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一天下午他们在花园最下端爬一株枝节光滑的夏泰尔树shattal tree,为作者所杜撰。。一排怪模怪样的矮树林将他们与拉里维埃小姐和小卢塞特隔了开来,但凡和爱达能听得见她们说话,她们在玩扔圈游戏。透过林子或从上方看,不时可以瞥见铁圈从一根看不见的棍子飞向另一根。夏季的第一只蝉正在试音。一张长凳的后面,一只银色带黑的思凯松鼠skybab squirrel,指凯北松鼠(kaibab squirrel)。品尝着松果。

凡穿着蓝色体操服,已攀上了一根树杈,就在他灵巧的玩伴(她自然更加熟悉树上错综复杂的地形)的下方,但看不见她的脸。他像她捏着双翅合拢的蝴蝶那样用大拇指和食指捏着她的脚踝,以此传递着无声的信息。她的光脚滑了一下,于是两个气喘吁吁的年轻人在缤纷落下的核果和树叶中狼狈地纠缠在了一起,紧紧抓住对方。过了片刻,当他们恢复了表面上的平衡时,他没有表情的面孔及留短发的头正处于她两腿之间,而最后一颗果子砰地砸了下来——倒置的感叹号上那个落下的点。她戴着他的手表,穿着棉质连衣裙。

(“记得吗?”

“当然记得:你亲吻我这儿,在里面——”

“而你就用双膝盖顶着我,力气大得要命——”

“我是在寻求支撑。”)

那也许是对的,不过根据后来(很久以后!)的说法,他们仍待在树上,仍然容光焕发,凡拿掉嘴唇上的一根虫网丝线,评论说如此不修边幅实在是歇斯底里症的一种形式。

“呃,”爱达跨着她最喜欢的枝桠答道,“‘钻石项链’小姐丝毫不反对一个歇斯底里的小姑娘在七八月的酷暑天原文为法语。里不穿小衬裤。”

“我拒绝和一棵苹果树分享你那小小的热情little canicule,据布赖恩· 博伊德的解释,凡所说的canicule(热情、酷暑)实为一语双关,暗指拉丁语cunnus(阴户)和cuniculus(兔子),因下文提到昆利克医生的儿子为饲养员,可以联系到前文中爱达的蝴蝶幼虫饲养房。。”

“那可是知识之树啊——该品种是去年暑假从伊甸国家公园用锦缎包好了进口来的,昆利克医生的儿子在那里做护林员和饲养员。”

“尽管让他护林、饲养好了,”凡说(她的自然史知识早就让他感到不安), “不过我发誓伊拉克可不长苹果树。”

“对,不过那不是真正的苹果树。”

(“既对又错。”多年后爱达评论道:“我们确实讨论过这件事,但是你不可能给出这么粗俗而巧妙的应答。那时候,你能够,就像他们说的,强行索要到的最贞洁的机会,是一个羞涩的初吻!哦,真丢人。而且,八十年前伊拉克是没有国家公园的。”“没错,”凡说,“我们果园的那棵树上也没有毛毛虫。”“是啊,我有爱而无虫My lovely and larveless,其中larveless为杜撰,暗指lover与爱达所养的蝴蝶幼虫larva的谐音。。”那时候自然史已是过去的历史了。)

两个人都写日记。在浅尝过那种知识之后,很快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她正要去昆利克的屋子,捧着满满一盒已孵化并经过氯仿麻醉的蝴蝶幼虫,她走过果园便骤然停住并骂了一句(见鬼chort:俄语,见鬼。 !)。与此同时凡正从反方向走过来,他刚在附近的一个锻炼场地(那儿有保龄球道以及其他娱乐设施,其他许多维恩家族成员也曾在此玩过)练习了击球,此时也突然僵住不动了。接着便是奇妙的巧合,两个人都猛然返身去掩藏各自的日记本,觉得是摊在屋子里忘记合上了。爱达害怕卢塞特和布兰奇(不用担心女家庭教师,她一向缺乏观察力)的好奇心,不过她发现自己错了——在写下最后一篇之后她已经将本子收好了。凡知道爱达是有点喜欢“多管闲事”的,不过却发现布兰奇正在他房间里,假装铺床,那本没有锁的日记正摊在一旁的凳子上。他从后面轻轻地打了她一下,将绿皮面的本子收到了更安全的地方。接着凡和爱达在过道里相遇了,在文学史上小说演化的早期阶段,他们马上就要亲吻。这或许是夏泰尔树上事件的必然的续篇。其实不然,他们仍各行其道——而我料想布兰奇一定是躲到闺房中去抽泣了。