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蔡晴家住在什么鬼地方,次日一早王超就一连打几个电话都听不到蔡晴的声音。这让王超很纠结。
到了中午蔡晴来电话了,王超问道:“你们安全到家了吗?宝宝还好吗?”
“到家了,宝宝好啊。”
“打了几个电话给你,都是离开服务区?”
“我们住在乡下,没信号。”
“那么乡下的位置,万一宝宝病了怎么办?”
“你会不会说话?”
“我……”
“别我了,我现在是在镇里打电话给你,等下我哥就来镇上把我接回去。回去又会没信号了,你有事你就写信吧。”
“写信?”王超吓一跳:“这都二十一世纪了,还写信?”
“是啊,写信怎么了?不想写别写,反正你写了我也收不到了。”
“收不到什么意思?哦——对了,今天是宝宝满月的日子,本来我都和妈说好了,带宝宝到宜乡最好的照相馆照个满月照。现在就只好麻烦你在镇上给她照一张,然后寄给我,好吗?”
“就这事?好吧,在这里照相要隔日才能取到,我过两天回深圳时还要路过镇上,取了就寄给你。”
“你就回深圳?怪不得你刚才说会收不到我的信。你原来不是说要在家里住一段时间和妈妈一起带带宝宝吗?”
“我都离开深圳一个多月了,那里一堆事情等着我,不回去不行。”
“那你带着宝宝回深圳,会很辛苦的。”
王超说这句话是发自内心的,将心比心,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孩子还要工作,是很艰难的。
谁知蔡晴说道:“神经啊,宝宝那么小,带她去深圳多麻烦,我跟我妈说了,她说她带!”
这下王超懵逼了,他急急地说道:“什么?把宝宝放在一个连手机信号都没有的地方,你放心我还不放心呢。”
“手机有没有信号跟带宝宝有什么关系?我们那里养的娃难道都是瓜娃子?真是笑死人。”
“那……那。”王超不知怎样说了。
“不要那那了,就这样,我带宝宝照个相,到时寄给你。拜拜。”说完蔡晴就把电话给挂了。
在孩子这件事上,王超感到自己真无能,面对这个比他小十多岁的女人一点话语权都没有,一切的一切都由她掌控。
想到宝宝思伊在一个那样的地方呆,王超的心情别提有多难受,由此他对蔡晴生出了一丝怨恨,这怨恨,来自蔡晴忽悠了王超以及王超的母亲。
好在蔡晴答应了寄孩子的照片,有了孩子的照片多少可以给王超的生活带来一点寄托和温馨。
只是母亲那边怎么跟她说?还有,什么时候才能看到孩子呢?
对此王超没有一点辙都没有,他只能无奈的面对这种结局。
后来王超还是打了一个电话给母亲,说宝宝已经安全到外婆家,至于别的,他一个字都不敢多说了。
幸好王超工作上的应酬可以帮他分分心,方不至于因思念女儿而不能自拔……
这天早上王克明打电话给王超,说他一个同学下午两点钟会过来,要王超不要走远等他电话……
等电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喝酒,这点王超早就明白了,因此当中午段炼做了一道盘鳝给王超品尝时,王超想到晚上还有一顿酒喝,便浅尝辄止,连酒都没有喝了。
因为王超知道,王克明肯定不纯粹意义上的请他喝酒,一定是又要拿他当挡箭牌。这种玩法,王克明已经叫过王超两回了。
只是这样一来把段炼搞得郁闷,以致他自认为拿手的的盘鳝没做好,使得王超没有了胃口。
王超随便扒拉了几口饭后,一点钟不到就敲开了王克明办公室的门。
王克明正伏在办公桌上午睡,半眯着眼的他见王超进来了,抬起头问道:“我叫你两点钟过来,你现在跑来干什么?你中午不睡午觉的吗?”
“我这人一听说有酒喝,心情就会好激动,这觉呢,也就睡不着了,于是跑下来陪你聊聊天。”
王克明只好把身子坐正一下说道:“小子,那就谈谈你当了爸爸的体会吧。”
一听说谈女儿,王超就来劲了,于是在王克明面前眉飞色舞的说了一通女儿是如何的漂亮和可爱……
王超最后笑道:“是啊,不生孩子感觉不到,这一生孩子……真是说不出的感动,我……”
“好了好了,这生孩子的感想就不要在我面前说了,留到你自己在被窝里去想吧。王超,我只是想问你,既然你当了父亲,你准备以什么样的条件来养你女儿啊?”
“你这话问的,还什么条件,多挣钱呗。”王超笑道。
“哦,多挣钱,不是挪用货款多挣钱吧。”
王克明的话让王超一惊,他忽然想起一个多月前在汤逊湖吃鱼丸的那一次。于是问道:“王经理,上回吃鱼丸时,你说我会出事,这是什么意思?”
王克明哼哼一下说道:“你还记得这事?”
“记得。”
王克明说道:“既然你记得,那我就说几句吧。王超,你买的商务通——”
“商务通怎么了?我不是给了一个给你。”王超说道。
“是啊,我是拿了一个,但我问你,你买这商务通买了多少个?”
“十个。”
“多少钱一个?”
“一千三百元一个,总共花了一万三。怎么了?”
“怎么了,我问你,这一万三的现金是从哪里来的?”王克明看着王超的眼睛说道:“不要想,快说,钱是从哪里来的?”
“这……”
“不要这的,钱是从哪里来的?”
“是高明给的去年货款。不过现在没事了,我老婆已经帮我把钱补齐了。等我回去报账就把货款补齐。”
开始王超还是想着多一个人知道还不如少一个人知道的念头回答王克明的,可王克明问得急,王超又生性不会说假话,就干脆直说算了。况且挪用的货款已经补齐,还怕什么?
只是王克明还是冷笑道:“你这事情是没有问题了,可你刚才‘这’了一下,说明你心还是虚的,你为什么要心虚呢?”
王超觉得王克明这家伙不去公安真有点可惜,这都让他觉察到了。于是他不好意思地说道:“王经理,因为截留货款不是一件什么好事,所以就‘这’了一下。但我这样做,也是没有办法,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我初来乍到,不认识什么人,只想通过非常手段来尽快进入市场,于是想到了送商务通来提升宜工的形象……”
“还宜工形象,送几个商务通就有形象?人家柳工厦工不送这些不照样有形象,我看你啊,太天真了吧。”王克明的脸上有点讥讽的神色。
“我也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作为推销员,我只是想多交几个今后能帮上我的朋友。”
“所以你就截留货款,可你知道吗?一旦截留习惯了,到时候会刹不住车的。”
“有什么刹得住刹不住的,我只要不公款私用,比如说不用去赌博、不用去炒股……”
王克明打断王超的话说道:“你太真了,截留公家的钱不是你所理解的什么公用私用,按你这样说,大家都可以截留公家的钱去赈灾济贫做好事?兄弟,醒醒吧,你这样做会犯法的。我也是服了你,为了公家的事去截留什么货款……”
“王经理,我刚才都说了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实话跟你说吧,我们公司目前效益不太好。段炼、雷鸣、高明他们今年报了账都拿不到现金出差。这次一回到武汉,都问我要钱,你说我怎么办?不就只好请示领导,经领导同意在货款里先预支吗。”
“你们领导同意?”王克明瞪大了眼睛。
”买商务通大事领导不知道,但出差没钱的事知道。”
“好家伙,你们旅差费可以从货款里直接截留,以后不出问题才怪!”
“王经理,你不要总说截留截留的,好难听啊。”
“你还怕难听?你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王克明抽了根烟说道。
“有那么严重?”王超问。
“严不严重那要看有没有人盯着你?所以你自己要列一本明细账,把一切收入和支出以及钱的来源记清楚,明白吗?”
“明白了。”王超感激的回答道,拿起王克明桌上的茶杯给他加了点水。
王克明接过茶杯喝了口茶又说道:“高明、段炼、雷鸣他们三人到你这里预支旅差费打的什么条子?”
王超摸着脑袋想了想,说道:“段炼、雷鸣写的是收条,还注明了哪台装载机的机号,他们说以后报了账,就把钱填到这机号里,这样就平账了。至于高明,好像是不是写的收条,他是写的借条?对,是借条!”
“你为什么要他写借条呢?”王克明问道。
“我当时也没注意看,只对了一下数字……同事吗,想那么多干什么。”王超无所谓道。
王克明冷笑道:“这个高明确实高明,明明他知道到你这里拿的钱是货款,理应和段炼、雷鸣他们一样打一张收到货款的收条,他却给你打一张白纸黑字的借条,无形之中就给你留下了隐患。”
“什么隐患?王经理,你可别吓我,我胆小。”王超玩笑道。
“你还笑得出来,你看,他打一张借条,他到时不还钱给你怎么办?”王克明问。
“我追他家里去,怕什么!”
“好,就算他还钱,但现在他没钱,而你们公司查账了,要你把这钱交出来,你怎么办?”
“那……不就只有我垫。”王超说道。
“如果你垫不起呢?”王克明继续追问。
“那就继续追!”
“如果继续追也追不到,但你挪用公款的期限已到,你怎么办?王超,长长心吧,高明这年轻人厉害啊,明明挪用了公款,却变成了私人借款……”
王超头有点发晕了。
只到这时,王克明才发现王超的头脑既简单又糊涂,他真弄不明白,堂堂的宜工厂怎么会派一个这样的人当办事处主任?这不摆明了要害人家吗?
不行,我一定要帮帮我这个本家,于是抓了抓脑袋上的头发继续说道:“我说王超同志王主任啊,我们搞销售的,最主要的是要把账搞清楚。这样的话既对得起自己,也对得起同事和你的单位。你如果再这样发展下去,会一发不可收拾的,明白吗?你看我,虽然公司的业务一年做得比一年差,但我账目清清楚楚经得起任何审计,上面什么时候调我走我都无所谓!”
王克明的话让王超多懂了不少。他忽然想到在海南时庹骉挪用了厂里的货款差点出事的事情,当时自己不也觉得庹骉做事瞎来吗?怎么今天自己也……
说句良心话,王超本是个正直的人,除了喝点小酒抽点烟,他一不赌二不嫖三不炒股票的平时并没有什么开销。
王超也是想挣钱的,但他挣钱是走着君子爱财取之有道的路子。
因此在这十多年的销售生涯里,无论是倒机子还是卖抵债机,王超都没有利用自己得天独厚的机会去挣钱,他认为那是发宜工的“国难”财,算不上什么英雄好汉!
王超想要挣的钱,就是要在不伤害宜工利益的情况下去挣钱,比方说以开金三角公司的方式,在夯实宜工市场基础上自己挣点小钱……
可没想到的事,这些年越混越糟,竟然混到截留货款才能生存的地步,这是怎么回事啊?
王克明见王超在沉思,心想这小子一定是让我刚才几句话把他吓着了?就开始宽慰起王超,他说道:“你也不要为这事过于纠结,万把块钱的事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自己注意点就行。对了,你还有件事要记住,你要尽快把高明手上的借条改为收条,知道吗?”
“知道。”
“知道就好,另外我跟你说,截留货款的事就是高明跟我说的。”
“他跟你说?”
“是啊,你也不想想,他不跟我说,我怎么会莫名其妙问你商务通的事。你呀,太没心机了。”
王超问道、“他为什么跟你说这些?”
“我哪知道。我想他可能是不当一回事随便说说吧。我现在怕就怕他在我这里说了又到别的地方说,那就不好了。因为这种事又不能叮嘱他不要说,一叮嘱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没事整出事来了。所以啊,你还是要打铁自身硬,把自己的屁股擦干净,千万千万不要在钱方面栽跟斗。钱是挣不完的,只有先平平安安,你才能有条件养好自己的女儿,王超,你说我说的对吗?”
就冲着女儿,王超对王克明这些推心置腹的话,自然心中除了感激还是感激。
这时王克明看了一下腕上的手表,自言自语道:“这家伙应该到了啊。”
话音刚落,却见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探进一个像弥勒佛那样的的光光脑袋,冲着王克明笑道:“王克明同学,我可以进来了吗?”
来人就是王克明的大学同学——余良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