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超没想到郑天照以此“要挟”他卖常林，当即笑道：“哈哈，一码归一码，别开玩笑。”
“没跟你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认真的也不行。再说，就算我愿意卖常林，也不见得我有这个本事，喂，我说郑大主任，你那只眼睛看出我是个销售人才？你这玩笑开得太大了。”
“你本事大着呢，上回中南公路局招标，你几句话都讲不全，还一举拿下十台装载机！害我回到厂里挨领导骂。”
“郑主任又在搞笑，哪个领导敢骂我老乡，叫他出来！”王超打着哈哈。
“你说得没错，是搞笑，我们销售科有个领导，他只要看到你们宜工的装载机就说，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他们这种破玩意都能卖出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
王超一听不高兴了，他说道：“你们领导这说的，破玩意都说出来了。”
“嘿嘿，这是我们领导随意说说，你不要计较。我们都是老乡，说实在话，看行业报表，你们宜工现在真是不怎么样了，还不如帮我们常林卖卖。”
看到郑天照殷切希望的目光，王超的心有点动了，想想也是，公司最近几年的状况确实令人担忧。
就说研制新产品吧，去年不知从哪里弄了一台徐工单钢轮14吨的压路机进行仿制。按理说以宜工的研发实力，依样画葫芦应该是小菜一碟，可工程师大概是为了突出自己的研发水平，想拿科技攻关奖，就别出心裁在压路机某些部位上进行了技术革新，这下可好，偏偏就是技术革新那部分屡屡出了故障。
这屡屡出故障的压路机，偏偏让彭东升给实行了零的突破，他为了在刘军平面前显示自己有能耐，就在厂里小批量生产了五台以后，哗啦啦一下他全卖到了湖北公路系统，光恩施公路就卖了三台！
这下把王超可害苦了，压路机到了恩施客户手上后，不用就好，一用就坏，三天两头客户打电话到办事处要求派人去修车，以致雷鸣没少在武汉至恩施这三一八国道上来回跑。为此在利川还出了一次小车祸，把手都给伤了。
再说雷鸣是修装载机的师傅，对压路机来说，他只是在工地上看到过几回，别说修，驾驶室都没有进去过。为此，碰到疑难杂症了，王超还不得不厚着脸皮请海南的徐工推销员谢君遥控指导指导……
这三台压路机在ES市场造成的严重的消极影响，使本来已逐渐占领恩施公路系统市场的宜工遭到迎头一击——就连宜工牌装载机，客户也惹不起而躲得起了。
就这样，宜工领导还不悬崖勒马，“再接再厉”又搞出个路拌机。可这回不怪彭东升只能怪王超自己了，他一台卖给荆州，一台卖给仙桃，呵呵，这两个害人的东西立即使王超欲哭无泪了。
荆州公路的操作手打电话笑骂道：“这机子一动，下面的刀头都打得找不到了……你们快派师傅带磁铁来找！”
什么叫大意失荆州？这就叫大意失荆州！
假如荆州是个点，全省是个面，那么这个点就会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带动全省这个面。
公路系统的机务科长们经常在一起开会交流，只要一说自己这个点的某个品牌不怎么样，大家就会记住，那么这个品牌在全省其它的点就会出现销售障碍了。
有人说没有不合格的产品，只有不合格的推销员，这话说说可以，在现实中是行不通的。一昧强调推销员不顾实际，巧舌如簧的诓骗客户，最终受害的是企业自己。
就这样，因王超贸然卖不成熟的产品，就遭成了客户不断投诉的场面，以致郭圣斯火了，冲着王超骂道：“你老老实实卖你的装载机就行了，整那些新玩意干什么？你这样会被公路系统清理门户的！”
郑天照现在说宜工不怎么样了，正说到了王超的痛处……
但是痛归痛，王超毕竟是端了宜工饭碗快二十年的老员工，老马恋栈的意识还是有的。何况，他对宜工还有信心，还相信宜工有美好的未来……因此王超就想，能在不伤郑天照好意的前提下如何婉拒他。
但蔡晴不这样认为，当她听郑天照说宜工不怎么样了，就撺掇道：“王超，你听清了没有？宜工不怎么样了，你老乡要你卖常林那就快点卖。”
王超很多事情都让着蔡晴了，但在大是大非面前，王超还是有自己的主见。但碍于郑天照、汪勇等人在场，王超说道：“蔡晴，这是工作上的事，你还是抱思伊先回去。”
“现在时间还早，我想听听郑主任怎么卖常林产品不行吗？”
见蔡晴不愿走，王超也没办法，就笑着对郑天照说道：“你们常林不是王林卖得挺好的，我插进去，江湖上会说我不够意思的。”
“这你就不要管了，王林那边我们领导会去做工作。再说他本身也不愿做公家生意的。王超，别的你不要想多了，你就说，你做不做吧？”
“两家都做常林，碰到同一个客户怎么报价？”
“这我想到了，目前你还是宜工人，如果湖北市场全面让你做不现实，毕竟我们还有老代理商王林。我要你做只是公路系统这块，着重卖压路机、平地机、两头忙这些你们厂里没有的产品。装载机嘛……以后慢慢来。”
郑天照这样说，多少有点以退为进的味道，但对王超来说，找了个好台阶下了，觉得这样做应该问题不大。
蔡晴笑了，她把思伊要望天静抱一下，然后对郑天照说道：“郑主任，是的是的，王超现在还在单位上班，他是不适合帮你们单位卖装载机。但我可以卖啊，我到武汉来刚接手香满路公司，正愁手上没有品牌呢。郑主任，我才不管公路系统还是散户，只要有用户要，我就卖。如果是散户，我先报备给你不行吗？”
蔡晴说这话也有道理，市场这么大谁也吃不完；而对客户来说，也有选择代理商的权利。一个代理商再牛逼，不可能人见人爱的让世上客户都成为他的拥趸。
郑天照见蔡晴这样想卖他的设备，心中有点小激动，他想着只要蔡晴这个女主人想做，以后工作就好开展了。于是说道：“当然，如果这个客户是你先开发的，我们可以酌情考虑。”
蔡晴一下神气起来了，冲着王超说道：“是吧，是吧，这下你没话说了吧，亏你做生意做了那么多年，连这都不懂。”
本来王超已经想通了一点，现在让蔡晴颐指气使的样刺激了一下，心里不舒服了，他压着不快说道：“你想事怎么这么简单，你卖我卖不就是一回事，你就认为办事处的人都是傻子看不出来？”
“看出来就看出来，你还准备守宜工一辈子？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知不知道吗？”蔡晴不示弱地说道。
王超看到蔡晴在众人面前如此不给面子，再也忍不住了，他吼道：“我都说了我们工作上的事你不要掺和，你抱思伊回去不行？”
“不回去又怎么样？难道你还想在这里打我第二次？”
这回王超才发现，眼前这个蔡晴真是个哪壶不开提哪壶的主，王超这个气啊，立即有了动手的冲动，但他突然又想起那份才写不久的检讨书……
没想到的是，喝了几两酒的蔡刚带着酒气冲过来了，他一把揪住王超胸前的衣服叫道：“好啊，我妹子嫁给你，想不到你还打过她，来，今天我非收拾你不可！”
半路杀出的蔡刚立即成了王超的出气筒，他想到刚在家里时，这两兄弟不把他当回事的做派，气不打一处来，于是厉声对蔡刚喝道：“把你爪子松开！我数一二三，一……”
一场大战不可避免了。
望天静赶紧把思伊抱出餐馆；郑天照和汪勇死死抱住蔡刚摆出一副拉架的姿态。
蔡强见郑天照和汪勇这个拉架姿态明显有偏袒王超嫌疑，就拉起一把椅子冲来为蔡刚助阵。
四人纠成一团，蔡强怕伤到自己的兄弟，高高举起的椅子不敢贸然砸下去。
蔡晴这回懵了，心胸狭窄又记仇的她，本想借两位兄长之威让王超知道她家还是有人的，所以故意在众人面前说几句硬话来显示自己有能耐，不想王超这家伙不吃素，说打就要打了……
罢罢罢，看来以后对王超还是要软硬一起来，毕竟以后还是要和他一起过日子的，毕竟思伊还要父亲……
当蔡晴想到这些并想着怎么结束眼前这场闹剧时，可时间不允许她想了。
因为王超已数到了三，他挣脱了蔡刚后，还是用右手打蔡晴一样，给蔡刚一个响亮的耳光！
然后转向蔡强，一个扫堂腿，把举着椅子的蔡强绊倒在地上。
这时，郑天照和汪勇才松开了抱住蔡刚的手。
蔡晴气急败坏的叫道：“好个王超，你连大舅子都敢打？”
王超拍了拍手说道：“怎么了？还要写检查吗？”
只是这时候郑天照有点后悔，刚还想着以后怎么巴结蔡晴多卖常林产品，这下可好，拉架不小心拉偏了。于是他看了看王超和汪勇后，摇头说道：“有意思，谈个生意还打起来了。”
王超这才意识到在客人面前发生这种事太荒唐了，一时都想不起这事怎么发生、又怎么会闹成这样？总之，这事传出去会很丢人，都四十多岁的人了，还打架，并且打的还是大舅子——两个大舅子。
蔡刚兄弟俩本来还不服气，但感觉王超刚才那两下子似乎有点功夫，何况又有人拉偏架，加上蔡晴又说别打了，便“见好就收”地走了。
蔡刚留下一句：“回去跟我妈说去！”
蔡氏兄弟离开餐馆后，望天静抱着思伊进来了。
蔡晴赶紧接过还在嘻嘻笑的思伊，冷冷地说道：“王超，你今天是威风了！”
说完，她抱着思伊也离开了餐馆。
望天静搓着手说道：“我都不知道怎么办了，我这个餐馆难道适合两口子打架？”
郑天照打着哈哈道：“没事，两口子吵架不记仇，都是床头打床尾和的。”
王超想起刚才郑天照拉偏架，就说道：“人家都那么积极的想卖你的常林，你干嘛不帮她还帮我？”
“嘿嘿，把你搞伤了那才是我最大的损失，这我还是拎得清的。”说完郑天照还向王超眨眨眼。
王超笑笑不吭声了。
郑天照又说道：“只是汪老板来了，这生意还谈不谈？”
“谈！怎么不谈？不但要谈，还要谈好！”王超说这话，还有点恶狠狠的味道了。
于是三个人又坐在饭桌边开始谈起生意来。
王超稳定了一下情绪，强作欢颜对郑天照说道：“楚天公司王林那里不是你们常林的总代理吗？我看这两台分期付款的压路机就走王林的账吧？”
郑天照愣了，当着客户汪勇的面又不好说什么。
汪勇说道：“王主任，我是冲着你来买压路机的，你怎么把我推给别人？”
王超解释道：“汪老板，不是我把你推给别人，是我这里没有做过压路机，怕到时候服务跟不上你会骂我的。反正，只要那边价钱不让你吃亏就可以了，郑主任，是不是？”
“是的，现在买压路机只有我们厂里有这个优惠政策，汪老板放心，我不会骗你的。”郑天照附和道。
汪勇看看站在他旁边的汪天静，又看看王超和郑天照，自言自语地说道：“本来是看着王主任他们经常关照我们的生意，所以才找王主任的，这样一来，王主任生意没做成，还卖财卖路了。以后我们用得好再卖压路机的话，肯定会直接找那个楚天公司了。”
王超苦笑道：“以后的事就以后说了，汪老板。”
他们三人谈完以后，王超和郑天照就起身告辞。
走到路边郑天照拦了一辆出租车，临走时对王超说道：“先代王林谢谢你给他介绍了生意。等汪老板的货款全部付清后，我会叫王林给你佣金的，虽然不多，也是个意思，嘿嘿。”
“行啊。今天不好意思，让你看笑话了。”王超苦笑道。
“没事，你回去和你老婆说几句好话就行了。至于将来你能不能做我们常林的产品，我还是有信心的。”
“你凭什么有信心？”
“就凭常林现在比宜工牛逼啊。”
“你少在我面前寒碜宜工！”
“这不是寒碜，这是现实。王超你还记得我当着王林说的那句话吗？”
“什么话？”
“总有一天我要收编你！”
“滚！”
郑天照于是“滚”了。
王超看到郑天照的车走了以后，就在人行道上彳亍，当他看到街道两边居民楼里已是万家灯火时，一时不知道自己的脚该往哪里走？眼见自己有家却没有家的感觉，王超不禁悲从中来。
这时手机响了，但王超不想接，他只想一直这样漫无目的的走下去。
可手机不停得呼叫，没办法，王超只好打开手机，却是李光辉的。
“怎么了？李光辉。”
“超哥，您在家吗？我有信息要向您汇报，能不能出来吃个夜宵？”
“就你一个人？”
“是的。”
“那就到湘夫人餐馆吧，我在那等你。”
王超正愁没人陪他说说话，虽说李光辉是小孩子和他交流有代沟，但有酒就行啊。
当王超又出现在望天静夫妇面前时，望天静问道：“王总，忘东西了？”
“点菜，喝酒！”
望天静笑道：“你可是一天来了我这里三次，如果都像你这样帮衬我的生意，我才不会叫我老公去买什么压路机搞出租……”
“是的是的，还害得王总和大舅哥打了一架。”汪勇搓着手抱歉道。
王超正想着怎么回他们几句，眼见着李光辉抱着一瓶白云边进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