一个潜意识,促使她爱上和爸爸相似的人,并努力去赢得他的爱,以此证明,她能够纠正童年的“这个错误”。

同样,岳东也是如此,他在潜意识中也希望找到这样一个机会,去纠正童年的错误。

但同时,他们也渴望找到这样一个人,去恨他(她),去折磨他(她),这就等于是报复“坏爸爸”或“坏妈妈”。童年的时候,幼小的他们是没有力量去报复的,但现在他们有了这个力量。

此外,在缺少爱的环境下长大,岳东和芭芭拉都没有学会爱的能力,单靠他们自己是没有能力去纠正童年的错误的。

阿莲和“好爸爸”离了婚

所谓的缘分,在心理学看来,可以归纳为一个等式:缘分=恋上“爸爸”或爱上“妈妈”。阿莲和岳东的故事验证了这一点。

岳东和芭芭拉的爱情是一场灾难,阿莲和刘凯又如何呢?也是一场灾难。

结婚前,阿莲对刘凯一样“没有任何挑剔”。但结婚以后,她对刘凯越来越失望。婚前,刘凯对她百依百顺,把她照顾得无微不至。但婚后,刘凯“松懈了下来”,不再像以前那么用心地关心她。以前,她从不在乎刘凯的社会经济地位,但婚后,她开始挑剔,两口子一吵架的时候,她会忍不住挖苦他,说她随便嫁给哪个追求者都比嫁给他强。更要命的是,她的一些追求者,好像并不在乎她已经结婚的事实,仍然锲而不舍地大献殷勤,像对待一个公主一样照顾她。

阿莲的心理逐渐失衡了,结婚后不到半年,她开始了一场婚外情。内心非常传统的阿莲产生了强烈的负罪感,于是,她想用一种新的努力来保护她和刘凯的爱情,那就是——生一个孩子。

然而,和想象的完全相反,女儿的出生不仅没有保护爱情,反而成了他们爱情的“掘墓人”。女儿出生后,阿莲发现,她根本没有做好当妈妈的准备,很少有做妈妈的喜悦,只觉得有不尽的负担。相反,刘凯全身心地投入到女儿身上。阿莲发现,刘凯对待女儿的模式就像是以前对待她一样,女儿的一颦一笑都牵动着刘凯的心,他从不会对女儿生气,无条件地爱女儿。对此,阿莲一开始有些感动,但她慢慢地发现,女儿和丈夫之间似乎建立了一个联盟,如果她生丈夫的气,女儿一岁多时就会生她的气。她觉得自己被孤立了,成了一个局外人。最后,她接受了一个追求者,做了他的情人。

他们在春天结的婚,第二年秋天生了女儿,但却在结婚第三年的春天离婚了。阿莲主动放弃了对女儿的抚养权。

刘凯做不了一辈子的“好爸爸”

阿莲和刘凯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这场一开始非常美满的爱情触了礁?

很简单,因为,阿莲将刘凯当作了爸爸,但刘凯不是爸爸。

在恋爱期间,刘凯不明白阿莲为什么会爱上自己,他觉得自己不配阿莲。为了赢得她的爱,他对她百依百顺,无条件地付出,无微不至地照顾她。所以,他不仅形象、气质和性格上像阿莲的爸爸,实质上也扮演了这样一个角色,所以才唤起了阿莲对他强烈的依恋。

但这种关系不平衡。阿莲舒舒服服地做起了小女孩,但恋爱中的刘凯其实也有一颗想做小男孩的心。他们的恋爱期只有不到半年时间,兢兢业业地做半年的爸爸还是可以的,但刘凯不可能会心甘情愿地做阿莲一辈子的爸爸。一旦他放弃“好爸爸”的角色,阿莲对他的依恋也就结束了,她会发现,自己找到了一个“假爸爸”。这个基础消失后,她就会拿他和其他追求者作比较,于是发现,他根本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好。

这是一种时间上的错位。恋爱中,阿莲变回了小女孩,所以爱上了刘凯这个“好爸爸”。但实际上,她已长大,和童年相比,她的世界观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她可以短暂地回到童年,享受做小女孩的感觉,但她毕竟活在成年世界里,她势必会拿刘凯和其他追求者作比较。

这是很多一见钟情触礁的原因。恋爱中,我们似乎回到了童年。但其实,我们是活在一个新世界里。

一见钟情的两种形式

经常是,我们从父母身上发展出恋人的原型,这个原型就像一个模子,我们拿着这个模子去套,套中了,就一见钟情了。

在恋爱中,假设女人心目中的恋人原型是A1,男人心目中的恋人原型是B1。但实际上,这个男人是A2,而这个女人是B2。由此,一见钟情就会有以下几种形式:

完美的一见钟情

女人以为,她找到了A1,并且A2等于A1。男人也以为,他找到了B1,而B2也等于B1。这样,一方对另一方的期待和对方基本相符,完美的一见钟情就会产生。如果他们的童年比较幸福,这种一见钟情就看上去很完美;如果他们的童年比较不幸,这种完美的一见钟情就会成为一场灾难。

岳东和芭芭拉其实就是完美的一见钟情,岳东在寻找一个“坏妈妈”,而芭芭拉就是“坏妈妈”;芭芭拉在寻找“坏爸爸”,而岳东恰恰是“坏爸爸”。于是,他们强烈地相互吸引,产生了深深的迷恋和依恋。只是,他们都是对方坏的迷恋和依恋对象。

虚幻的一见钟情

更常见的一见钟情是,女人按照一个模子套中了一个男人,而且以为找到了自己理想中的恋人,但实际上这是一种似是而非,即男友只是像她的恋人原型,但骨子里却不是。男人也按照一个模子套中了一个女人,也以为找到了理想恋人,但女友骨子里其实是另外一种人。

王刚对Lily一见钟情。Lily性格外向开朗,朋友们以为他喜欢的是Lily的这种性格。但王刚却说,第一次看到Lily时,从她的脸上看到了一丝“圣洁的忧郁”,所以无可救药地爱上了她。但Lily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忧郁,她喜欢王刚,但一直讨厌王刚对她的这个形容。

其实,是他妈妈的气质非常忧郁。妈妈很爱他,但告诉他,以后别找像她这么忧郁的,一定要找一个活泼开朗的。王刚也是这样找的,所以找到了Lily。但Lily第一次真正打动他的,不是Lily的开朗,而是像他妈妈一样的“圣洁的忧郁”。

过去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很多时候,我们刻意去寻找与父母不同的人。但实际上,恋人真正打动我们的地方,却常常是他(她)与父母相似的地方。最常见的一见钟情是,你将对方当作A1,于是不可救药地爱上对方。但对方没有将你当作B2,所以没有爱上你。这样一来,单相思就会发生。

找“好恋人”,做“好恋人”

一见钟情是不可靠的,但一见钟情又是可靠的。

之所以说不可靠,是因为我们容易执着于源自父母的恋人原型。我们拿着这个模子到处去套,套中了一名异性,就一见钟情了。但对方和你的过去经常大不一样,你以为他是你的恋人原型,但这不过是你自己潜意识中对父母的执着而已。

之所以说可靠,是因为我们的确难以摆脱过去,源自父母的恋人原型在我们潜意识中深深扎下了根,这一点很难摆脱。

但比这一切更重要的,是自己要做一个“好的恋人”,也要去找一个“好的恋人”。

幼儿心中,只有“我”是唯一的主体,而将妈妈和爸爸视为客体。如果爸爸妈妈爱他接受他,就是“好的客体”,他就会最终懂得,爸爸妈妈和他一样,都是主体。于是,他不仅学会了爱自己,也学会了爱父母,并最终学会了爱其他人。从此,他对于别人,也是一个“好的客体”了。

在恋爱中,如果你找到一个“好的客体”,而自己也做了“好的客体”,那么双方就会进一步成长,真正从孩子变成成人,从对父母原型的执着化为对情侣的爱。

阿莲其实找到了一个“好的客体”,但她自己没有去做“好的客体”。

岳东也有过一次机会,从对“坏妈妈”的执着中摆脱出来。前面提到过的他的初恋女友阿静,在一个健康的家庭长大,爱他,对他也无微不至。他们相恋了五年,岳东也感觉到,自己对女性的敌意正一点点被阿静化解。

但岳东不是“好的客体”。他像幼儿依恋妈妈一样,依恋阿静。同时,他也不断将对妈妈的敌意转移到阿静的身上,从言语上攻击她。阿静懂得岳东攻击的理由,她一开始努力让自己包容他,但最终,她告诉岳东,她不想做他的妈妈,然后逃离了他。

不妨说,对“坏妈妈”的执着是岳东的一个魔咒,这个魔咒解不开,他就会一直对女性充满敌意。遇见一个“好妈妈”可以部分化解他这个魔咒,但他自己也必须学会做一个“好的客体”。

别拿自己的尺子量对方

每个人的生命体验最后构成了一个现象场,它就像是一个人认识世界的坐标体系。

亲人间的理解之所以很难,关键原因在于,我们习惯从自己的坐标体系出发,去推测、揣摩、评价甚至抨击另一个人,却完全忘了,对方也有一个现象场,有一个与自己完全不同的坐标体系。

同一件事情,因为坐标体系不同,不同的人就有不同的认识。家里主要处理的是感觉,理解和接受彼此的感受是核心。

如果,你渴望理解对方,就必须学会放下你的坐标体系,尝试着进入对方的坐标体系,这是抵达理解的唯一途径。

“很多人抱怨‘我无法理解配偶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这是我在做婚姻咨询中最常碰到的问题,”广州的黄家良咨询师对我说,“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是因为当事人总是无法做到如其所是地去理解对方。”

“什么叫如其所是呢?就是,对方怎么感受的,这才是事实,我们要按照对方的感受去理解他。”黄家良说,“但是,很多人习惯上认为,重要的是发生了什么事实。但是,他却不知道,这只是他眼中的事实,而不是对方的事实。”

黄家良说,每个人都想理解配偶,但因为几个常见的错误,我们常常很难让配偶感觉被理解。

一、揣测。我们以为,作为最亲密的伴侣,我们非常了解另一半。有人说:“他一张嘴我就知道他想说什么。”这是真的,但是,我们常常只知道配偶会“说什么”,但却根本不理解配偶说这些话时的感受。很多时候,配偶的情绪再明确不过了,但我们仍执着于自己的坐标体系,用这个体系去揣测他的意思。

二、评价。在坐标体系中,我们位于中心,是唯一的主体,其他人都被放在坐标体系上,是我们的分析对象。其他人都是“外来物”,要保持这个体系的平衡和稳定,我们必须去评价一个人,否则就觉得不安全。夸奖和批评都是我们的工具,目的是为了控制对方。对于亲密关系来讲,这是最糟糕的事情了。

三、出主意。对方一说到“问题”,我们就急着去出主意、提建议,忙着为对方“解决问题”。但实际上,对方多数时候只是为了借“问题”宣泄情绪,根本不需要我们的建议。并且,我们是从自己的坐标体系出发为对方出主意的,这会严重地妨碍理解的达成。

揣测:“我的丈夫有外遇”

“听说成功男人40岁离婚已是定律,我的丈夫是不是也这个样子?”徐太太给我写信问道。徐先生现在是一家外资公司的副总经理,徐太太是公务员。

徐太太已结婚15年。前十年,他们两地分居,她在江西,丈夫在广州。分居虽然痛苦,但她和丈夫相互支持,相互鼓励,关系一直不错,很少争执,也很少吵架。五年前,她调到广州,但没想到相聚不如不聚。这五年,两口子不断发生争执,激烈争吵已经不下20次了。徐先生不止一次提到“我们早晚要离婚的”。

“他是不是想找碴闹离婚?”徐太太问,“我自问自己没有任何问题,每次都是他挑头吵架。”

“你们常为什么吵架?”我问她。

“每次都一样,”徐太太说,“都是因为我要见男同学或男同事。”

徐太太举了最近一个例子:两个月前,她一个男同学来广州出差。在调动工作时,这个同学帮了不少忙,徐太太决定款待他。和往常一样,徐先生极力反对,但徐太太执意要去,两个人因此吵得天翻地覆。“他为什么这么不近情理?”徐太太问,“人家帮过我们大忙。”

“他为什么这样做?”为了解开心中的疑惑,徐太太请教了很多同性朋友,“成功男人40岁换太太”这种说法就是从她们那里听来的。她们纷纷建议她留意一下,看看徐先生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女人。虽然没找到任何迹象证明丈夫有外遇,但徐太太认为“这是唯一能解释他整天找碴的原因”。

“他不让你和男同事、男同学交往,那他自己呢?”我问。

“他对自己的要求也一样,倒没有推行两条标准。”徐太太说,除了必需的公事来往,丈夫从来不去单独见女同学或女同事,他常以此为标准要求她也这样做。

“但我问心无愧,我绝对不会做背叛家庭的事。”徐太太激动地说,“为什么要听他的?他的要求太没有道理。”

“你觉得委屈,觉得他不理解你?”

“是的,他根本不理解我,我这么传统的女人,这么爱家又爱他的女人,怎么可能红杏出墙?”

“这就是拿刀子割我的心”

“你理解他吗?”我问,“你有没有尝试去理解,你的丈夫为什么会提这么不合常理的要求?”

我提醒说:“任何看似荒诞的事情背后,都有它最真切的原因。如果你觉得它荒诞,那很可能是因为你不理解它。”

这一句话给了她很大触动,在电话那头,她沉默了好久。她回忆说,大概一年前,因为她要见男同事而发生一次争吵后,丈夫对她说:“或许,对你来说,这样的事情没什么。但你知不知道,对我来说,这就是拿刀子割我的心。”

这句话当时让徐太太深为震惊,她根本没有想到,丈夫会有这样的感受。只不过,这种震惊过后,她还是觉得丈夫“不可理喻”。

“你不相信这是丈夫生气的真正原因?”我问她,“所以你还是去寻找‘可以理喻’的原因?譬如成功男人40岁换太太这个社会定律?”

“是这样,”她若有所思地说,“我错了吗?但事实是,我问心无愧啊,他也说他知道我忠诚。”

“什么是事实呢?”我说,“你所谈到的事实只是你眼中的事实。而对他来讲,事实是‘拿刀子割我的心’。”

徐太太在电话那头再一次沉默。“发生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一个人内心的感受,”我继续说下去,“感受远比所谓的事实更重要,而在家庭中,理解并接受彼此的感受是最重要的。”

要相信对方的感受

最后,我建议徐太太不要再从外面寻找答案,而应该从内在寻找答案。或许,“成功男人40岁换太太”是一个常识,但并一定会发生。相对于这个所谓的常识,“拿刀子割我的心”这种感受远为重要、远为真实,这才是她真正要找的答案。

我建议她最好尝试着去沟通,去理解丈夫的这种感受,如果理解了,她可能会发现,丈夫也会回报以理解,不再向她提出不能见男同学或男同事这种要求。如果无法做到这一点,最好去寻求心理医生的帮助。

徐太太这样的事情在生活中非常容易见到。他们每次吵架都是同一个原因,这是导致他们关系问题的最真实的原因。但徐太太不去看,却去外面寻找原因,而答案其实已摆在她面前,丈夫已向她表达了最真切的感受。这种发自肺腑的声音都不能让徐太太重视起来,之所以如此,是她太执着于自己的坐标体系,认为事实比感受更真实。如果找不到事实,她就去揣测出一个事实。

记住,要相信对方的感受,与其花九牛二虎之力去揣测“真正的原因”,不如坐下来聆听对方的感受。

评价:“你能被提拔就怪了”

评价包括夸奖和抨击,目的都是为了控制对方,都是在用自己的坐标体系去评估对方。自己是唯一的主体,对方是客体。在亲密关系中,没有人喜欢这种评价。

张太太32岁,丈夫34岁,两人结婚五年,有一个四岁的儿子。现在,两口子陷入了冷战,丈夫没有和她说话的兴趣,妻子则拒绝和丈夫做爱,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一年多了。张先生说,他每次一讲话,妻子就会打断他,对他妄加评论,这让他很难受。

譬如,约半年前,公司准备提拔几名中层经理,他也在列。当天一回到家,他就告诉妻子这件事情。但妻子还没听完就打断他说:“得了吧,你人缘那么差,那么不会处人际关系,你能被提拔才怪了。”

“你神经病啊!”张先生愤怒地回击太太说,“你怎么知道我人缘不好?”说完这句话,张先生扭头回到自己房间里,重重地关上了门。

张太太意犹未尽,“他骂我,我决不能饶他。”她想跟进去吵,但丈夫把门反锁上了,于是,她在门外面骂了好久。

在咨询室里,张先生说:“每次谈话都这样,我还没说两句,她就插进来。”

“这个时候,你有什么感受?”

“郁闷、恼火,觉得她不理解我,不可理喻。最后干脆就不和她说话。”

“用不说话惩罚太太?”

“是的,我知道这是一种冷虐待。”

“不说话,但是你很有情绪。”

“是的,”张先生说,“我很愤怒。每次她打断我的讲话,我都感到愤怒。”

“知道我为什么打断他吗?”听到这里,张太太激动地说,“他说话总是又幼稚又不成熟。等他把废话说完,哪有这种道理?”

“我常给他讲做人的道理。但他都当耳旁风,然后在工作上得到教训,”她说,“你说,我多着急?”

我只是想和你分享开心的感觉

“你了解我吗?你怎么知道我就升不了职?”张先生问。

“你和我都处不来,你的人缘能好吗?”张太太说,作为妻子,她对丈夫太了解了,他一张嘴,她就知道他要说什么。至于他的优点和缺点,她更是一目了然,所以她有资格断定丈夫升不了职。

并且,“我的学历比你高,职位也比你高,我肯定比你懂得多,我指点你也是理所应当的。”

“但你知不知道?”张先生说,“我三个月前就升了,全部门就我一个人。”

“啊……”张太太瞠目结舌,“那……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一开始就知道升职机会很高。”张先生说,“我回家告诉你,只是为了和你一起分享开心的感觉。但你的指责让我觉得像是吃了一只苍蝇。”

“丈夫把你晾在外面的时候,你是什么感觉?”黄家良问张太太。

“我一心想给他好建议,他不接受,这让我很恼火。我是关心他才这样对待他的,我怎么不去给别人提建议,”张太太憋了一肚子的委屈说,“他从不考虑我的好意,我忍不住要骂他。”

张先生用不说话的方式给妻子“冷虐待”,张太太也有自己的反击方式:她拒绝和丈夫过性生活,“不同他做爱,不给他”。

“但一年多没过性生活了,又是需求最旺盛的时候,你怎么解决自己的需要?”

“冲个凉,就压下去了。”她回答说。

“这是让我最恼火的地方。”张先生说。他一开始以为妻子是没有冲动,后来才发现妻子是在“惩罚”他。

两个人为此没少吵架,但张太太一直拒绝妥协。

“你怎么解决自己的性需要?”黄家良问张先生。

“自慰……我不是没有想过其他的方式,但我不想破坏这个家,”张先生说,“但对这个家的留恋越来越少,现在是过一天算一天。”

张先生的说法让妻子感到很惊讶。张太太说,他们从不交流性的感受,她根本不知道丈夫会通过这种方式疏导性冲动。本来,她揣测丈夫一定是在外面有女人,而且一想到这一点,她就特生气,“我总以为他在外面有女人,更加不想给他了。”

其实张太太犯了一个最明显的错误:她太爱评价,并且偏爱批评。评价是阻断交流的最常见原因,丈夫想和她分享喜悦,但她一评价,丈夫觉得受到了伤害,就失去了交流的兴趣。

一些人之所以喜欢评价,是因为他们学来了父母对自己的交流方式。父母要指点孩子,告诉孩子什么地方做得对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但是,这是一种“我行,你不行”的关系模式,如果一个喜欢“我行,你不行”的人正好碰上“我不行,你行”的配偶,两个人的关系就会丝丝入扣,也会达成一种平衡。但是,如果对方不认为“我不行”,那么这种关系就会触礁。

并且,急于评价的人着眼点也是“解决问题”,而不是“交流感受”。张太太说,她是好意。什么好意呢?就是指点丈夫,提高他的社会竞争能力,这是“解决问题”的思路。但是,她不知道,“交流感受”才是配偶、密友等亲密关系进行绝大多数沟通的目的。

出主意,阻止了对方倒苦水

当配偶诉苦时,我们也容易出主意,因为我们容易认为,配偶遇到了问题,需要我们帮助。但实际上,配偶是想交流感受。这种思维上的错位也会惹出很多不愉快。

心理学家徐浩渊博士在《我们都有心理伤痕》一书中举到了这样一个例子:

妻:累死我了,一下午谈了三批客户,最后那个女的,挑三拣四,不懂装懂,烦死人了。

夫:别理她,跟那种人生气,不值得。(提建议)

妻:那哪儿行啊!顾客是上帝,是我的衣食父母!(觉得丈夫不理解她,烦躁)

夫:那就换个活儿呗!(接着提建议)

妻:你说得倒容易,现在找份工作多难啊!甭管怎么样,每个月我还能拿回家三千多块。都像你的活儿,是轻松,可是每个月那几百块钱够谁花呀?眼看涛涛就要上大学了,每年的学费就万把块吧?!

(觉得委屈,丈夫不理解,还说风凉话,开始抱怨)

夫:嘿,你这个人怎么不识好歹?人家想帮帮你,怎么冲我来了?(也动气了)

妻:帮我?你要是有本事,像隔壁小萍丈夫那样,每月挣个三五万就真的帮我了。

夫:看着别人好,和他过去!不就是那几个臭钱吗?有什么了不起?

这是一次糟糕的沟通,妻子只是想倒倒苦水,但丈夫把“苦水”当成问题,急着出主意“解决问题”去了。如果他放弃这种意识,而是只倾听,那就是另外一种情形。

妻:累死我了,一下午谈了三批客户,最后那个女的,挑三拣四,不懂装懂,烦死人了。

夫:大热天的,再遇上个不懂事的顾客是够呛。快坐下来喝口水吧(把她平日爱喝的冰镇酸梅汤递过去)。(对感受表示理解)

妻:唉,挣这么几个钱不容易,为了涛涛今年上大学,我还得咬牙干下去。(感到了丈夫的理解和关切,继续倒苦水)

夫:是啊,你真是不容易,这些年,家里主要靠你挣钱撑着。我这个挣公家饭的人,最多能整个宽敞的房子回来。(表示接受)

妻:话不能这么说,涛涛的功课、人品,没有你下力,哪儿能有今天的模样?唉,我们都不容易。(感受到了接受,也回报接受。)哎,厨房里烧什么哪,这么香?

夫:红烧狮子头。(得意地笑)涛涛,别学啦,吃饭!你妈回来了。

前一种例子是“错位的交流”,妻子想交流感受,想宣泄烦恼,丈夫却想“解决问题”,结果误解产生。第二个例子是“丝丝入扣的交流”,妻子倒出的郁闷得到了丈夫的理解和接受,她也回报以对丈夫的接受,在单位攒下的烦恼于这短短几分钟的对话中就消除了。

部分推理:“你的事实不是我的事实”

王珂结婚刚一年就吵着要离婚,理由是丈夫刘亮“不忠”。

两个月前,王珂的闺中密友说,她看到刘亮在大街上和一个年轻女子搂搂抱抱,看起来“非常亲密”。此后,王珂的几个女性朋友说,她们都看到过刘亮有这种行为。

王珂坐不住了,她开始查刘亮的电话、短信、QQ聊天记录。一个月后,她向丈夫摊牌了:

某天某时某刻,你收到了什么样的暧昧短信;

某天某时某刻,你和一个女人在大街上勾肩搭背;

…………

“你在查我?”刘亮勃然大怒,“你这个女人太恐怖了。如果你认为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们离婚得了。”

“离就离,你这个没良心的。”王珂哭了。但小两口实际上谁都不想离婚,他们最后决定来找心理医生。

在了解了基本情况后,黄家良问王珂:“你想过没有,什么是事实?”接着,他给她列举了几种“事实”:

一、她的朋友A说,她看到刘亮搂着一个女人在大街上;

二、她的朋友B说,她也看到刘亮搂着一个女人在大街上;

三、王珂自己查到了一些暧昧短信……

但是,黄家良问王珂,这些都是围绕着一个女人的吗?

听到这个问话,王珂愣在那里。刘亮则解释说,不是一个女人。他说,他正在上一个培训班,班上的气氛很好,到了最后,“性别似乎消失了”,同性也罢,异性也罢,经常以拥抱的方式相互鼓励,在大街上走起来也很亲密。

他说:“她们见到的不是事实,她们只是看到‘我和一个女人很亲密’。但是,每次的女人都不一样,这才是事实……别人看到什么,那是别人的事情。但在我看来,好朋友之间没有性别。”

“我多次要你和我一起去参加这个培训,”刘亮对王珂说,“如果我和她们有什么,我可能向你提这个要求吗?”“老公,对不起。”王珂知道自己错了。

很多人看到了同样的事情,这难道不是事实吗?这是王珂的推理,但是,她最缺乏的是丈夫那边的信息,这就导致她的推理是基于部分事实之上的,误解因此而发生。要避免这种情况,王珂应在自己产生情绪的一开始就与丈夫进行沟通,了解他的感受和他的事实。

事实推理:他常做什么=他爱做什么

黄家良说,我们看别人的事情,经常只是看到了表象,而不是事实。要想知道事实,就必须去了解对方的感受,这是最重要的事实。

譬如,有一对刚结婚三个月的小两口。结婚前,丈夫常陪妻子买内衣甚至卫生巾,对妻子喜欢的内裤的品牌、尺寸、号码也了如指掌。妻子经常就这一点在自己的女伴里夸耀,说找到了一个又爱她又细腻的丈夫。

但刚结婚,问题就出来了。

一天,妻子打电话叮嘱丈夫帮她买内衣。电话里,丈夫答应了。但回家后,他没买回来。当妻子问起来,他就说“对不起,忘了”。第一天如此,第二天、第三天还是如此。最后,妻子愤怒地对丈夫说:“如果你总记不住,我自己去买好了。”“那你就自己去买。”丈夫说。

当天晚上,妻子非常生气和懊恼,她说:“不想买就早说,害得我浪费精力。”

“为什么非要我帮你呢?”

“我以前的内衣都是你买的啊!”

“但你想过没?我一个大老爷们,真的喜欢买吗?你记得我哪次是很高兴地、主动地去买呢?”

“的确没有,都是我让你买的。”妻子觉得非常震惊,她问道,“既然不想买,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怕你不高兴,怕你生气。”

黄家良说,这个案例非常经典地诠释了“什么是事实”。男朋友帮女孩买了几年的内衣,女孩就自动归纳成“他喜欢这么做”。但真正的事实只是,男孩子是“怕她不高兴”。

“重要的不是发生了什么,而是对方是怎么感受的,”黄家良说,“我们要永远记住,感受的沟通在亲密关系中是最重要的。”

时代改变了,我们爱的方式却没有改变。以前,物质很匮乏,所以爱的主要内容是保证对方的物质需求。但现在,物质需要已经不再那么重要,心理需求的重要性则日益突出。鉴于此,我们应该进化我们爱的方式,重视配偶或其他亲人的心理需求。

心理需求的核心是感受,亲密关系的一个重要价值就在于交流并相互理解和接受彼此的感受。

不要把权力规则带回家

一个人的关系可以分成两部分:个人领域和社会领域。

个人领域包括配偶、亲人、知己,最典型的是家;社会领域包括同事、同学、同乡等,最典型的是工作。

工作中的规则是权力,其运作机制是竞争与合作、控制与征服。家中的规则是珍惜,能抵达珍惜的途径是理解和接受。如果不明白工作与家的分野,而将权力规则带回家,那就形成一种“权力的污染”,会引出很多问题。

并且,这种污染在现代社会很容易发生,因为我们的社会流行成功崇拜,而走向成功的重要途径就是掌握权力规则。

在这种崇拜之下,无论成功人士还是普通人,都很容易忽视珍惜的规则,而只在乎权力规则,将其视为解开人生的主要甚至唯一一把钥匙。

在某种程度上讲,娴熟地掌握并果断地使用权力规则会让一个人在成功的路上奔跑得更加迅速,但一旦它渗透到一个人的个人领域,那势必会让这个人付出代价——他的亲密关系必然会变得一塌糊涂。

所以,如果我们珍惜家,就不要把权力规则带回家。

“家不是工作的延续,也不是工作的补充,”咨询师黄家良对记者说,“家是一个完全不同的地方,需要特别对待。如果你工作处理得很好,千万不要想当然地以为,运用工作的那一套方法,你在家中就会一样处理得很好。”

“如果你这样以为,这样去做,你就会把权力规则带回家,”黄家良说,“结果就是,你只会纳闷,为什么你的家如此冰冷,如此糟糕。”

他总结说,把权力规则带回家分以下几种:

一、以为家里的规则和工作规则是一回事,而在家中有意使用权力规则;

二、知道两者不一样,但不懂家的规则;

三、彻底抛弃家的规则;

四、习惯了权力规则,在家中放不下,就像是权力强迫症。

在家中有意使用权力:女强人吞并丈夫和儿子的世界

45岁的白丽在广州有一家房地产公司,长她两岁的丈夫张安有一家科研公司,15岁的儿子张义在一所贵族学校读高中,聪明伶俐,学习成绩非常优秀。

按说,这是一个令人羡慕的家庭。但白丽对黄家良说,她和丈夫的关系问题延续很多年了,以前还能勉强维持,现在,火山似乎时刻都会爆发,她感觉非常惶恐。

到底发生了什么呢?白丽苦笑着说,主要原因是她太能干了。

张安是谦谦君子,做学问没问题,但做生意是勉为其难。两年前,他的公司到了破产的边缘,两口子最后玩了一个蛇吞象的游戏,张安的小公司吞并了白丽的大公司。

公司合并后,张安做正总,白丽做副总。但真正打理公司的还是白丽,公司业绩很快有了改善,一年后就成为业界数得着的企业。就在这个时候,两口子的家庭战争升华到了新顶点,张安几次大发雷霆,对着白丽歇斯底里地吼叫:“这是我的公司,我的地盘,你给我滚出去!滚出去!!!”

说到这里,白丽的眼泪流了下来,她说:“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累。公司里,他不会做事,我必须张罗一切。回到家,他是撒手掌柜,还得我张罗一切。我是女强人,但我一样想小鸟依人,想得到男人的呵护。但他……能让我依靠吗?”

白丽说,她知道丈夫恼怒她让他显得“很窝囊”这一点。“但他有本事就改变一下窝囊的形象啊!”她说,“每次一回到家,他就钻进书房谁都不理。家里这样就算了,但在公司他还是这样。堂堂的正总,总是躲在办公室里,不和人说话,不出来应酬。没出息,要不是我打理一切,公司早垮了。”

丈夫:我的世界被吞并了

但张安对家庭冲突有不同的说法。当黄家良让张安描述一下他对家的感觉时,他不假思索地回答说:“冷,冰冷。”

他承认,妻子很能干,把家里一切都打点好了。但他并不欣慰,相反觉得很受排斥。家务是妻子说了算,儿子教育也是妻子说了算,他什么都辩不过妻子,最后干脆一回家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这是我在家中唯一能说了算的一块地盘”。

家外一开始倒没问题,毕竟“工作是我唯一的舞台”,但公司合并后,“这个舞台也被她占领了”。

两人常就公司业务进行争论,每次的结果都是白丽强行接管一切,和客户联系,打点社会关系,指挥下属,运营整个公司。结果,公司很快焕发了新的生命力。

张安说,妻子这么能干,他一方面很钦佩,另一方面让他觉得很难受。“就像在家里的感觉一样,”张安说,“什么都不需要我,妻子一眨眼把什么都处理好了……这让我觉得自己一点价值都没有。”

张安多次向妻子表达过这种感觉。一开始,白丽会注意一下,但很快又忍不住“把一切都搞定了”。最后,张安就只能用像歇斯底里的吼叫这种方式向她表达愤怒。“看上去,妻子不过是吞并了我的公司。但内心中,我觉得是我的世界被吞并了,”张安说,“我一退再退,一退再退……但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再退了。”

在三个多小时的谈话中,张安很多次讲到“我说什么都没用”,这仿佛成了他的口头禅。

儿子:她很可爱,也很可恨

儿子张义则说:“我只感觉到有妈妈,爸爸的门总关着。从小到大,他带我出去玩的次数不超过五次……爸爸就像是教科书上的科学家,让我尊敬,但离我很远。”

对于妈妈,张义总结说:“她是很好的领导,很差的妻子,独裁的妈妈。她很可爱,也很可恨。可爱的是,她让我有依靠。可恨的是,我没有自由。”

张义说,从小妈妈就已“把我的一切从头到尾都安排好了”。现在,张义读贵族高中后,是寄宿,周末才回家。一开始,白丽让司机接张义回家,但后来改成自己接,并主动在路上和儿子谈心。白丽对黄医生说,儿子是她最大的安慰,“他上进又听话,是个乖孩子……我们没有代沟”。

至于孩子的未来,白丽说:“由他自己选择,但我已经帮他把路铺好了。”不过,张义说,他对妈妈这句话的理解是“我(指白丽)很民主,但你要听我的……你只能接受,没有选择”。

张义说:“感谢妈妈,她操心太多了,把我的一切都安排好了。”但说着说着,他皱起眉头说:“妈妈很强势,我的地盘不断被她侵占,留给我的空间越来越少。”

心理医生:她的安排并不舒服

最后,白丽说,没有女人愿意做女强人,她也不例外。实际上,她的理想是“做回一个普通人,也想小鸟依人,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丈夫又疼她,多好啊”。

因为不是正式的咨询,在离开北京前,黄家良接受了白丽的饯行,和她在北京一家著名的饭店吃了次午餐,也切实地领略到了白丽的行事风格。

他们刚坐下,白丽就立即叫来了服务员,一眨眼就把菜全点好了,没有征求他的意见。显然,菜都比较昂贵,是这个餐厅的特色菜,但多数都是在广州长大的黄家良不爱吃的。

黄家良说,这一刻,他觉得自己更深切地体会到了张安父子的感觉:白丽为他们安排好了一切,但这常常是他们不想要的。为什么会这样呢?

黄家良说,这是因为,白丽还有一句座右铭“我不理会感觉,我只解决问题”。这种方式在公司里可以“快刀斩乱麻”,并且,工作上的核心是利益,只要利益上处理得好,感觉的确不是特别重要。

但家里完全不同。家里讲感觉,理解并接受彼此的感受是最重要的,利益已退居次要位置。但白丽没有意识到这种分野,她想当然地用工作中处理利益的方法来处理家里的问题,结果引出了一系列问题。公司中需要强有力的领导,只要能带来利益就是好领导,但家中需要的是爱,是理解与接受,白丽将自己不自觉地摆在“家庭领导”的位置上,控制丈夫和儿子,为他们安排好一切,这显然是将权力规则带回了家。

不懂家的珍惜规则,男强人只会用钱表达爱

作为“女强人”,白丽“知道”在家里应该怎么做,只是做的方法错了。但作为男强人,50岁的赵飞对家庭问题束手无策。

赵飞是北方人,在广州有了厚实的家业,但婚姻一直不顺,已离了两次婚。今年,他又结了第三次婚,妻子阿燕只有22岁。但结婚三个月后,阿燕就和他闹离婚了。

以前两次失败的婚姻给赵飞留下了很重的心理阴影,见到黄家良后,他第一句话就是:“你说,难道是我有心理问题吗?”

赵飞很爱阿燕。她三年前来广州打工时,他就认识了她,觉得她非常有勇气,很欣赏她,前前后后帮了她不少忙。今年,出于报恩心理的阿燕主动向他求婚。赵飞说,他相信阿燕不是为他的钱而来。

婚后第一次冲突是很小的事。阿燕要他陪她逛街,他拒绝了,因为“一个膀大腰圆的大男人陪个小丫头去挑袜子、买内裤什么的,实在不对劲”。他给了阿燕一张信用卡,要她自己逛。结果,阿燕把信用卡摔在地上,哭着说:“我才不要你的臭钱。”

阿燕还说广州不安全,但他已在番禺买了一栋别墅,小区管理很好,两人多数时间住在那里。但阿燕还是哭闹,要他卖掉工厂,跟她回老家,“一起做小生意,我养你”。

对此,赵飞感到非常苦恼,他问:“她到底要什么呢?钱也不要,这么好的条件也不要,她到底要什么?”

黄家良问赵飞,除了用“钱和条件”,他还会用什么方式表达爱?赵飞若有所思地回答说,这一点的确是问题。譬如,阿燕把家里布置得又漂亮又温馨,他满意极了,但什么话也没说,只是“嗯”“嗯”地点了点头,什么话也没说。

黄家良问:“如果你是她,你会有什么感受?”赵飞回答说:“挺失落的,挺挫败的。”

既然理解阿燕的感受,为什么不试着学习一下新的表达方式呢?对此,赵飞回答说:“我知道应该表达感觉,但我不会呀!而且我没有感觉……假如我那么婆婆妈妈,我就不可能做生意了。”

黄家良说,这最后一句话暴露了赵飞的问题。显然,在他的意识中,他也是将家和工作看成了一回事。在工作中,他如何做,在家中,他也那样去做。做生意不能“婆婆妈妈”,在家里也不能“婆婆妈妈”。

但家就是“婆婆妈妈”的地方。家之所以温暖,主要就是因为家里的成员“婆婆妈妈”,能理解并体贴彼此那些琐细的感受。

彻底抛弃家的规则,公司高管的儿子是“角斗天才”

对于多数人来讲,无论把工作看得多重要,他们仍意识到家的重要。白丽和赵飞就是如此。他们的问题只是不懂得将家和工作分开,不懂得怎么在家里做到珍惜。要解决这个问题,一个办法就是将家庭和工作分开对待,在家里奉行珍惜规则,在工作中奉行权力规则,这是解开生命中两大主题的两把钥匙。

但是,同时奉行两套人生规则是很累的。于是,极少数人干脆放弃珍惜,在所有地方都执行权力规则,从而变得无比冷酷。

35岁的罗胜在一家台资企业做广东区总经理,他充满了危机感,“一旦发现任何人对我构成威胁,我都会先发制人”。他身边的副总就像走马灯一样换来换去,而他一直岿然不动。总部虽然知道他好斗而且不择手段,但鉴于他的业绩,一直容许他这样做。这也成了罗胜的世界观的基础。他总结说:“利益是根本。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利益是根绳,你用得好的话,就可以把所有人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

罗胜也将这种利益观带到了家中。他四年前结婚,认为和漂亮妻子是“利益的结合。如果我没这么成功,她才不会嫁给我”。现在,这个“利益的结合”正濒临崩溃,妻子说:“这个家是地狱,我再也不想待下去。”他们三岁的儿子好像天性中继承了罗胜的“斗志”,根本无法和其他孩子一起玩,一会儿就会和其他孩子“打成一片”。

离婚就离婚,罗胜对妻子并没有什么留恋,他说:“我才不会婆婆妈妈,任何人都不能伤害我。”但他坚决要求儿子归自己养,因为他对于儿子天生的斗志非常自得,认为儿子天生就是做大事的料。

但这更可能是罗胜的一种“想当然”,因为缺乏温暖、学不会珍惜的孩子很容易染上严重的心理问题,从而“心理夭折”。

成为权力强迫症的俘虏,老将军令儿子不认父亲

以上两例都是极端情况,更多的人是想有一个温暖的家,只是无意中将权力规则带回家。做政府高官的老爸,在政府部门里习惯了颐指气使,回家了也一副官派,这是最常见的“把权力规则带回家”。

一名老将军,新中国成立前战功显赫,新中国成立后,他把家当作了战场。他将以前用的地图、望远镜等物品搬到家里,闲着的时候就和这些事物打交道,没事了就对妻子儿女颐指气使,吵不过就以老将军的身份压制他们。他经常说:“这是组织的命令,我是军人,就以军人的标准做事,你们是军人的妻子和儿女,所以只有服从、服从、再服从!”

将军的儿子是个很倔强的人,从小就和父亲一样喜欢控制和影响别人。将军坚决不让他高考,让他参了军。儿子当兵后,将军又给他安排最低最差最没出息的岗位,并严格考核他,让他吃尽了处分、降职等苦头。将军的美好愿望是磨炼儿子钢铁般的意志,殊不知儿子最终恨起了老爸,最后与父亲断绝了父子关系。

这是一种并非罕见的“污染”,家成了将军战场的补充和延续,他在战场上执行什么规则,在家里也照样执行,最终把亲密关系搞得一塌糊涂。

男人更容易将权力规则带回家

不是只有成功人士才把权力规则带回家,在单位里总是被控制、受人气的人,自己又特别在乎权力,那么,回家以后,就容易把气撒在配偶和孩子身上,并有可能显示出更极端的控制欲望来,这是一种典型的心理补偿,在生活中处处可见。

还有一种常见的“污染”:男人不能容忍女人比自己“强”。黄家良说,多数的婚姻关系中都存在着“婚姻战争”,双方无论在恋爱阶段多么爱对方,一结婚后就会有意无意地去抢占“制高点”,控制对方并怕被对方控制。

最近,在笔者参加的一个情感沙龙上,在座的一位男士说,他认为做家务主要是妻子的事情,因为男人比女人更能干,他给家带来更高的价值,妻子多做些家务是一种价值补偿。

我请他设想,丈夫月入20万元,但工作轻松;妻子月入2000元,但工作紧张,两人都爱自己的工作。那么,谁应该多做点家务?这位男士一开始回答说,男人应该多做一些。但接着又说,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因为“两人的价值太不平衡了”。当笔者举出这种“太不平衡”的实际例子后,他说,反正他是不会找一个比他强的妻子。

在我看来,这也是一种轻微但普遍的“把权力规则带回家”。并且,这种情况普遍发生在男人身上,因为男人更渴望成功,成功也成为衡量他们价值的标准,而这种衡量势必要与他人作比较。在外面不断与别人作比较已经很累了,难道还在家里与妻子作比较?

解决之道:让珍惜成主旋律

如何避免将权力规则带回家呢?

第一,要有明确的意识,将工作和家分开。告诉自己,这是两个不同的世界,需要用不同的方式去对待。

第二,不要把工作作风带回家。可以在家继续工作,但不要将工作的气氛带回家。

第三,保持整个家庭系统的平等。在工作中,必然会有领导。但在现代家庭中,在解决问题时,要有“一家之主”。但在沟通中,应该相互尊重。

第四,让珍惜成为家庭主旋律。工作中,处理的主要是利益,目标是解决问题;家庭中,处理的主要是感受,目的是相互理解与接受。多一分理解,多一分接受,就多一分温暖,家就更像一个家。

笔者认识的一个家庭,丈夫是一家大公司的副总,妻子也是一家大企业的高层。在工作中,两人都很讲究领导艺术。但在家里,他们不谈工作,只谈琐事。“必须把家和公司分开。”他们两个都这样说。

孩子不该是你的最爱

爱与分离,是生命中两个永恒的主题。健康的家庭,充盈着爱,也懂得分离。

健康家庭的父母,深爱孩子,将他养大,不是为了自己分享这一结果,不是为了永远与孩子黏在一起,而是要将他推出家门,推到一个更宽广的世界,让他去过独立而自主的生活。

而他,则势必会找一个伴侣,也会有自己的孩子。

等他的孩子长大后,他也会向父母学习,把他的孩子推向更宽广的世界。

爱,就在这样的循环中不断地传递,从我们的原生家庭传递到我们的新生家庭。

家庭是传递爱的载体,从父母传给孩子,再由孩子向下传递。不过,家庭中居第一位的,不应是亲子关系,而是夫妻关系。对此,国内知名的心理学家曾奇峰形容说,夫妻关系是“家庭的定海神针”,在有公婆、夫妻和孩子的“三世同堂”的家庭中,如果夫妻关系是家庭核心,拥有第一发言权,那么这个家庭就会稳如磐石。

相反,如果亲子关系(包括公婆与丈夫、丈夫与孩子、妻子与孩子)凌驾于夫妻关系之上,就会产生最常见的两个问题:

一、糟糕的婆媳关系;

二、严重的恋子情结。

这两点是相辅相成的。其实,在新家庭中,如果有一个糟糕的婆媳关系,那么一般可以推断,在婆婆以前的那个“新家庭”中,也曾有一个糟糕的婆媳关系。而那个糟糕的婆媳关系,让婆婆与其儿子建立了非常密切的关系。对这个婆婆而言,儿子,而不是丈夫,是她最亲密的人,是她最割舍不下的人。

于是,当儿子要分离,去找一个爱人,并建立一个自己的新家庭时,作为婆婆,她会多么难过。她会觉得,自己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所以,她会有意无意地阻止儿子与媳妇建立最密切的关系。

而儿子,他以前就知道,他是母亲心目中最重要的人,对于母亲而言,他比爸爸还要重要。以前,他为此而自得,现在,他要“回报”母亲。于是,他也不忍心“背叛”母亲而与妻子建立最亲密的关系。

这是很多婆媳难以相处的心理秘密。

相反,如果婆婆心目中最重要的人一直是丈夫而不是儿子,那么与儿子的分离就不是那么难受。相反,她会欣喜地看到,儿子找到了他最爱的人,他可以拥有他的家庭、他的人生了。这时,这个婆婆会祝福媳妇,祝福媳妇和儿子即将走上她和丈夫曾经走过的幸福之路。

不健康的模式(一):烦丈夫,爱儿子

前不久,我在北京大学心理系的一个研究生同学路过广州。他两个月前刚结婚,我祝福他,话题也很快转移到了婆媳关系上。

同样,他也遇到了这方面的麻烦。他在老家举行了婚礼,之后在家里待了数天,他妈妈和他妻子数次发生争执,起因都是很小很小的事情。

但心理学不是白学的,他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妻子认为我最爱她,而妈妈也一直把我当成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人,现在当然受不了。于是,两人免不了要战争,谁胜了,我就是战利品。”

当然,他不会让战争继续下去,方法是玩“失踪”。他会对妈妈和妻子说,你们就好好吵吧,我出去一会儿。“她们的目标是我,我一走了,她们当然就吵不下去了。”他说。

他知道吵架的主要动力来自妈妈。从小到大,他一直是妈妈的心头肉,“对妈妈来说,我绝对比爸爸重要”。

这种被妈妈重视的感觉曾让他很自得,但等慢慢长大后,他发现这成了一种压力。譬如,妈妈不愿意与他分离,考大学的时候,妈妈做了很多工作,要他一定不要去外地读书,他先同意了,但最后报志愿的时候,却一狠心报了外地的一所大学。

“正确的选择。”我说。

“当时并不知道是为什么,只是隐隐约约觉得,一定要去外地。”他说。

木已成舟,他妈妈也只好认了,但要求他经常给家——其实是给她——打电话。现在,他已经在北京买房子,妈妈也多次要求和他一起住。“我坚决不同意,但我会很温柔地劝妈妈。”他说。

“夫妻关系是家庭中的No.1,这是家庭中的‘第一定律’,我现在真正明白了这一点,”他说,“如果一开始,妈妈爱爸爸胜过爱我,那么,她就不会那么离不开我,也不会现在和我老婆过不去。”

不健康的模式(二):“没”丈夫,爱儿子

我这个同学,他妈妈是比较强势的那种,因丈夫比较老实,一直对丈夫不太满意,于是将主要情感倾注在儿子身上,难以割舍儿子走出家门,最终不免吃起儿媳妇的醋来。

这是婆媳关系中比较常见的一种糟糕的模式,另一种最常见的模式是,现在的婆婆以前做媳妇的时候,因为受到了她婆婆的严重排挤,一直融不进她以前的家庭。她和丈夫的关系退居第二位、第三位甚至家庭中的最末位,这让她备感孤独。等儿子出生后,她发现儿子是她唯一的依靠,于是,她自然而然地与儿子建立起了最为亲密的关系,丈夫在她心目中甚至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人。这种情况下,她更加不能接受与儿子的分离。

我一个朋友阿冲,在有了小孩后,把妈妈接过来带小孩,但不料本来尚可的婆媳关系却迅速恶化。阿冲向我描述了冲突的具体情形。显然他、太太和妈妈的关系,有很强的“三角恋”意味。

譬如,当阿冲和太太去小区花园散步时,妈妈一定要求一起去。一次两次就罢了,但次次都如此,自从婆婆入住后,阿冲和太太就再也没有单独散步的机会了。

再如,看电视的时候,如果看到媳妇和阿冲一起坐在沙发上,他妈妈也会坐过来,并且必然是阿冲坐中间,太太和妈妈坐两边。

除了这些特殊情况外,阿冲家也有糟糕的婆媳关系的普遍问题,譬如经常为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个不停。每当这个时候,阿冲就觉得特别难办,一边是最亲的太太,一边是最敬的妈妈,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原来,阿冲的家乡非常传统,男尊女卑的情况很严重。妈妈嫁到他家后,当时是一大家子住在一起。从地位上讲,一直是最卑微的,丈夫敬父母,远胜过敬她。大家倒对她很客气,不会欺负她,但都不够重视她,她一直觉得自己非常孤独。她对阿冲说,直到有了他以后,她才不再觉得孤单,并觉得自己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劲头。后来,她的小家庭从大家庭中脱离出来,开始单独生活,丈夫从此以后对她越来越好,但她想起当年受的很多委屈,对丈夫很是怨恨,两人的关系一直没有得到改善,她心目中最重要的,一直还是儿子。

谈到最后,阿冲问我:“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善她们两人的关系?”

“改善她们两人的关系,而不是你们三个人的关系?”我反问他。

“你的意思是……”阿冲沉思道。

我解释说,绝大多数婆媳关系的核心不是婆媳关系,而正是那个被夹在中间的儿子和丈夫。这个夹在中间的人,总想着要么妻子对老人家敬一些,要么婆婆对媳妇疼一些,问题就解决了。但他却很少想,解决问题的关键,就在他自己的身上。要想很好地处理婆媳关系,这个人必须承担起责任来,努力去协调这个三角关系。“并且,绝对没有灵丹妙药,也没有那种一点就灵、一说就通的绝招,你必须用头脑和智慧去解决这个难题。”我说。

不健康的模式(三):太愚孝,轻妻子

忽略被夹在中间的那个男人,而把焦点集中在“婆媳”两个字上,是我们面对婆媳关系时最常犯的错误。

天涯论坛一个叫“无奈今年”的网友曾发表了一篇名为《老婆和父母不和,最终导致要离婚,郁闷中》的网文,细致地描绘了发生在他身上的难题。他很爱太太,但同时认为年轻人要敬父母,所以,当太太和家人(主要是母亲)发生冲突时,他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这篇文章发表后,短短两个月内点击率就超过100万,回复的帖子更是达七十多页,一时成为“天涯第一帖”。

不过,几乎所有的回帖都抨击“无奈今年”及其家人。从无奈今年描述的事实看,他的家人的确有问题,这些细节随便都可以挑出许多。譬如:

一、结婚前,无奈今年的父母不想给聘礼,而且无奈今年结婚前每月的工资都交给了父母,这些钱父母也不想给。

二、举行婚礼的当天,无奈今年的妈妈先说想要礼金,当被拒绝后当场被“气晕”。

三、新婚当天,无奈今年的父母回家要一个小时,于是他妹妹说路太远要父母住在新房。

…………

在长达六万余字的长文中,这样的例子数不胜数。从事实上看,显然是无奈今年的家人不当,但描述完事实后,无奈今年都会加一句“为什么年轻人就不能敬老人呢”这样的话。结果,这种事实和评论的反差,令无数网友感到气愤。

这是一种分裂,即无奈今年的潜意识和意识产生了分裂。评论的时候,发挥作用的是意识,这一方面,他站在父母的一边,认为妻子应该无条件地敬老人;描述的时候,用的是潜意识,这一方面,他站在妻子的一边,认为受委屈的是妻子,而错的是父母。

也就是说,他其实知道,妻子受了太多委屈。但因为愚孝的观念,他绝对不敢对父母说一个“不”字。所以,即便潜意识里知道真相是父母不当,但他无法挑战父母,并希望妻子也这样做。但妻子从小生活在民主氛围浓厚的家庭,受尽了百般宠爱,自然不会接受他的这套逻辑。

并且,这篇长文也显示,无奈今年想当然地觉得,这是妻子和他家人之间的矛盾,他被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于是,他的做法就是,在家人面前,觉得妻子的确不对;但在妻子面前,又觉得家人的确过分。

至于他,则是什么都做不了。

其实,他是联结妻子和家人的枢纽,他也是妻子和家人争夺的对象,他才是化解这场冲突的根本所在。当他只是一味逃避责任,希望做好好先生并尽可能满足双方要求的时候,这场冲突当然会继续下去。

你的家庭,你做主

无奈今年的案例,已不再是最经典的婆媳关系模式。因为,看上去,他不是母亲最割舍不下的人,母亲所做的一切,好像是在为他的妹妹争取更多的利益。同样,母亲显然也不是他最割舍不下的人,他只是因为愚孝和不敢负责任,才导致冲突不断继续下去。

我的那个同学和阿冲的案例,倒是最经典的模式。如果说,无奈今年的案例中隐藏着利益的纠纷,我那个同学和阿冲的案例,可以说纯粹是爱的竞争,就是婆婆和媳妇一起在争夺同一个男人的爱。但这里面,还有明显的不同,我同学的妈妈,因为觉得丈夫不强,才把爱倾注在儿子身上,而阿冲的妈妈,是因为不得已才把儿子当成了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心理寄托。

但这三个案例,都违反了健康家庭的第一定律——夫妻关系,才是家中的No.1。

如果无奈今年懂得这条规律,他就会明白,在他的原生家庭,他的父母是最重要的,他们最有发言权,但在他的新家庭,他和妻子才是最重要的,他的父母不该有太多的发言权。他不懂得这一点,听任父母在他的新家庭里为所欲为,像生孩子、装修房子等事情,他都遵照父母的旨意,而不是和妻子好好协商,这不可能给妻子以家的感觉。

最后妻子只好结束这个家。

我那个同学的妈妈,她主动背离了这个规律,因为对丈夫的能力不满,于是把儿子当成了她心目中最割舍不下的人。但是,儿子终究有一天要离开她,要去过属于他自己的生活。对她来讲,这意味着要失去最重要的心理寄托,她当然会难以忍受,于是,她又忍不住想干涉儿子的新家庭,让儿子和儿媳的关系退居第二,而她与儿子的关系仍然是No.1。

阿冲的妈妈被迫背离了这个规律。既然丈夫重视父母胜过重视她,既然她在丈夫的大家庭总是被忽视,那么她难免要从其他渠道找她的最爱,而作为妈妈,儿子当然是她天然可以选择的第一人。但这是不长久的,儿子终究要建立自己的小家庭,她终究要失去自己的最爱。她无法忍受,于是才做出了那些不合情理的古怪举动。

不让儿子和儿媳单独散步,远不是最古怪的。几年前,《重庆晨报》报道过一个更古怪的事情,当儿子的新婚夜,母亲几次闯进洞房,最后儿子和儿媳只好陪着她干坐到凌晨三时。这种古怪的关系持续十年后,儿媳提出离婚,儿子则跑到报社诉苦。

势必要分离的,不是最爱

要想营造一个健康的家庭系统,必须将夫妻关系置于家庭中最重要的位置。

不过,我们的文化传统的确有这样的倾向:重亲子关系而不重夫妻关系。就仿佛是,夫妻关系只是完成传宗接代的工具,只是给长辈和晚辈服务的载体。

但是,不管你多么敬爱父母,你终究要离开他们,去过你自己的生活。不管你多么爱儿女,他们也终究要离开你,去过他们自己的生活。

而配偶,才是那个真正陪伴你一生的人。

并且,为了父母的健康,我们不要太恋父母的某一方,认为自己与他(她)的关系胜于他们的关系。为了儿女的健康,我们也不要太恋他们,认为自己爱他们胜于爱配偶。因为,最爱的,我们都必然最难割舍。所以,势必要割舍的,不要让它成为最爱。

当然,这并不是说,我们要把最多的资源留给配偶。相反,当老人和孩子需要照顾时,我们必须要把更多的资源给他们。但是,我们一定要懂得,配偶才是真正陪伴我们一生的伴侣,才是我们最重要的心理寄托。

如果是儿子,就要对自己说,爸爸才是妈妈最爱的人,自己不是;

如果是女儿,就要对自己说,妈妈才是爸爸最爱的人,自己不是;

如果是父亲,就要对女儿说,我爱你,但妈妈才是能陪伴我一生的;

如果是母亲,就要对儿子说,我爱你,但爸爸才是能陪伴我一生的。

这才是健康家庭之道。夫妻关系是家中的No.1,这是健康家庭的第一定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